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时代语境给喜剧电影带来的影响是双重的,从积极层面讲正是新世纪的娱乐文化需求助推了喜剧电影的繁荣。
新世纪国产喜剧电影在量上的激增,在喜剧性方面所呈现出的狂欢化体验、奇观化表现及隐喻性讽谑风格都是受新世纪时代语境影响的结果。不过这种影响所带来的负面结果同样值得探讨。
新世纪国产喜剧电影在对喜剧精神的追求上已经呈现出两极状态:虽然有部分坚守喜剧精神的影片,这类影片在豆瓣、知乎等网站上往往获得高口碑,同时票房成绩不理想,悲喜性与讽谑风格是这类影片的共性特征。
此外还有一类快餐化的喜剧影片,这类影片往往更善于借助成熟的商业运作模式进行票房宣传,并以一种类似于生产快餐的流水线模式制作喜剧电影,却还经常能获得较高票房。
总体来看,新世纪国产喜剧电影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快餐化”倾向,这种快餐化主要源于商业模式化制作带来的形式与内容的“快餐化”。
其形式上具备热销喜剧电影的表象特征,内容上则缺乏“深度营养”,带给观影者的往往是一种表层化的感官娱乐,“思想营养的匮乏”隐藏在“大笑饱餐”的表象下。
这种“快餐化”的定制生产首先体现在商业化运作下的类型化生产上。市场化模式下的喜剧电影深谙观众的观影喜好,在一部电影热映后,便纷纷对其效仿,进而导致部分喜剧电影在人物设定方面往往呈现类型化,如屌丝型男主、中年油腻型男主、强悍型女主频频出现。
而借助屌丝逆袭、穿越恋情、异域探险的故事架构也受到新世纪国产喜剧电影的热捧,这些只是可见的表象,喜剧影片对大众文化中快感的过度迎合才是隐藏于背后的深层运行逻辑。
关于快感的讨论,早已有之,福柯、柏拉图、康德、弗洛伊德、拉康、罗兰·巴特等都做过相关探讨,但这里我们将借助约翰·费斯克的大众文化快感分析,来展开对新世纪国产喜剧电影的讨论与分析。
这样的选择主要是鉴于约翰·费斯克的观点更适用于喜剧电影的大众文化属性及新世纪观影者主体性增强的特征。
正如约翰·费斯克所指出的那样,以往关于快感问题的分析尝试“虽然相差甚远,但其共享的期望,是将快感分成两个宽泛的范畴,一个他们弹冠相庆,另一个他们痛加谴责”,即人们倾向于对快感进行二元划分,并且趋向于认可支持一方,而对另一方则斥以“谴责”。
例如在美学领域中长期存在着对“高雅、崇高”类快感的推崇及对“低俗享乐”快感的鄙夷。
当然这种二分法存在于各个领域,它“有时候是‘政治性’的(反动的快感与革命的快感),有时候是‘话语式的’(创造意义的快感,接受陈腐意义的快感),有时候是‘心理学’意义上的(精神的快感,身体的快感),有时候是规训意义上的(施加权力的快感与规避权力的快感)”。
当然,约翰·费斯克也认可快感所具有的多义性,并且也承认快感中存在这类如前所述的“相互抵触”的形式,但是,他也坦言“更愿意集中讨论那些抵抗着霸权式快感的大众式的快感”。
约翰·费斯克将大众文化带来的快感分为两类,其中一种“躲避式的快感,它们围绕着身体,而且在社会的意义上,倾向于引发冒犯与中伤,而另一种则是生产诸种意义时所带来的快感,它们围绕的是社会认同与社会关系,并通过对霸权力量进行符号学意义上的抵抗,而在社会的意义上运作”。
尽管他也将快感分为两类,但是,这两类同属于一大类即“抵抗着霸权式快感的大众式的快感”,且归属正统二分法中“通常被视为声名狼藉的那一项”。
需要指出的是,我们运用约翰·费斯克的快感分析法,并不是因为其是更完备的划分方式或者说其具备更科学的划分标准。
选用约翰·费斯克的快感分析法恰是因为它更看重受众,而这更易于分析具有大众文化属性的喜剧电影,也能更有效地结合新世纪观影者主体性增强的特征,展开更深入地探讨。
恰如我们如果只谈喜剧电影的低俗享乐化快感追求,就无法触及这种追求实质是源于对观影者更深层次躲避式快感需求的迎合,即低俗享乐化不是真正的诱因,而只是这种躲避式快感的一种表现。
事实上,喜剧电影对低俗享乐化快感的营造实际上是对受众躲避式快感的迎合。
商业化运作的喜剧电影会主动呼应主要观影群体心理需求,而作为新世纪主要观影群体的青年人,又是深受后现代文化及网络文化影响的群体。
后现代文化的影响,使青年人对元叙事具有反叛意识,他们厌恶并排斥传统的说教类风格影片,常常拒绝规训类的思想传播,而倾心于对躲避式快感的寻求。
同时,受网络文化影响,青年群体主体意识增强,关注电影的话题性与社交性,并乐于投入到相关的第二文化阐释中,积极寻求由此带来的“生产式快感”。
这些都影响了新世纪喜剧电影的发展,新世纪喜剧电影所呈现出的特质,正是源于对这类需求的呼应。
正如约翰·费斯克所指出的那样“许多大众的快感,特别是年轻人的快感(他们可能是动机最强烈的逃避社会规训的人),会转变成过度的身体意识,一边产生这种狂喜式的躲避”。
这里的狂喜是身体的快感,发生在“文化”崩溃成“自然状态”的时刻。综上原因,我们将在下文借由约翰·费斯克的大众文化快感分析角度(躲避式与生产式),对新世纪国产喜剧电影所呈现出的特质展开具体的分析与反思。
约翰·费斯克的思想饱受争议的原因也正在于此,透过新世纪国产喜剧电影对受众快感需求的迎合,我们不难发现,掩藏在自主、反叛表象之下的,其实是某种程度的自我规训。
诚然,在这一过程中,观影者体验到了一种“抵抗着霸权式的快感”,但这种被利益集团商业化运作后制造出来的抵抗式快感,其实是一种有意为之的规训,并经由受众的“自我规训”得以最终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