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是个特别的日子。对于一个北方人来说,这一天像清明节、中元节一样,是要到祖茔祭奠祖先的。好多人习惯把这一天叫“十月衣儿”,官方的说法叫“寒衣节”。
古语讲,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同理,对于家庭来说,祭奠先祖就属于极其重要的事情了。在这一天,多数能回老家的都会回去,打扫打扫房舍,准备好祭品,等候亲人一起到祖茔去祭奠。
各地风俗不尽相同,有提前半月就回去的,也有当天回去的。时间点或有差异,但是形式和内容大多是相同的。通常要准备水果、蛋糕、熟食和饼干作为贡品,准备金银元宝、床单被罩、布匹衣物和鞋袜之类的纸作,到祖茔按辈分排摆好,亲人齐备了就烧纸、跪拜。
早年间不存在干涉放炮的事,一到这天,十里八村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远远望去都是一片青烟。现如今好像也管,也好像不那么管,有放的,也有不放的,气氛没有早年间那么浓厚了。
十多年前有一阵儿有个平坟的风头,又是平坟,又是摘碑,搞得大家人心惶惶。没过多久风头过了,也不再干涉,平了的坟头又拢了起来,放倒的墓碑又都立了起来。说心里话,耕地是重要,但是千百年来传下来的传统就不重要了吗?如果老百姓连自己的先祖都无处祭奠,你还能指望他心里会敬畏谁?
一路走,人越聚越多,一小家人聚成一大家人,又聚成一大家族的人,这是早年间的盛况。如今大家的生活圈子大了,有来得早的,有来得晚的,场面小了很多。在农村,一旦没有了家族的概念,农村的没落只是迟早的事情。其实是有点可惜,又没什么办法。
往常年是按照老祖、曾祖、爷爷和老爸的顺序排布的,没有长哪会有幼,哪会有后,这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规矩有时候会变,但是主线始终都在。
在老祖坟前上供的时候,遇见几位叔叔在一旁烧纸,不知道是哪位长者的墓。给老祖上完供,赶过去仔细瞧了瞧,竟也都是亲支近支的先人。一位是爷爷的曾祖,一位是爷爷的爷爷,和之前一直祭奠的曾祖的墓碑联系起来,传到我这一辈儿是第六代人。
五座坟,五代人,虽然相去甚远,又是一代一代联系得如此紧密。就这样,墓碑上的传承有序,一目了然可以清楚知道谁是谁的谁。这样一来,就不用问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的问题了。我是第六代,一代一代这么传下来的。传宗接代,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没人去给祖父的曾祖、祖父上坟,那大概是断代了,即使是有后代,也是断代了。大概有那么几个像我一样的后辈,能够在墓碑前驻足片刻,看一看生卒年月,品一品代代相传。此刻燃的纸、上的供才变得有意义。
当然,作为儿子,记住父亲和父亲的父亲都没问题。如果再往上推,顶多也只剩下个名字了。至于曾祖、老祖一辈子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付出怎样的艰辛才养育的一家人,后人们大家是全然不记得了吧。
也有人会认为,都过去了,也不重要了。可是,我们谁又不会成为过去呢?谁又不会被忘记呢?忽然感觉好可悲。坟墓里的,也都是有血有肉的生龙活虎,如今都淹没在这泥土里。墓碑旁的,有的嘻嘻哈哈,有的愁云惨淡,也都正挣扎着往前走着,根本顾不上思考更多。
以前常听谁说,老人托梦说冷,让送什么什么,估计让送什么也都没人敢打折。现在很少听这样说了,送的东西反倒是越来越多。
寒衣节,送寒衣,寒意几许。再来该是春节前的除夕,整个家族都要去的。到那时,鞭炮阵阵,尽是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