《嫁表哥》
作者:苏幕幕

简介:
程瑾知被姑母硬塞给了自己的继子,那位继子是侯府嫡孙,出身显贵,她原本唤他表哥。
表哥爱上一个贫家姑娘,为此不惜和家中闹翻,想要退婚。
当然不成,只要他还姓秦,这婚事便不可能退。
表哥还是被逼着娶了她,无奈将那贫寒出身的心上人养在外面。
程瑾知担负着父母与姑母的期许,只能假装对此一无所知,安心嫁去秦家,做一个贤妻。
待她怀孕,她会主动替表哥将那贫家姑娘迎进门。
秦谏出身优渥,聪慧过人,年纪轻轻就为东宫侍读,谁都知道他是皇帝给太子选定的股肱之臣,前途无可限量。
半生顺遂,惟有一事是他的痛处,便是被继母作主定下的婚事,他不喜欢,也抗争过,但失败了。
适婚之龄,终究是与那个号称“女子典范”的表妹成婚了,相敬如宾之余,他觉得对方也还不错。
后来,他偶然见到表妹的手札,上面写了许多闺中女子的心事,信首都是寄与“明月君”,书法飘逸灵动,让人惊叹,手札内容博学多识,率真有趣,让他喜爱不已,悄悄誊抄。
他想与她生儿育女,相携百年。
直到某日,他得到一沓失窃的书信,书信被一只精美的漆盒保存,里面是他妻子从十五到十八岁,写给“明月君”的信。
原来“明月君”是一个人。
他假装不知,忍了又忍,却在那位“明月君”来到京中时,再也忍不住,与她大吵一架,将此事抖漏出来。
她神色平静,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只说道:“表哥如此介意,那就和离吧。”
秦谏目恣欲裂,咬牙和她道:“表妹太天真了,只要你还姓程,死也得死在我秦家!”
精彩节选:
夕阳西斜,偌大的汴京城笼罩在一片金光灿灿中,一行送嫁队伍从西城门外进入,锣鼓喧天,浩浩荡荡,如一条火龙一样进入繁华的京城,引得路人争相观看。
随行嫁妆本就排了长长一条队伍,显示这是个大户人家,到队中仆妇丫鬟一把撒出钱币谷豆,更是让路人兴奋不已,当即就弯腰争相捡拾。
一阵热闹景象中,新嫁娘程瑾知端正坐在花轿内,透过帘子晃动露出的间隙,满面落寞看向街边鳞次栉比的高楼。
时隔四年,她又一次到了京城,四年前她十四岁,到京城就与那位出身尊贵的大表哥订下了婚约,四年后她十八岁,乘着出嫁的花轿进京,明日就是婚期。
她只觉胸口闷得慌,如压着一块巨石,不由长长深吸一口气来缓解。
丫鬟夕露不知是听到了里头的动静,还是碰巧出声,和她道:“姑娘,就快了,他们说再有两条街就到别院了。”
程瑾知沉默着没应声。
程家正宅在洛阳府,京城的宅邸是做京官的父亲置办的,因此为别院。
洛阳与汴京相隔二百里地,婚期虽是明天,但五天前她就拜别母亲,从洛阳府程家出发,坐在花轿中一路到京城,时间算得正好,就在今日傍晚到达京城。
她闭上眼,用以忍受心中那股沉闷和难受。
热闹的送嫁队伍穿过万胜街,进入绣巷,停在了幽静而宽阔的华英街。
这里是京城新修的街道,座落着许多高门别院,程家别院便安置在此处。
花轿落下,喜娘扶程瑾知入家门,家主程惟简则停在门口,与接亲的益阳侯府秦三爷作别,至秦三爷离去,程惟简才入内。
程瑾知已被喜娘扶着,先一步去往内宅,房间已准备好,早有仆妇过来迎接。
不知走了多久,看地上的砖石从方砖变成了鹅卵石,程瑾知便知已到了后院,又走几步,盖头下的她听到一道声音:“姑娘可算来了,我从下午就开始等着了,来,往这边,小心门槛——”
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笑意与拖音,听着柔婉而有种近乎撒娇的意味。
没见人,她却已听出来,这就是父亲在京城新纳的姜姨娘,才刚生了个女儿,听说待她出阁,就要带去洛阳府认祖归宗。
她没有回应,作为程家嫡女,对于父亲的新姨娘,除了漠然,便是一种淡淡的不喜。
直到进入房中,坐到绣床上,她能暂且揭开盖头,面前的遮挡消失,姜姨娘的身影就映入眼帘。
的确美貌,不过二十多岁,鹅蛋脸,身上还带着些风尘地出来的媚态,让她比普通女人多了些别样的风韵。
程瑾知早知道,她是歌伎出身,被父亲赎身的。
姜姨娘见了她,猛地一惊,好半天才赞道:“早听闻大姑娘好看,今日见了,才知道以前都是我见识浅,大姑娘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天仙似的,难怪能这么好福气嫁入侯爵府!”
“侯爵府”三个字,在她口中犹如金光宝地一样让人景仰敬畏。
一旁的丫鬟春岚却忍不住翻起白眼,满脸不屑。
程瑾知则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温声道:“姨娘也相貌不俗,听闻为人也贤惠,父亲在京城,有劳姨娘照料。”
夕露拿胳膊肘撞春岚,春岚扭开脸不服气,这边姜姨娘全不知她们的动静,只恭敬地朝程瑾知赔笑,“哪里哪里,是老爷不嫌弃,救了我,我理该尽心侍候,算是报答一二。”
程瑾知露出一阵轻笑,不再说话了,示意夕露替自己摘下花冠,脸上带了些许疲态。
姜姨娘并非愚笨的人,知道她从洛阳过来走了五天,自然疲惫,又是府上嫡女,马上将要嫁入侯爵府,人家没必要和自己多说。
到底是高门贵女,一言一行都十分体面。
她于是赶紧吩咐丫鬟仆人去打水,又说去安置晚饭,识趣地就此离开。
天见黑时,程瑾知换下了嫁衣,用过了晚饭,着一身红裙去给父亲请安。
父亲在京城任职,回洛阳去操持她的出阁礼后,又与她同来京城,在此地休息一夜,等待明日益阳侯府来迎亲,到那时她才算真正出嫁。
五天来仓促赶路,她和父亲都没说话的机会,今日是她留在家中最后一夜,理该去请安。
父亲也用了饭,见她过来,叫姜姨娘退下,温和地让她在方几对面坐下,看着她道:“今夜过后,明日就是真正的婚期了,该懂的礼仪你母亲在洛阳想必也和你交待了,你自小懂事,我这做父亲的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程瑾知点头称“是”。
随后程惟简便郑重道:“我只有一样要交待,你这桩婚事,全由你姑母一力促成,没有她,便没有你今日,她性子也许强硬,但她是你的恩人、婆婆、也是你在侯府安身立命之本,你对她万万要敬重顺从。”
程瑾知呼吸紧了紧,却只是微垂着头,以一个乖顺女儿的姿态轻声道:“父亲教诲得是,母亲也曾交待过,女儿记在心中。”
程惟简安心地点头:“你母亲做事,我自是放心的。”
说完,深深看着她,许是女儿将要出嫁,一时生起悲痛,抬手轻抚她的头发,红了眼眶道:“也就小时候陪了你几年,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要出嫁了。我记得你喜欢吃京城的四喜糕,以后倒是可以吃个够。”
对于克己复礼的父亲来说,这是她长大后,父亲很少会流露出的温情。
程瑾知不由抬头望向父亲,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四喜糕是她十岁时父亲从京城带回去的,她的确爱吃,可现在她都十八岁了,早就不爱吃那么甜的糕点了。
但父亲一无所知。
这一刻她疲惫,苦闷,失意,关于这点小事,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终究……她也要离开程家了。
父亲在京城为官,宦海里挣扎,身边又有美貌妾室和刚出生的女儿,祖宅里的一切,不过是记忆中一点微弱的印象,刚才是偶然间的情切而已。
她用一种乖顺的姿态结束这场谈话,向父亲拜别。
从父亲的院子出来,步入泛着含笑花香的院中,她沿着那条精心修砌的蜿蜒的溪水往前走,到自己住的院落附近,偶然抬眼看见天上圆圆的明月,不由停下步来。
今日她很难受,因为到了这一日,来了京城,而到别院的种种,又让这种难受越发加剧。
这院子真新巧,又秀丽好看,不拘于座北朝南方正格局,而是个真正怡情养性的小园子,完全不是洛阳祖宅那样的古朴陈旧,若是母亲见了,也一定喜欢吧。
可住在这里的是那个年轻貌美的姨娘,她与父亲举案齐眉,双宿双栖,母亲呢?
日复一日,在洛阳侍奉老人,照料子女,做着她的贤妻良母,逢年过节才能盼得父亲回去一趟。
程瑾知非常知道,自己今后也是这样的命运,甚至她还远不如母亲。
至少父亲是心甘情愿娶母亲的,也敬重母亲,纳京城这位姨娘,也曾写信告知母亲,而她与益阳侯府那位表哥秦谏呢?
她不过是姑母强塞给继子的娘家人,她很早就知道,那位表哥很不喜欢她。
十四岁两人订下婚约,但四年间,他从未去过程家哪怕一次,要么是学业忙、公务忙、或是偶感风寒,总之,各种理由,甚至婚期也一拖再拖,而程家不敢有怨言,因为这桩婚事程家求之不得。
好不容易,将进门的日子定在了今年。
但三个月前,她来京城省亲的好友姚望男急急忙忙告诉她,这位秦谏不能嫁。
他早在外面置了外室,被家中发现,勒令他将外室送走,他竟说要退婚娶外室为妻。
姑母和姑父已没了办法,最后请动了秦家祖父、益阳老侯爷才制住他,让这婚事得以继续。
至于那位外室,似乎仍被他养在外面。
这事是姚望男偷偷告诉她的,姑母这边只言未露,对程家瞒得严实,程家尽管知道了,却也假装不知道,省得自己难堪。
她要做的,就是装聋做哑咽下这一切,风风光光嫁去秦家,去做秦谏的好妻子,侯爵府的好儿媳。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明日要早起,快回去早些休息吧?”夕露过来,替她拿来披风。
程瑾知一动未动,夕露又要再劝,话音才起,程瑾知却拢了披风,一言不发回屋去。
一夜浅眠,四更天一行人就起身,再次梳妆打扮,换上嫁衣盖上盖头。
洛阳府办过出阁礼,来恭贺的都是洛阳府的故旧亲戚,到了京城这边,算是真正的婚期,来恭贺的是父亲的京城同僚。
这里没有太多她认识的女性长辈,更没有手帕交,所以比在洛阳府清闲很多,大多时候她都待在闺房静坐。
直到吉时过后,外面隐隐传来锣鼓声,她听见有仆妇喊:“来了,来了——”
这是迎亲的人来了。
迎亲还有许多礼节,要拦门对诗,要发花红利是钱,所以还没到她出门的时候。
但喜娘已经开始准备了,拉她到梳妆镜前整理花冠钗环,又重新给她补妆容,告诉她到时候的诸多礼节。
说了许多,外面依旧在敲敲打打,迎亲队伍被拦在外面。
艳阳天下,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骑马立在一旁,微皱眉头面露不豫看着前边迎亲队伍与拦门队伍的纠缠逗闹。
迎亲时女方亲族拦门是京城风俗,两边要对诗,要放鞭炮,要向男方讨要利是钱,都是热闹中逗趣而已。
但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那边越闹越凶,还出了好几首艳俗不雅的拦门诗让迎亲队伍来对,迎亲这边都是秦家几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被这些不雅诗弄得窘迫,无从应对,便只能上交利是钱。
秦谏越来越没有耐心。
他身旁小厮石青见他神色不好,过去程家门前看了几眼,打听一番,回来和他小声道:“公子,拦门的是程家大爷的独子,也就是新夫人的亲堂兄,听说一向好玩,今日又是喜事,因此特别……高兴。”
原来是那位早有耳闻的程三郎,之前那粗鄙之极的拦门诗正是他出的。
秦谏早知道程家一代不如一代,却没想到已经不堪成了这样,连普通市井之徒也不如。
他端坐在马背上,耐着性子继续等着,毕竟今日的任务就是完成这场婚礼。
就在此时,程三郎却抬眼看见了他,随后才一拍脑袋,大声吆喝道:“哎呀,秦穆言,竟把你这新郎官忘了,你这娶亲的人,躲那么远做什么,快来,我刚刚那诗就由你来对!”
旁边人一听就起哄道:“对对,得由新郎官来对!”
程三郎更加兴起:“就是,你不是神童状元郎吗,就看你能不能对出我的诗!”
秦谏坐在马背上,睥睨下方,一动未动。
程三郎刚才那句对诗他听到了,“游蜂来钻牡丹心——”
艳俗粗鄙,他不想对。
在前面对诗的有秦家年长些的人,见此情形,连忙道:“我来对,我来对,我有——”
正要对,程三郎却不愿意了,看着秦谏道:“不行不行,这句就要新郎官来对,新郎官不下马,不对诗,今天别想接人上花轿!”
秦谏淡淡冷笑一声,坐在马背,巍然不动。
程三郎越发不高兴了,盯着他道:“秦穆言,什么意思呢?”
秦谏不徐不急,缓声回道:“才疏学浅,对不出来,利是钱也没了,尊驾看怎么办吧。”
“你……”程三郎大怒:“好你个秦穆言,今天你别想娶我妹妹!”
眼见双方对峙,惟恐喜事陷入僵局,旁边人连忙劝说,也早有人去宅中禀告主人,很快程惟简过来,与程三郎耳语几句,只见程三郎一副气急败坏模样,甩下手上的利是钱,转身走了,不再拦门。
春岚看到这儿,也扭身往后宅闺房去,到闺房前看见夕露,气鼓鼓道:“迎亲的人快要进来了。”
这边早已准备得差不多,夕露也不急,见她这模样,问:“怎么了,没讨着利是钱,气成这样?”
她之前跑去前门了,一般这种时候在门口是可以趁乱要到点利是钱或是怡糖的,虽说不会多,但毕竟是白得的,许多人都欢喜拥到前去抢。
春岚嘟唇道:“讨什么讨,我可是陪嫁大丫鬟,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吗?我是气……”
她看了看房内,压低声音道:“太气人了,哪有这样娶亲的!你没见着那个表少爷,坐在马背上,全程冷着脸,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三郎不过是让他对拦门诗,他竟然说不对,也没利是钱,随便怎么办!”
向来迎亲这一天新郎官或男方亲族都要被捉弄一番的,况且拦门对诗是俗例,夕露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连忙问:“那后来呢?”
春岚道:“老爷出去了,劝了三郎,三郎就气走了。”
说完又忍不住:“老爷就是上赶着,凭什么呀,不就是个益阳侯府……”
夕露见她越说越激动,抬手“嘘”了一声,示意她悄声。
外面虽然吵闹,但闺房这边安静,姑娘兴许能听见。
春岚也知道,便压着声音一跺脚:“气死我了!”
“行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给我笑着脸。”夕露下令。
春岚朝她做了个苦哈哈的鬼脸。
用她说,自己当然知道。
谁不知道呢?那位出身高贵的表少爷并不想成这亲,也从不将程家放在眼里,但这婚事是程家眼巴巴望着的,根本不敢说半句不是,她只是心疼自家姑娘,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却要受这委屈。
不就是命好投胎好么,拽什么拽,要她说,她们家姑娘嫁皇帝都嫁得!
两人在外面的嘀咕,屋内也能隐隐约约听到,程瑾知正让喜娘整理着鬓角头发,此时朝外问:“什么事?”
夕露进去,当着喜娘的面十分自然地回道:“没什么,三郎闹着要表少爷对诗呢,表少爷对不出来,老爷就让三郎放人一马。”
程瑾知明白了,秦谏傲慢,程家没办法,为了顺利送女儿出嫁,便求着秦谏来迎人。
到底是三哥在洛阳府嚣张惯了,哪里见识过秦谏的矜贵,竟敢要他对诗。
以那位表哥的冷傲,今天能来迎亲就不错了。
此时喜娘忍不住夸道:“姑娘真好看,约莫是我打扮过的最好看的新娘子了。”
程瑾知压下心中思绪,露出笑意,朝夕露道:“将利是钱给喜娘吧。”
喜娘连忙道谢,夕露进门来,笑吟吟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交给喜娘,夸喜娘手艺好,知礼节。
喜娘接过,高兴道:“多谢姑娘,多谢小姐,恭贺小姐与姑爷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程瑾知看着镜中的自己,半晌只能露出一丝极浅的笑。
半刻后,迎亲队伍终于入了程家大门,迎娶新娘。
程瑾知盖上盖头,踏上花轿,轿子离开程家宅邸,前往益阳侯府。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停下来,又是一番锣鼓齐鸣、炮声阵阵,喜娘扶她出花轿,前往秦家正堂拜天地。
拜完天地,进入新房,她与新郎在床边坐下,喜娘将一把把金钱彩果撒向两人头顶,那些铜钱果子便叮叮咚咚落下来,砸到两人头上、身上,再落到床上。
一边撒着,一边念着香艳的撒帐词,引得屋内众人笑声阵阵。
然后便有人喊:“揭盖头,揭盖头——”
她能看到身旁的人站起身到她面前,一手伸过来,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确是勋爵公子、读书人的手。
呼吸一紧,她微微攥起腿上的手。
盖头随即被揭了起来,她没抬首,仍垂着眼。
屋内传来夸赞声,夸新娘子漂亮。
身旁的男子仍然立在原地,似乎也在看着她。
于是她缓缓抬头,看向那个人。
订亲三四载,她知道他许多,因他的刻意回避,却从未真正见过。
待看清面前的脸,心中那个模糊的人影才在这一刻渐渐清晰,补全了轮廓。
不怪他对这桩婚事不满,这位侯府大公子的确有冷傲的的资本。
他是那种白晳如玉的脸,上扬的眉峰,深邃的眼,堪称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姿伟岸,气度不凡,全身无一处不透着清俊显贵,只是直到现在,他脸上也没有一丝暖意,似乎还存留着几分刚才的不悦,春岚说的并不假。
他亦将目光笼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带着审视与打量。
程瑾知很快低下头来。
这时喜娘说:“新郎官往这边坐下来,要喝交杯酒了。”
修长的身影离开,秦谏回到床边来坐下,丫鬟已经端上托盘,上面摆着两只倒满酒的金盏。
他先执了一杯酒,很快托盘到程瑾知这边,她也执起一杯,然后便听喜娘交待:“好,交臂,绕过来再喝下,酒不能剩的。”
程瑾知仍执着酒杯,倒是对面的男人先将胳膊送出,她便也伸臂,两人大红的喜服相碰,她也几乎感受到男子不同于女子结实的臂膀,绕了一圈,将交杯酒饮下。
喝下酒,秦谏又看了她一眼,将酒杯放下。
接着便是合髻礼,两人分别执剪刀从对方发髻上剪下一缕发丝来,用红线绑在一起,寓意结发夫妻。
喜娘先将剪刀递给秦谏,又帮忙从程瑾知头上挑下一缕发丝来,让秦谏从尾端剪下即可。
秦谏拿手一撩,便撩起那缕头发,乌黑亮泽,却又异常柔软。
他抬起剪刀,一落剪,那头发就落了下来,躺在他手中。
托盘就在边上,他将那缕头发放好。
喜娘接过剪刀,交给程瑾知,又叫秦谏侧过身来。
他侧过身,倒没什么感觉,头发便已剪好,一起放在了托盘上。
喜娘于是将两人头发绑好,便算礼成了。
这时又有丫鬟送来红枣莲子羹,是专给新娘喝的,喜娘在一旁道:“喝了这碗汤,来年给新郎官生个胖儿子。”
新房内一众哄笑,都看着程瑾知,秦谏也看过去。
她很快低下了头,似乎是不胜娇羞,然后端起那碗羹汤,舀起一勺喝下。
喜娘在一旁道:“汤也不多,喝完吧。”
她便接着舀起下一勺,慢慢将那碗红枣莲子羹喝完了。
喜娘接过了碗,笑道:“好了,这新房的礼就成了,新郎官可以去外面宴客了。”
秦谏便从床上起身,朝屋中婶娘们弯腰行了一礼,随后直身出了新房。
待离了新房门槛,他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自家妹妹已经跑过去坐在喜床边和新娘说话,那新娘露出个极温和的浅笑。
他回过头,去往宴厅。
早春一日过得飞快,程瑾知在新房中同新姑嫂们说了会儿话,又吃了一碗姑母让人送来的面条,天就见黑了。
外面宾客的欢笑声渐渐停歇,到天完全黑下,一切归于平静时,屋外传来动静。
新郎回房了。
她到床边端正坐下,随后便听房门被推开。
夕露与春岚随侍两旁,朝秦谏道:“公子。”
秦谏没说话,进门来将头上的幞头摘下,床边的程瑾知此时起身,伸手来替他接过。
秦谏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将那幞头递给了她。
她接过幞头递给了夕露,随后朝他道:“方才母亲让人送了醒酒汤来给表哥,我让人在热水里温着。”
秦谏意识到,她给她姑母换了称呼,改叫了母亲,却仍然唤自己是表哥。
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看她一眼,只是回道:“没怎么喝酒,不必。”
新娘子便没再说什么。
直到他开始自行解下繁复的喜服,程瑾知才继续道:“我侍候表哥沐浴?”
秦谏又抬眼看向她,她则很快垂下头去。
他便回:“不用。”十分简洁干脆,而她也没有再坚持。
他放下喜服,去了右侧浴房。
程瑾知之前就有看到,这五间正房里,隔出了两间浴房,右侧那间似乎是秦家早为他安置好的,自己的嫁妆都摆置在左侧。
她转过身,自己也取下了头上花冠,好似卸下一天的疲惫,坐到梳妆镜前。
这一天是婚礼,主仆几人自是有许多话,但这一刻有秦谏在屋中,却是什么也没说,默默替她摘掉头上的钗环,解下发髻。
然后解下嫁衣,去浴房沐浴。
说不紧张是假的,程瑾知看着水中自己裸露的身体,犹如失去了保护屏障一样有些不安,只能一次一次深深呼吸。
到她换上寝衣出来时,只能勉强保持镇定,却见那身形修长的男子已沐浴好坐在床头,她便再次呼吸急促起来。
夕露看一眼主子,朝她道:“奴婢们去外面候着。”说完就与春岚退身出去了,将这新房留给了二人。
程瑾知只能一步步到床边,在离新郎不近不远的地方坐下。
秦谏这时看向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儿,随即主动开口道:“在路上走了五天?累么?”
她回答:“有一点,但只是坐得累,还好。”
“东宫近来忙着太子亲耕礼,我明日敬完茶后就去太子府上值。”他说。
意思是他新婚也是没有休息的,不会待在家中。
程瑾知温声道:“表哥身担重责,当以东宫事务为重,我在府中有不懂的,问母亲就好,不用表哥挂怀。”
秦谏便又看向她,只见她仍垂着眼没看他,回完话,就转过头去,坐在床边,侧对着他。
他听说过这位表妹贤惠温顺,此时突然伸手,将她手握住。
她整个人明显一震,却又强行按捺住,没抽出手,没闪躲,也没看他。
方才若不是那一震,似乎十分镇定。
只凭看的,也知道她此时身体的僵硬。
难以忽视的是,她的手软得不可思议。
他将这手握着,随后靠近来,一边看着她,一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落到她颈边的衣襟上,慢慢滑下,绕去了腰侧的系带,随后将一只系绳轻轻一拉。
面前的女子仍端正坐着,却立刻闭上了眼,紧抿着唇,他能看见她胸脯的剧烈起伏。
于是他一边盯着她,看着她的反应,一边将那单薄的寝衣解下,撩开,露出里面的白润的肌肤,还有那幅大红色的鸳鸯戏水图。
这下不只是胸脯的起伏,他能听见她压抑着的长长的呼吸。
于是他的手滑过她光洁的颈项,随后俯身,将唇碰上了那小巧的颈窝。
耳边传来一阵抑制不住的深吸气,她身躯也轻微发抖。
秦谏抬眸看向她,只见她脸色已如牡丹一样红得能滴血。
他可以马上解开她那层亵衣,也可以继续亲吻别处,而他决定慢慢来。
一点一点,加大这种身体的碰触。
男人在此时有着绝对的把控权。
直到她被放到床上,身体却越来越僵硬,他才开口说话,带着几分轻哄,朝她道:“放松一些。”
程瑾知睁眼,看到头顶的男子,突然就想起他那位心爱的外室。
听说那外室出自贫家小户,却让他倾心维护,为她宁愿和老侯爷起争执。
而在不得已定下婚期后,他也常常夜不归宿,似乎将外头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姑父姑母也拿他无可奈何。
他此时的心里,会暂且忘记心上人,还是会觉得内疚?
她有片刻的失神。
就在这一会儿,剧烈的疼痛传来,她看见他眼眸中自己痛苦而柔弱的神情,这竟让她觉得毫无尊严,于是她紧咬了唇忍住疼痛,侧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
他停了一会儿,就伸手将她脸扶了过来,逼迫她看向他,并继续这大婚的最后一节礼仪,程瑾知于是再次闭上眼,咬紧牙关,攥紧了身下床单。
然后,一切就停息了。
本以为只是他仍在等待,后来当那缕滑腻感袭来,早在婚前了解一些知识的她便知道确实是结束了,虽比她以为得要早,但好在结束了。
她于是长呼了一口气,睁开眼。
秦谏依然在她上方,脸上神色很难看,紧皱了眉头,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不知他为什么还不移开。
很久他才退出,挪到了她身侧的床上,冷着脸坐着,她则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怕那股黏腻感弄到别处,想着缓一缓便去沐浴。
秦谏也在等待,片刻后,他正要动作,却听她道:“我先去沐浴。”
说完她便撑起身,捡起衣服披上,一边撩起床外的帘子,一边唤丫鬟进门来,去了浴房。
秦谏一时有些气恼无措。
隔着帘子,他听见她去了浴房,稍间后边很快也传来水声,他坐在那里,眼看着自己再次振作,不甘中稍有心安,又呆怔良久,才起身去沐浴。
回来时,她身边丫鬟已经退下了,她自己正铺着新的床褥。
听他过来,她回头看一眼,垂着头将他枕头摆好,自己去了床内侧。
秦谏便无声息在床外侧躺下,两人中间就算再睡一个人也觉得宽敞。
红烛摇动中,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一句话。太安静,所以隐约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天,他听见她那边传来些许的动静,他微微转头,便看见她侧过身去,将背朝向他,后脑那片鬓发乌黑如云。
他于是回过头来,瞪着床顶,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
贤福院内,秦夫人正半躺在床边,张妈妈自外头撩起帘子进来,再迅速将帘子放下,带着笑容朝秦夫人道:“一切顺遂,那边礼成了。”
秦夫人问:“圆房了?”
张妈妈点头:“肯定的,我在院外悄悄看着,先着夕露那几个丫鬟出来了,后来里边就叫了人进去侍候沐浴,夕露也将新房的床褥换出来了。”
秦夫人放松地叹了口气:“总算能心安了,今日要行大礼,昨晚那位半夜才回,谁能降得住他?听说迎亲还给了我那弟弟下马威,我就怕他后面还要闹腾。”
毕竟如果新郎不圆房,她不能再请来老侯爷逼他圆房吧。
到时候瑾知侄女在侯府做不了人,她这个继夫人也没脸。
现在好了,一切礼成,就盼着侄女年内怀上,就万事皆安。
张妈妈过来侍候她躺下,安慰道:“也是夫人着急,我说怎么着,瑾知姑娘可是程家出来的,那模样与夫人当年倒能一拼,多好看啊,就是那佛堂里的菩萨来了,也得把房圆了。”
秦夫人因这话而笑起来,她当然知道,张妈妈是哄她,她就算年轻时有几分颜色,却也不能和侄女比。
侄女容貌确实不错,若不是有这样的容貌气度,当初这婚事也没这么容易订下。
一切圆满,秦夫人放心睡下了。
用户61xxx48
此文争议很多,高开烂走,可以避雷。
Crossroads
本来想看的,但一想到这么个狗男人把女主初夜夺了,就懒得看这啥比男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