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三……不,应该是周四。她从医院出来时,天刚刚擦黑,街边的桂花树落了第三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润的药水味。手里攥着诊断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丈夫林然站在不远处,低头看手机,眉头紧锁,像是在计算什么。他一向如此,生活里的每一笔开销都要分得清清楚楚,连她生病住院的费用也不例外。
“检查费我已经付了,你的部分记得转给我。”林然抬头时,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她点了点头,没说话,眼睛盯着路边一家小吃店的招牌。招牌上的灯泡坏了一半,闪烁着微弱的光,像她此刻的心情——忽明忽暗,找不到出口。
婚后,他们一直坚持AA制。林然说,这是现代夫妻的相处之道,经济独立才能让感情更长久。她起初是认同的,毕竟上一段婚姻的失败,部分原因就是经济上的纠葛。她不想再因为钱的问题闹得鸡飞狗跳,于是欣然接受了这种模式。
可真正过起来,她才发现,AA制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比如家里的水电费,林然会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比如买菜的钱,他会要求她分摊到每一顿饭的成本;甚至连她贴补娘家的那部分,他也会冷冷地提醒:“这是你的个人支出,别算到家庭账里。”
有一次,她偷偷给娘家寄了五百块钱,结果被林然发现了。他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可以贴补娘家,但别忘了,这也是你自己的选择。”那天晚上,她坐在阳台上,看着枯萎的茉莉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她知道林然没有错,可她也知道,这种冷冰冰的计算,正在一点点消磨她对婚姻的期待。
她的病来得突然,像是生活给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医生说是肾结石,需要手术,但问题不算严重,只是术后需要好好休养。她听着医生的话,心里却在盘算着费用。她知道,这场病会打破他们的AA制平衡,而林然的态度,是她最担心的。
手术当天,林然在病房外等着,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杯底泛着一圈浅浅的咖啡渍。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依然冷静。他问医生手术的具体费用,又问她有没有额外的保险可以报销。她躺在病床上,听着这些话,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术后恢复的日子里,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婚姻。林然每天都会来医院看她,但每次都带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会帮她买水果,但只买她喜欢的那种最便宜的;他会陪她聊天,但话题永远绕不开钱。她开始怀疑,这段婚姻里,除了金钱的计算,还有没有真正的情感。
有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第一次婚姻失败的那一天。那天,她穿着一件磨破的婚纱,站在法院门口,手里拿着离婚协议书。协议书上有一圈泛黄的咖啡渍,那是她签字时不小心弄上的。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楼下的桂花刚好落完第三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气。
醒来时,她的眼眶发热,却流不出泪。她看着病房的天花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第二段婚姻,似乎正在重蹈覆辙。她不想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于是开始思考,究竟什么才是婚姻的真正意义。
出院后,她试着和林然沟通。她告诉他,AA制虽然公平,但过于冷漠;她希望他们能在经济之外,找到更多的情感连接。林然听着她的话,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说了一句:“我只是想让我们都过得更好。”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争辩。她知道,林然的想法没有错,只是他们的方式出了问题。她开始尝试改变,比如在每次分摊费用时,主动提出多承担一些;比如在贴补娘家时,先和林然商量;比如在生活中,主动制造一些温暖的瞬间。
慢慢地,她发现林然也在改变。他开始主动承担一些费用,比如她生病时的药费;他开始关心她的感受,比如在她累的时候,帮她做家务;他开始学着表达自己的情感,比如在她生日时,送她一束煎过头的溏心蛋般的夕阳色玫瑰。
一场大病,让她重新认识了婚姻,也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余生只有夫妻靠得住。她开始学着放下对金钱的执念,学着在婚姻里找到真正的幸福。她和林然的关系,变得比以前更亲密,也更真实。
那天晚上,她坐在阳台上,看着重新开花的茉莉,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知道,生活不会总是完美,但只要他们愿意努力,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转头看向林然,发现他正在摆弄一盆新买的绿植。他的动作很笨拙,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认真。她笑了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她知道,这段婚姻,虽然不完美,但却是她余生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