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三年的长安街头，卫尉少卿尉迟宝琳的金鞍骏马踏碎坊市宁静。这位凌烟阁功臣尉迟恭的嫡子，此刻正斜倚在镶玉车舆中，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朱雀大街。突然，他抬手示意车队停驻——绸缎铺前有位荆钗布裙的少女，让这位国公之子瞳孔骤然收缩。
三日后，城南永阳坊爆发惊天事件。三十名黑衣武士破门闯入民宅，将哭喊挣扎的少女塞进蒙着黑布的马车。西市茶肆的说书人噤若寒蝉，酒肆胡商低声议论：这已是三个月内第三起良家女子失踪案，而所有线索都指向平康坊那座朱门豪邸。
大明宫含元殿的朝会上，侍御史刘藏器手握玉笏的手指节发白。这位以刚直闻名的监察官，刚刚将弹劾尉迟宝琳强抢民女的奏章呈至御前。龙椅上的唐高宗李治轻抚着奏折烫金封皮，眼前浮现出尉迟恭临终托孤的场景——二十年前玄武门之变，正是那位黑脸将军用身躯替他挡下致命箭雨。
“爱卿所言，朕自当详查。”帝王温言抚慰的话语刚落，退朝钟声恰时响起。当夜戌时，尉迟府管家捧着鎏金拜匣踏入宫城偏门，次日清晨大理寺便以“证据不足”将案卷束之高阁。长安县衙的差役望着尉迟府高耸的院墙摇头叹息，他们腰间悬着的铁尺，终究量不过功臣之后的特权。
永徽二年的春雨来得格外早，刘藏器冒雨立于宣政殿前。他第二封奏章里的每个字都如利刃：“陛下今日纵容匹夫夺人妻女，他日史笔如铁该当如何？”垂帘后的武昭仪闻言蹙眉，李治手中茶盏溅出几点琥珀色茶汤。三日后诏书颁下：着令尉迟宝琳即刻送还民女。然而同份诏书中，刘藏器被外放为宋州司马的调令，让满朝文武读懂了皇权的潜台词。
这场震动京畿的风波，最终以少女返家和忠臣贬谪的双重结局收场。尉迟府后花园的太湖石依旧嶙峋，只是再无人提及石缝中曾落下多少女子泪痕。二十年后，刘藏器之子刘知几著成《史通》，在论及贞观遗风时笔墨凝滞——或许这位史家始终难忘，父亲当年在丹墀上孤身抗争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