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刘晟的为人,史书几乎没有好话,因为他的暴虐几乎达到久违的程度,从魏晋南北朝阶段一些骇人听闻的人物之后,很难想象到五代十国会有像刘晟这样性格如此癫狂的人。
刘晟对付自己家人和爱用酷刑对付各种官员,确实有根有据。像刘岩一共十八个儿子,一个出征交趾战死,早期夭折两个,其余全死于刘晟的手里,只不过不一定是他亲自动手罢了。这些被害的兄弟,一般妻女都会被充入宫中,刘晟的荒淫也就自然而然了。
由于刘晟的极度小心眼,对身边人极其不信任,南汉开始出现一个空前绝后的奇葩现象就是宦官阉人的大量兴盛。
此前的中晚唐已经是宦官势力高涨的阶段,而岭南本来就是向李唐输送宦官的主要来源地之一(其他还有闽和巴蜀)。比如唐玄宗身边那位大名鼎鼎的高力士,原名冯元一,来自岭南高州,据说是南陈冼夫人的六世孙。同时还有一个军事上很厉害的杨思勖来自潘州,包括文宗时权势熏天的仇士良是循州人。
从岭南远嫁闽王的清远公主刘华墓葬文物是福建博物馆的一大亮点
客观来看,刘氏重用宦官也并非是刘晟的异想天开,且不说中晚唐以来的大环境。就以史书所记,刘岩的晚年已经格外提携宦官。
据《资治通鉴》载:“(刘岩)末年尤猜忌,以士人多为子孙计,故专任宦官,由是其宦者大盛。”甚至他还大胆启用外来的宦官,最知名的要数从闽地过来的林延遇,据说为人阴损多计,自幼侍奉王审知之子王延钧。刘岩僭越自立后,王审知为了巩固关系,为儿子王延均向刘岩求婚,刘岩嫁兄长刘隐之女清远公主刘华,王审知就派林延遇办理婚事,让他设法结好刘岩便于双方形成同盟。
刘岩确实对林延遇很欣赏,“赐以大第,稟赐甚厚”,同意他可以长居岭南作为使者。笔者提过,刘岩喜欢找各种理由强留外地的人才,然后慢慢化为自己所用。对林延遇这一宦官,他也使用了这一手段,只不过林延遇绝不算什么正面的人才。
刘岩当然有自己的盘算,一开始多次向林延遇咨询闽地那边的事情,林延遇没有打算背弃故主,又不敢草率应对,就表示不能多嘴。刘岩也没有生气,还打探到林延遇对身边的人说:“去闽语闽,去越语越,处人宫禁,可如是乎?”刘岩听说后更加认为他是贤能之人,任命林延遇为内常侍使,钧校诸司事。后来,王延钧被儿子王继鹏所杀,林延遇请求刘岩允许他前往闽地吊丧。
林延遇回来后继续受到刘晟的重用,对付刘氏诸兄弟,据说很多是出自林延遇的唆使,包括亲自动手。
岭南的宦官数量在刘岩时还不算太多。据《资治通鉴》载:“先是,高祖虽宠任中官,其数裁才三百余,位不过掖庭诸局令垂而已。”这一群体急剧扩张,确实是从刘晟开始,据说没多久就超过千余人,最后达到数千人。
刘晟在位的乾和年间,不仅是宦官群体增加,连宫女卢琼仙与黄琼芝俱为女侍中,“朝服冠带,参决事务”,也是史上罕见的风景。宦官与女侍结成同盟反对以士人为主的大臣们,加上刘晟的各种斑斑劣迹,就成为史书上大肆批评的样板了。再进一步到刘鋹时,宦官群体更加膨胀,最终规模扩大近十倍,成了各种官员职务都充斥着宦官。换句话说,只要参加科举想走仕途的士子们,也几乎是一些宦官。
像《资治通鉴》载:“(刘鋹时期)宦者二万人,贵显用事之人,大抵皆宦官者也,谓士人为门外人,不得预事……”明人黄佐的《广州人物传》载:“至鋹,渐至七千余,有为三师三公者,其上加内字,诸宫使不翅二百,女官亦有师傅令仆之号。目百官为门外人。群臣小过及进士状头,或释道有才略,可备问者,皆下蚕室,令得出入宫闹。亦有自宫以求进者,由是宦者近二万人。”又《十国春秋》载:“逮后主,信任宦者,凡群臣有才能及进士状头或僧道可与谈者,皆下蚕室,然后得进,亦有自宫以求用者,亦有免死而宫者,由是奄人渐十倍于乾和时。”
在刘晟的乾和时期,宦官急剧增加,但总体上担任职务还是传统的内廷,当然也有率军作战的宦官,这本来就是唐代中后期的特色,并不是特别出格。正常的各级官员还是由士人充任。
《十国春秋》
等到刘鋹继位,宦官开始在外朝的各种岗位出任官职,且级别都不小。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载:“会伪所署知州,宦官邓存忠劫土人二万余众,攻围州城七十余日。”可见,是宦官在担任一州的刺史。
据《宋史》载,后主刘鋹十分依重大宦官龚澄枢:“加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万华宫使、骠骑大将军,改上将军、左龙虎军观军容使、内太师,军务皆决于澄枢。”据《十国春秋》载,宦官李托将收养的两位美艳少女进献刘鋹,分别被封为贵妃、美人,而李托由于“进献”有功,加特进开府仪同三司、甘泉宫使兼六军观军容使,行内中尉,迁骠骑上将军、内太师,“政事皆访托而后行”。宦官进封太师之职,李托也是第一个。
那么,为何刘鋹会这样奇葩的倒行逆施,在岭南各地大量启用宦官成为朝野上下的主体呢?显然不仅仅是面子上要继承父辈衣钵,因为刘鋹自幼的生活环境已经是在宦官周围,但又不同于过去李唐后期那种家族氛围好歹尚属正常的传统宫廷。而刘鋹的家里是充满对所有宗亲和臣僚完全不信任,随时加以诛除的扭曲情况。
因此,他对宦官更有强烈地依赖性,似乎唯有宦官阉人和宫女侍女可以任用,由此养成这种不正常的心理,所以他最宠信的是宦官龚澄枢、陈延寿和女侍中卢琼仙等辈。他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又通过各种迷信手段暗示和强化刘鋹对其依赖。
像《新五代史》载:(陈)延寿又引女巫樊胡子,自言玉皇降胡子身。跟于内殿设帐握,陈宝贝,胡子冠远游冠,衣紫霞据,坐帐中宣祸福,呼跟为太子皇帝,事皆决于胡子,卢琼仙、龚澄枢等争附之。胡子乃为提言‘澄枢等皆上天使来辅太子,有罪不可问。’”《十国春秋》也载:“又有染山师、马娱之徒,出入宫掖,宫中妇人皆具冠带,以领外事。”
刘鋹继位时已经改年号为大宝,虽然他在狠辣方面没像父亲刘晟那么恶劣夸张,但这种基因还是继承了七八分,他也是一个很奇葩的人物。刘鋹上位之后,根据宦官和宫女的影响,更加排斥一般的大臣,认为他们都有家室,就会为了顾及家人子孙不肯尽忠,不断驱逐传统士人官员,大量提拔和增加宦官阉人。
前面提到,陈延寿为了巩固地位,向刘鋹推荐了一个叫樊胡子的女巫。据说当时刘鋹宠爱一个波斯宫女,也是通过宦官许彦真找到的,还起了个很时髦的爱称“媚猪”(此女身材多半属于丰满型,似乎有野史嫌疑,《新五代史》《资治通鉴》没有相关说法),有些疏远陈延寿、龚澄枢等人。这一点看似不以为然,其实引发了陈延寿、龚澄枢与许彦真后来的较劲。
这女巫樊胡子,不知是此人的名字还是绰号。不过,以唐代岭南沿海是外来人聚集之地,樊胡子八成也是波斯或大食的胡巫。但已经熟悉中原文化,她自称天神可以附身,然后在宫廷设帐,代后主刘鋹处理事务,陈延寿作为侍从协助。为此,连龚澄枢、卢琼仙也都献宝巴结樊胡子,众人一起设局忽悠刘鋹,然后樊胡子就叮嘱刘鋹,龚澄枢、卢琼仙等人是上天派来辅佐,要绝对信任他们。
刘鋹继位时年仅十七八岁,正是飞扬跳脱的少年郎,很容易对一些传统不满。按照正常的情况,像前面提过的钟允章,是在手段狠辣的刘晟身边都很受倚重的老臣,刘晟本来任命他为太子师,作为辅佐力量。
刘鋹和钟允章按说也有一些渊源,本来升到尚书左丞兼参知政事,是可以处理一些事情的。但由于刘鋹长期亲近龚澄枢、陈延寿、卢琼仙(不久还加上李托)这一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钟允章感到非常不满,数次进言诛除宦官,恢复众大臣正常的办事传统。
广州的南汉博物馆
大宝二年底举行祭天地的仪式,钟允章带领礼仪官员布置祭坛,内侍监许彦真大约负责后主的警卫事务,无意中带剑登坛观看,钟允章大声呵斥他下去。许彦真一气之下就入宫禀告,居然说钟允章有不轨之心。当时宫中大小宦官都知道,钟允章几次仗着太子师的身份进言除宦官,顿时纷纷附和许彦真,尤其龚澄枢、李托的证言打动刘鋹,很快下令捕钟允章进行审问。
《新五代史》写钟允章下狱,让礼部尚书薛用丕问其罪过。两人其实关系不错,钟允章哭着对薛用丕道:“吾今无罪,自诬以死无恨。然吾二子皆幼,不知父冤,俟其长,公可告之”。许彦真可能早在外面偷听,然后就冲进去骂钟允章:“贼人欲使尔子报仇邪?”随即入宫禀告刘鋹,很快就把钟允章的两个儿子钟邕、钟昌一起抓获,将满门诛杀。
从钟允章这种老臣开始,没多久刘鋹身边传统大臣就被清除干净。如前面提过,在岭南刘氏的阵营中,也不是所有宦官都是无能或反面的形象。比如也有吴怀恩、潘崇彻这种非常能干的宦官,除了他们还有一个邵廷琄,也是有勇有谋之辈。
陈延寿等人除去一众朝臣以后,又开始怂恿刘鋹干更加糊涂的事情。陈延寿对刘鋹提起“故事”:“先帝所以得传陛下,由尽杀群弟也。”刘鋹居然深以为然。由此,年长的老二桂王刘璇兴被无缘无故的害了。老三刘庆兴为荆王,老五刘崇兴为梅王,史书都没有他们的记载,可能均是病故较早。唯有一个四弟刘保兴为祥王,似乎与刘鋹关系不错,颇为器重。
这时候,赵宋已经建立,邵廷琄就很敏锐地向刘鋹表示应该早做防备:“汉乘唐乱,居此五十年,干戈不及,今兵不识旗鼓,而人主不知存亡。”还指中原已经大有混一天下之势,如果不做好准备,那么就早早献出珍宝,遣使通好。虽然刘鋹对邵廷琄是比较欣赏的,但对他的进言很不舒服,将其放到外面去做招讨使。
那位除掉钟允章一家的许彦真以为替刘鋹建立功劳,应该就此受到重用,对龚澄枢、陈延寿等人地位更高很不满,也打算设法除掉他们取而代之。但是,他行事过于张扬,反而被龚澄枢、陈延寿等人算计,称其要对刘鋹不利。
龚澄枢找的由头很唬人:称许彦真与先主刘晟的妃嫔李丽姬有染。都知道,刘晟已经把所有兄弟家人清除了,其女眷也不会再有后代,许彦真与李丽姬的关系虽说是一种故意陷害,但这件极为荒唐的事为何能震动刘鋹?是单纯地伤面子吗?尤其应该很清楚许彦真是什么身份——宦官,何以刘鋹如此震动?
史书跟着就记载,许彦真为了对付龚澄枢,与儿子一起谋划行动,这一段事情见于《宋史纪事本末·卷五》。许彦真作为宦官有儿子更是一个非常令人疑惑的现象。他是早就生了儿子,还是后来才有儿子当然已经无法考证。但还有一种说法是他是刘岩当年开科取士的文士出身,后来为了谋求出身才成为宦官。如此一来,的确可能是有了儿子以后才当宦官。
但这里无法撇清一个问题,假如他的确是阉人的话,龚澄枢何以用这个事情能刺激到刘鋹呢?阉人出入宫廷充当一众妃嫔的侍从,照理这是古代宫廷十分寻常的事情,不至于令刘鋹这样大为震怒,何况拿来做局的是刘晟的妃嫔,又不是说勾搭了刘鋹的妃嫔?
清代编写的《南汉纪》
笔者倾向于,许彦真作为宦官,有可能并不见得一定是阉人。正因为如此,许彦真在宫廷有男女之间越轨的举动,被龚澄枢拿来说事轻易就让刘鋹震怒,许彦真以此被家族诛灭,罪名属于“大逆、大不敬”这种十恶不赦级别。
刘鋹由此继续荒唐了六七年,到大宝十三年,中原已经是北宋的开宝三年(970),宋太祖赵匡胤已经大展拳脚收复了后蜀、荆楚等大片地方,疆土已经毗邻岭南边地。这时,潭州防御使兼行营都部署潘美率军南伐,朗州团练使尹崇珂为副将,宋军驻扎在白霞一带。
之前宋军取得郴州的时候(六年前的乾德二年,964),曾得到了岭南的宦官余延业归顺,潘美送其前往汴京向赵匡胤呈报岭南内幕,余延业为了自保,一通添油加醋,当然也指出陈延寿、龚澄枢等人对刘鋹的误导,包括百姓生活的糟糕都是实情。只不过当时宋军还在全副精力放在占据蜀地方面,没有想两头作战,就只令休整,也让刘鋹得到了喘息。
当时就有邵廷琄向刘鋹建议早作准备一幕。如今隔了几年之后,宋军终于有了大举南下动静,很有见识的邵廷琄被刘鋹任命为东面招讨使负责防御。邵廷琄在浛光口(今广东英德县连江口一带)招募人手,积极备战,意图收复郴州,岭南大将暨彦赟阵亡(多数认为暨彦赟是守护郴州而阵亡,如此貌似郴州被岭南收复过。前面提过,暨彦赟本来是在海上负责掠夺财赋,后来接替潘崇彻坐镇郴州),却还遭到小人忌惮和阻挠。
因为稍有一些本领的旧将或是已故去,或是被排斥干净(如邵廷琄一度闲置,而潘崇彻长年在广西)。刘家宗室也全没有了,整个宫廷基本充斥谄媚小人,加上岭南地方确实大体清静了十来年,楼船战舰、武器盔甲,全部腐朽。
刘鋹派遣最器重的龚澄枢驻守贺州、郭崇岳驻守桂州、李托驻守韶州,但这些家伙哪里是一路东征西讨磨砺过来的精锐宋军对手?
宋军战力正盛,潘美聚集十州之兵一举攻克贺、桂、昭、连四州,对岭南形成了三面包围、虎视眈眈之势。邵廷琄为东面招讨使,将岭南的一些疲软队伍重新整肃为一道森严壁垒,宋军不愿硬拼,选择暂时后撤。
邵廷琄知道宋军日后还会来犯,便继续加紧战备,于浛光口、湟溪关、阳山关等地陆续增兵设防(湟溪关位于今连州市连江入北江口附近,连江古称湟水;阳山关位于今清远市阳山县附近,后两地与横浦关自古称岭南三关,为交通要塞)。
潘美的石刻画像
当时刘鋹得知宋军退却的消息后居然高兴说:“昭、桂、连、贺四州本属湖南,现在宋军夺取就已满足,不会再南下了。”而宋朝要收服岭南,首先要过邵廷琄这一关,其实宋人是在想办法如何令邵廷琄不能发挥作用。
最后想出了反间计,宋军派人写匿名信给刘鋹,并在广州兴王府(今广州市番禺区一带)散布八卦,说邵廷琄在连州等地招兵买马,意图称雄一方。甚至还花重金买通龚澄枢和卢琼仙等人,也在刘鋹的耳边添油加醋。
如前所述,刘鋹原本就是无奈之下,才不得不起用有军事才干的邵廷琄。现在宋军号称退军,岭南已经暂时安稳,而邵廷琄却在不断聚集兵马,意图收复连、桂等失地,又要引起宋军大动干戈,刘鋹对邵廷琄的疑心自然立马加重了。他对所谓邵廷琄带着众多兵马坐镇一方意图借收复名义,实际称雄之事居然信以为真,立即派人到浛光口军营将邵廷琄赐死。
邵廷琄行刑之日,众军士非常愤懑,手挽手排成人墙不让使者入营。邵廷琄仰天长叹,下令兵士让开,然后引颈就义。邵廷琄死后,手下兵士们在浛光口立庙祭祀,遗迹至今尚存。而且后来传说邵廷琄在浛光口驻守练兵期间,连州家中妻子生下了儿子,虽然这可能是一个民间传说,再次反映岭南刘氏的宦官不一定就是阉人。
如此自毁长城,军事方面自然全数败绩。像刘鋹一度曾让其四弟刘保兴领军抗击宋军,但是仓皇逃回广州。宋军继续进逼,刘鋹十分恐惧,就挑选十几艘船满载金银财宝及嫔妃,准备入海逃亡。
而龚澄枢与李托商议,认为宋军南来乃为财货,如果焚毁城池,宋军必然将退走。因此一方面刘鋹准备离开,而他们则下令在广州城内纵火,府库宫殿被焚烧殆尽。可刘鋹还没上船出发,手下宦官与卫兵就盗取船舶逃走,刘鋹也不敢回到兴王府,失魂落魄,最终只好向宋军投降。
潘美带宋军入城,于龙德宫抓获龚澄枢。刘鋹投降后,反过来将败亡责任一股脑推给龚澄枢等宦官。潘美将事情上奏宋太祖赵匡胤,为了安抚岭南地方,将龚澄枢斩首,然后赦免刘鋹,任命其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封恩赦侯。
几年后的开宝八年(975),江南地区被顺利并入宋土后,又将刘鋹改命左监门卫上将军,改封彭城郡公。据说刘鋹因为一贯地喜好吃吃喝喝地完了,体态也属于比较丰满,但是,他也有一些巧思,曾用他收藏的南海珠子将马鞍结成戏龙的形状献予赵匡胤。赵匡胤还颇为感叹:“刘鋹如果能将这项技艺用在关注政务大事上,又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
刘鋹在岭南时,曾用毒酒对付手下大臣。投降北宋后,据说有一日被赵匡胤赐酒,刘鋹就产生联想,以为他是要毒害自己,居然从饮泣变为大哭。其实赵匡胤是豪杰出身,酷爱饮酒在史上也是颇为出名,而且他不是后来那个真的喜欢用毒酒害人的弟弟赵光义。赵匡胤见了刘鋹的样子大笑,当面取酒饮下,刘鋹为此大感惭愧。
宋太宗赵光义继位,再改封刘鋹为卫国公。在这位真的喜欢对付投降而来俘虏藩王手下,刘鋹果然没有活几年,太平兴国五年(980)就身故,年仅三十九岁,追封为南越王。至于他的死因,史书也并没透露多少线索。
刘鋹在中年过世,假如想要相信并不是宋太宗所为的话,主要还是刘鋹长期寄人篱下,而且当时宫廷内外流言蜚语很多。因为,连赵匡胤的死都疑窦丛生,几乎是一个大宋京师流传很广的大八卦。
没多久,太平兴国三年,后主李煜被毒害;四年,赵光义北征幽州败绩,回来后一怒之下逼死了赵匡胤的儿子赵德昭;刘鋹处在这样一个惊弓之鸟的大环境下,内心难免惶惶不安,的确容易郁闷多病。客观来看,过早病故,也存在一定合理性。
最后有一点前面没有提到,刘氏一家内部问题多多,杀戮很重,为此,刘晟、刘鋹父子其实非常崇佛,在岭南的佛寺修建方面也如王氏在闽一样大兴各种庙宇。而且,岭南的佛寺有一个和其他地方颇不一样的特色,就是大钟和铁塔非常厉害,体现当时铸铁铸铜的一流工艺和水平。
广州光孝寺留存的南汉时期铁塔
根据相关记载,刘晟乾和年间大修宫殿时就很喜欢用铁,有一间兴王府(兴王府是南汉的广州番禺旧城的正式名称)的王宫大殿的铁柱每根周长约七尺五,高一丈二。计算下来,每根铁柱重量为25万多斤,总共12根铁柱总量达302万6千多斤,号称岭南地区史无前例的工艺。
由此开始,刘晟和刘鋹父子为广州地区寺庙铸造了许多的铜钟、铜像和铁塔,尤其后主刘鋹非常典型。他继位的乾和十六年到大宝七年间,接连铸造五口铜钟,总量达4460斤,最重的一口乾亨寺铜钟有1500斤。乾亨寺位于贺州(今属于广西自治区),这一铜钟今天仍然存世,因铭文详细,花纹精美,清晰显示该钟铸造于大宝四年(961),但乾亨寺已于清代乾隆年间毁掉了,据说当时要改建镇龙观。
另外,广州法性寺(因唐代禅宗六祖惠能大师留居该寺天下闻名,后南宋改名光孝寺一直使用到今天)的东西铁塔和敬州修慧寺千佛塔为现存最古老最重的铁塔,时间均为大宝八年所铸造,尤其修慧寺千佛铁塔非常出名。
敬州就是今梅州,因赵匡胤继位后,敬字犯了其祖父的名讳而改梅州,修慧寺铁塔至今为梅州城的地标。古时这一铁塔燃灯号称是“岭南明珠”,论高度其实并不算非常高,有4.5米左右,但全塔均为生铁铸造,一共四面,每面有佛像250个,总共1000个,是为千佛塔,每层的塔檐还有蟾蜍和铃铛,都非常精美。
与乾亨寺一样,原修慧寺也于乾隆年间毁掉了。因为刘鋹宠信宦官和女官,修慧寺当时是一座女众道场,后来流传资料不多。清代寺庙毁坏后,当地知州将这座铁塔搬迁到别处寺庙保留下来。晚清时期,两位出身梅州的著名诗人丘逢甲和黄遵宪都专门写过七言长诗《南汉敬州修慧寺铁塔歌》,为该铁塔增加了另外一番魅力。
因此,岭南佛寺的铸造工艺,与当时北方辽代风靡和留存的一些佛寺艺术相比,又是别样韵味,都有不可取代的价值,值得后人珍视和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