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海岛军嫂重生后死遁了》

悦旋讲小说 2025-01-14 10:20:32

第1章

  姜雪月和沈正烽结婚三年,是海岛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可后来。

  她和女商人余梦君一同被海匪绑架,要求沈正烽二选一时。

  她听见他声音毫不犹豫:“我救梦君。”

  “雪月,你是我的妻子,是军属,应该将生的机会留给人民。”

  最终,姜雪月被海匪击毙,抛尸入海。

  再次睁眼,她重生回到了一个月前。

  ……

  1980年,海岛军属院。

  “不要!!”

  姜雪月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来,眼底恐惧未消。

  重生后,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噩梦,每晚都要再经历一次濒死的痛苦。

  海水灌入鼻腔将自己吞噬的感觉似乎就在上一秒。

  不等她回过神来,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逆光走进来的男人英姿挺拔,气息凛冽。

  他一身白色的海军制服,肩章上是亮眼的两杠三星。

  正是姜雪月青梅竹马的丈夫,东南海军陆战队十一师师长沈正烽。

  这还是她重生回来三天,他第一次归家。

  可四目相对,他张口对她就是劈头盖脸的问责——

  “你简直是胡闹!我刚出海回来,怎么就听说你把梦君害得腿差点断了?”

  “她和你不一样,你是文工团专业舞员,是军属,她只是普通群众,你竟然让她上台去做危险动作?!

  听到这熟悉话语,姜雪月的心也一点点发冷。

  她记起来,前世也是这样的。

  五天前,余梦君自称有基础,非要跟着他们文工团上场演出,结果就在台上摔了下来,扭伤了脚腕。

  可落在刚出海巡逻回来的沈正烽耳里,就变了味。

  前世,她虽然委屈难过,但因为沈正烽的一句军属照顾群众是应该的,她没有争辩一句。

  如今,姜雪月不愿忍了。

  她攥紧手,直接解释:“是她非要演出,也是她自己没站稳摔下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见这话,沈正烽脸色愈加阴沉:“要不是你让她上台怎么会有这么一出?走,你现在就跟我去道歉!”

  说着,他不由分说,强硬拽着姜雪月的手腕,往卫生院走去。

  一路到了海岛卫生院。

  姜雪月被沈正烽带进了余梦君的病房。

  “梦君,我带我媳妇来跟你道歉。”

  姜雪月定定看去,烫着时髦卷发的余梦君脚踝缠着绷带,正躺在病床上。

  她心下一沉,站在他身旁,紧紧抿唇并不言语。

  见状,余梦君当即开口:“沈大哥,我不怪嫂子,只是点小伤,你也别责怪她了。”

  沈正烽神色缓和:“这次不管怎么样是雪月没照顾好你,你在岛上也没有家人,在你脚伤好之前,就先在我家里住着吧。”

  同样的话再次入耳。

  姜雪月紧紧攥手,心里泛起冷意。

  前世,她和沈正烽的感情,就是从把余梦君接回家里后开始破裂的。

  自从余梦君住进她家后,她就不止一次撞见余梦君主动对沈正烽示好,不把她这个妻子放在眼里。

  可沈正烽不当回事,所以前世的姜雪月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今生,她没打算再咽了。

  姜雪月冷声开口:“我不同意!”

  这话一出,沈正烽的脸色倏然黑下来:“姜雪月,你别忘了,你是随军家属,你住的是我的家属院,我有权决定让谁进来住!”

  轰隆一声。

  外面响起雷声,随即而来的闪电照亮了姜雪月苍白的脸色。

  她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觉得没了争辩的意义。

  见状,沈正烽神色微变意识过来:“我没有别的意思,雪月,我只是……”

  姜雪月轻声打断了他:“你说得对,余同志住家里去吧。”

  是啊,她来海岛是随军家属,就得附属他而活。

  她静静看了一眼余梦君:“你好好照顾余同志吧,我还要去文工团排练。”

  语毕,姜雪月转身离开卫生院。

  半个小时后。

  她来到了文工团,刚进来就听到团里同事讨论。

  “今天去首都的报名就该截止了吧?”

  “是今天,不晓得哪三个这么幸运能被选中。”

  姜雪月知道,前世团长宣布有三个能被调到首都文工团的名额时,所有人都跃跃欲试。

  只有她因为不想夫妻分隔两地而放弃了报名。

  而如今,重活一世的她,再不愿重蹈覆辙。

  决定后,姜雪月走进团长办公室:“李团长,我想申请调去首都文工团。”

第2章

  办公桌后的李团长听见这话,又惊又喜。

  “姜同志,你是我们团最优秀的舞员,按实力也最有资格去首都!”

  话说到这里,李团长话音一顿,叹了口气:“不过……你是随军来的海岛,这事你和沈师长商量了吗?”

  随军家属,这个身份在海岛上好像能禁锢她的一切。

  姜雪月深吸口气,态度坚定:“团长放心,我是随军家属,但我也是文工团的一员,国家现在讲究男女平等,我自己的事我能决定。”

  李团长听罢,眼底升起赞扬,在她的申请表上重重盖上红印戳。

  “好,原本名额已经定下来了,我可以额外替你加一个名额!你好好准备一下!等台风过境,就可以离岛去首都了!”

  姜雪月眼底一亮:“谢谢团长!”

  走出办公室,天气乌云密布,可姜雪月的心情却很美好。

  因为她清楚记得。

  前世,文工团三位舞员是在她被绑架前一天就离岛的。

  那今生,自己是不是只要能提前离开,就能避开前世的惨死命运了?

  想到这里,姜雪月长松了一口气。

  一天的排练结束。

  姜雪月回到家里的时候,沈正烽已经把余梦君接回来了。

  余梦君脚腕缠着绷带坐在厅里,沈正烽则在收拾屋子。

  见姜雪月回来,沈正烽迈步往厨房走去:“雪月,你回来得正好,我已经把菜都备好了,我去生火,你来炒菜。”

  坐在椅子上的余梦君笑:“嫂子,沈大哥人真是好,不仅帮我收拾行李,也不让我下厨,看来以后要多麻烦嫂子了!”

  姜雪月抿了抿唇,没有搭话转身进了厨房。

  不管怎么样,自己总要吃饭的。

  进了厨房。

  沈正烽已经把火烧好了,海岛以海鲜为主,案板上鱼虾都已经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

  姜雪月进去只管开锅做菜就好。

  一顿饭很快做好。

  端上桌吃饭时,沈正烽习惯性给姜雪月剥了虾壳放入碗里。

  一旁的余梦君见了,当即笑着开口:“沈大哥你对嫂子真好,真让人羡慕!要不我给你做小,咱们三个以后一起过日子得了!”

  这话一出,饭桌上寂静下来。

  可面对这荒唐的话,沈正烽笑笑又给余梦君也剥了几只虾过去,他无奈叹:“这种旧社会玩笑,余同志别再开了。”

  余梦君看着碗里的虾肉,得意勾唇:“谢谢沈大哥!嫂子,你不会介意吧?”

  姜雪月看着同样的虾肉,心口一刺。

  前世面对这一幕,她当场发了脾气,最后反而被沈正烽训斥‘小题大做’。

  现在她却突然明白。

  或许沈正烽自己对余梦君的这个玩笑,本就乐在其中。

  最终,姜雪月捏紧筷子摇头:“不介意。”

  晚饭过后,余梦君便回了屋里休息。

  很快,姜雪月也收拾好进了屋。

  一进屋,她就对上了男人炙热的视线。

  夫妻多年,一个眼神,她便知道沈正烽的意思。

  沈正烽体力足,平日里出海几天回来后,总是要折腾姜雪月大半夜。

  前世两人因为饭桌上不欢而散没做什么。

  此刻却躲不开,她攥了攥手,喉头一哽:“余同志还在隔壁呢。”

  沈正烽喉结滚动,将她一把拉过,压在床上,语气低哑。

  “我们动静小点就是了……”

第3章

  姜雪月心下一沉,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有些抗拒:“沈正烽,我不想……”

  可她由于练舞本就身形娇小,力气抵不过沈正烽分毫,此刻的抗拒落在沈正烽眼底更像是撒娇般的欲迎还拒。

  他一只手就能将她的两只手腕死死箍住,炙热健硕的身躯紧贴着她。

  “我知道你今天因为余同志心里憋着气,我让你好好发泄。”

  说着,他低头吻上了她白皙的脖颈。

  姜雪月禁不住身子一颤,思绪被酥麻感包裹,力气也小了。

  就在这时。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啊!沈大哥!救命!!”

  登时,原本压在姜雪月身上的温热躯体一瞬撤离,沈正烽当即起身冲了出去:“怎么了?”

  隔壁传来余梦君的声音说:“有蟑螂!”

  随后是沈正烽的回应:“没事,我来处理。”

  紧接着便是一阵打蟑螂的动静。

  姜雪月静静听着隔壁的动静,一点点扣上里衣扣子,也一点点清醒了过来。

  最终,沈正烽给余梦君打蟑螂到半夜。

  回屋时两人自然也就没了兴致。

  姜雪月反而是松了口气。

  一夜无梦。

  隔天,沈正烽一大早就去了海军基地训练,姜雪月也随文工团去了军区。

  今天是她在海岛的最后一场演出了。

  她跳的是只有她才学会的国外时兴芭蕾舞。

  前世这时候,她因为余梦君影响情绪,放弃了登台,如今可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军区大礼堂里,士兵们座无虚席,都齐刷刷盯着舞台。

  姜雪月上台时,看见沈正烽就坐在第一排。

  只是看见她的那一刻,他脸色并不好看。

  她穿着完美勾勒出她身形的白色纱裙登台,像一只白天鹅,高洁优雅。

  随着独舞完美结束……

  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这代表着她演出的成功。

  得到夸赞,姜雪月心下自然欣喜,她鞠躬结束回后台准备换下演出服。

  谁料,刚到后台就看到了等在里面的沈正烽。

  四目相对,他打量着她身上的演出服,脸色黑沉至极。

  “姜雪月!你还记得你是军属吗?穿得这是什么?简直就是有伤风化!”

  “以后你再敢跳这种不伦不类的舞,就给我退出文工团!”

  姜雪月忍不住解释:“这是正常的演出服。”

  沈正烽冷斥:“正常的演出服?你自己出去问问,看谁觉得正常?你这跟没穿衣服有什么区别?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一句句指责落下。

  将姜雪月刚刚演出成功的喜悦尽数消散,喉咙又酸又涨。

  最终,她低下了头:“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反正以后她不会再在海岛演出,也不会再在他面前演出。

  自然也就丢不了他的脸了。

  沈正烽看了她两眼,没再多说什么,踏步离开了后台。

  ……

  演出结束回到文工团时,风雨渐大。

  台风马上就要来了,文工团也从今天开始停止排练了。

  回家前,李团长高声宣布。

  “台风马上就来了,文工团给大家准备了未来十天的物资,请大家有序领取……”

  姜雪月记得,前世这场台风,让整个海岛与大陆失联十来天。

  姜雪月领了自己那份粮肉和蔬菜走出文工团,这些足够度过台风天了。

  风雨飘摇,姜雪月雨伞都差点被掀翻。

  她护着这些物资,艰难地回了家。

  不过衣服,都被风雨浇得透湿了。

  她将东西放到了厨房,去卧室换了身干净衣物。

  刚去厨房生了火,邻居军嫂就着急忙慌跑过来。

  “雪月,我婆婆在家摔倒了,你帮帮我,同我一起将她送卫生所里去!”

  姜雪月刚准备将灶里的火熄了,就听到余梦君撑着拐跳到厨房,破天荒开口:“嫂子你去吧,我帮你煮饭。”

  前世余梦君在她家白吃白住半年,是一件家务活没搭过手。

  如今竟然主动煮饭,这可真是稀奇事。

  不过救人要紧,姜雪月来不及细想,只能将做饭这活拜托给了余梦君。

  等忙完踏进院子,余梦君也将最后一个菜端上了桌。

  她甜甜地冲着姜雪月笑:“嫂子,我把饭做好了!今天的菜好丰盛哦!”

  姜雪月视线落到饭桌上。

  只见桌上,满满一桌都是肉块!

  心口倏然一沉。

  姜雪月猛地意识到什么,连忙冲去厨房。

  这才发现她拎回来的物资里,十天份量的新鲜肉类,竟让余梦君一顿全都下了锅!

第4章

  台风马上就要来了。

  姜雪月在海岛生活三年,深知台风的可怕。

  那时候整个岛屿和大陆失去联系,没有物资怎么撑过去?

  姜雪月忍不住厉声问:“这是我们接下来十天的口粮,你全煮了,台风来了我们吃什么?”

  话音刚落。

  院子门被人推开,高大的身影踏进来。

  沈正烽进屋后脱下身上的雨衣,见这情况拧眉问:“怎么回事?”

  不等姜雪月开口,余梦君先一步眼眶泛红哽咽出声:“沈大哥,是我的错!我本来之想着帮嫂子做饭,没想到办了坏事……”

  沈正烽这才看到饭桌上那满满一桌子肉。

  同样是久居海岛,沈正烽自然意识到这桌子菜意味着什么。

  他脸色微沉下来。

  见状,余梦君眼泪登时掉了下来,语气更加委屈:“对不起沈大哥,我从来没做过饭,嫂子也没告诉我这些肉是十天的份量啊!”

  这话一出,沈正烽的目光骤然冷下来望向了姜雪月,张口就是冷斥:“梦君也是好心帮忙,你怎么能自己休息,让她一个客人在厨房忙活?”

  “再说了,现在温度低,做好的肉一时半会也坏不了,凑合吃吃也行!”

  “你是军属,这点苦也吃不了吗?”

  顿时,像是有刀子卡在了姜雪月的喉咙。

  军属……

  这个身份就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将她死死框住。

  前世,沈正烽就总是用军属的身份要她让,要她照顾余梦君。

  可她让到最后,连自己的命都让没了!

  只是这所有的委屈,前世她已经跟沈正烽吵了无数遍了。

  她知道,争执是没有用的。

  最终,姜雪月低头:“好,我知道了。”

  沈正烽松了口气:“那就别闹脾气,吃饭吧。”

  ……

  就这么过了三天,台风越来越逼近,整个海岛风雨更大。

  各家各户都在忙着给家里的房屋加固防风措施。

  可这天一清早,海岛却响起了紧急指令——

  有艘运送物资的轮渡停靠在了港口,船舱渗水,要求所有岛民都过去抢救物资。

  姜雪月有些惊诧。

  前世并没有这回事,不过如今事态紧急,她也顾不上多想,很快跟着沈正烽穿上雨衣正准备出门。

  哪知道,刚到门口,余梦君站在门口一脸歉疚叫住了他们。

  “沈大哥,嫂子,带我一起去吧,昨天我帮了倒忙,我想弥补。”

  沈正烽当即拧眉:“你脚伤还没好……”

  余梦君忙站起来走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事的!”

  事态紧急,沈正烽到底还是同意了。

  他们带着余梦君一起来到了码头。

  海边狂风嘶吼,海浪激起数米高的浪花。

  姜雪月没有迟疑,立刻加入了队伍之中。

  船摇晃个不停,姜雪月强忍着眩晕将物资一箱箱抢救出来。

  船舱的水位已经没过大腿了,物资也抢救了个七七八八。

  搬着最后一趟物资,姜雪月走出船舱正准备上岸,余梦君却突然出现挡在她面前。

  风雨中,姜雪月看见余梦君勾唇一笑。

  “嫂子,你说,要是你不在了,沈大哥是不是就能娶我了?”

  姜雪月心头骤然一紧,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时,转身要跑。

  可已经来不及了。

  余梦君直接伸手朝她狠狠一推。

  毫无防备的姜雪月就这么从甲板,落进汹涌的海水之中!

  无数海水灌入鼻腔。

  前世临死前的窒息感朝姜雪月狠狠袭来。

  绝望从心底蔓延全身,难道她今生这么快,就要重蹈前世的命运了吗?

  不,她不甘心!

  拼着一口气,姜雪月忍着刺骨的寒意,拼命往岸边游。

  但海水冰冷,海浪一波接一波,她怎么都找不到岸。

  不知过来多久。

  姜雪月的力气渐渐小了下去,身子重重往海底沉去。

  可就在她失去意识前,有只手抓住了她。

  “雪月!抓紧我!”

第5章

  再次睁眼。

  姜雪月已经在海岛卫生院的病床上躺着了。

  耳边响起了沈正烽的声音:“雪月,你终于醒了。”

  姜雪月转头看去,看见了神色紧张的沈正烽……以及余梦君!

  她紧盯着余梦君冷笑:“余梦君,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余梦君霎时一变。

  可沈正烽的脸色倏然冷沉了下来,厉声呵斥:“雪月,不要胡说!要不是梦君及时发现喊人救你,你恐怕都没命了,昨天晚上也是她寸步不离守着你,你要感谢她。”

  感谢?

  她的丈夫,竟然让她去感谢险些杀了她的凶手。

  姜雪月只觉得可笑,不觉红了眼:“沈正烽,我说是余梦君亲手把我推向海里的!你听不懂吗?”

  霎时,屋内寂静了下来。

  余梦君的眼泪也在一瞬掉了下来:“嫂子,你怎么能平白无故冤枉我?我怎么会推你?”

  沈正烽更是脸色铁青:“姜雪月,我看你是坠海伤到了脑子!简直胡言乱语!”

  一句话,足以证明他不信她。

  姜雪月所有的话尽数堵在了他下意识的反应中。

  心口仿若被无形大掌狠狠攥起。

  最终,姜雪月闭了嘴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而她的沉默,落在沈正烽眼底却是知错。

  他也就起了身:“你好好休息吧,我先送余同志回家,她守了你一夜,还要被你醒来这么污蔑,真是不可理喻!医生说你明天上午就可以出院,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说完,他带着余梦君一同离开。

  只是在离开病房时,姜雪月看见了余梦君回头,朝她露出挑衅得意的笑。

  心狠狠一揪。

  姜雪月无力躺在病床上,无声苦笑。

  她看向了窗外乌云密布的天,长长吁出一口气。

  真希望,台风早些过去。

  这样她就能早点离开了。

  ……

  次日上午,沈正烽明明说好来接她,可到了时间,却迟迟没有出现。

  姜雪月只得自己办了手续,撑伞离开海岛医院。

  狂风肆虐,一路上伞被掀翻,衣服也湿透了。

  姜雪月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通讯室,给远在首都的父母打去了电话。

  接通后,姜母语气担忧就问:“雪月,听说你们那里台风,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母亲声音的那一刻,姜雪月红了眼眶:“没事,妈,我想你和爸了。”

  姜母一愣,叹了一声气:“我和你爸也是时时刻刻牵挂着你,什么时候和正烽一起回来?”

  姜雪月握了握话筒:“台风过后,我就能回来。”

  不过,只有她一人,没有沈正烽了……

  姜母声音激动:“好好好,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妈!”

  挂断电话,姜雪月心情好了不少。

  回到家里的时候,她才发现,沈正烽竟然在家。

  看到她,沈正烽愣了几秒,解释:“我准备去接你的,但梦君屋子房顶漏水,所以想修完再去,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又是为了余梦君。

  听到这话,姜雪月的心更冷了几分,回了句“我知道了”便进了房。

  可她这才发现,昨夜风雨大,房里的窗户碎了一个角,靠窗的木桌也渗进了不少水。

  她连忙收拾起来,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堆泡得发软的纸。

  姜雪月一愣。

  她认出来,这是结婚前,自己和沈正烽来往的信件。

  那些见不到面的日子,他们只能依靠信件诉说着彼此的心。

  这一封封信,饱含着曾经两人最真挚热烈的期盼和思念。

  姜雪月一直将之好好珍藏着,想着以后等两人老了,还能凭借信件和子孙说起曾经。

  可如今这些信,一碰便碎,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

  似乎预示他们的婚姻,已经破碎飘摇,再也不能如初。

  这时,沈正烽修好屋顶走进门,看到那一堆泡烂的信件,不禁皱起眉。

  “这堆垃圾,都扔了吧。”

  姜雪月的心,像被狠狠刺穿。

  原来她珍视这么多年,以为是两人感情见证的信件,没想到在沈正烽的眼里,却是一堆垃圾。

  姜雪月愣了片刻,这才捧着那堆信件,统统扔进了装满垃圾的蛇皮袋。

  连同她对沈正烽的爱一起扔掉。

  清理完柜子,姜雪月又整理起乱糟糟的床。

  谁料,她手一拉,竟从枕头底下拉出一件时髦性感的胸罩!

  这是余梦君的内衣!

  姜雪月脸色一白。

  余梦君的贴身衣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

第6章

  姜雪月想到了什么,瞬间血液倒灌,脑子嗡嗡作响。

  她捏着内衣冲出门去,冲到了沈正烽面前,不可置信哑声质问——

  “我只在医院住了一晚上,为什么余梦君的内衣,会出现在我们的床上?”

  见到她手里的衣物。

  沈正烽脸色倏然一僵,他拧起眉头,竟半天没回上话来。

  余梦君连忙跑了过来,红着脸把内衣收了起来,支支吾吾解释:“嫂子你别生气,昨晚刮风把我窗户刮坏了,沈大哥就让我睡你们房里,我早上忘记带走了……”

  闻言,姜雪月只觉喉间一片腥甜,她看着面前两人:“你们孤男寡女,晚上睡一起?”

  这话一出。

  沈正烽眉头拧了起来:“乱说什么?昨晚余同志睡我们房里,我去部队睡的。”

  余梦君连忙点点头。

  可姜雪月心口重重往下一沉,堵闷得难受。

  沈正烽则直接将她拽着进了屋:“我们聊聊。”

  关上了房门,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人。

  沈正烽拉着她在床沿坐下,深深望着她:“雪月,你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

  她怎么了?

  是他处处偏袒余梦君;

  是他次次不信她;

  也是他让别的女人随意睡了他们的婚床!

  可到头来,沈正烽竟然还要来问她怎么了……

  姜雪月沉沉望进他眼底,不答反问:“沈正烽,如果有一天,我和余梦君一起陷入危险,你会先救谁?”

  这个问题一出,沈正烽眉头拧起来:“我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

  姜雪月红着眼坚持:“万一呢?”

  屋里安静了下来。

  沈正烽看出了她眼底的认真,凝眸也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之后,姜雪月听见他认真的声音响起:“你是我妻子,余同志是人民群众,我肯定是要两个人一起救的。”

  “但如果情况紧急,真的只能救一个人的话。”

  “我会先救余同志。”

  轰然一下,外面响起雷声,也重重打在了姜雪月的心上。

  她脸色煞白,没想到沈正烽连骗也不肯骗她一句。

  见她不说话,沈正烽握住了她的手:“你是军属,该明白群众的安全才是我们的第一位。”

  又是这句话。

  姜雪月心凉得彻底,没再多争辩,只是缓缓抽回手。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和余梦君多说什么了。”

  毕竟,她马上就要走了。

  沈正烽神色缓和了下来:“那就好,等台风一过,余同志也就走了,你少跟她计较。”

  姜雪月没有应声。

  她不会告诉沈正烽,等台风过境,真正要走的人,是她。

  ……

  台风登岛前一晚。

  沈正烽全副武装出门前交代姜雪月:“台风凌晨登岛,我今晚要环岛巡逻,你关好门窗,在家照顾好梦君。”

  姜雪月点点头:“注意安全。”

  可谁料,沈正烽刚走没多久,余梦君却突然闹着要去海岛医院。

  “嫂子,我手表不见了,那是我爸的遗物,你帮我一起去找回来好吗?”

  台风即将来临,外面早已狂风大作。

  姜雪月伸手拽住她,怒斥:“现在你敢出去就是找死!”

  余梦君死死咬牙:“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

  说着,余梦君竟然直接冲进了风雨之中。

  姜雪月眉头紧拧,并未跟上去。

  她没忘记余梦君险些要自己命的事,犯不着为余梦君受险。

  可很快,巡视的沈正烽路过家门口时,发现余梦君不在,脸色陡然一沉:“余同志人呢?”

  姜雪月如实回答:“她非要去找手表,我拦不住。”

  听到这话,沈正烽当即变了脸色。

  “她没经历过台风,不知道台风的厉害,你怎么也由着她胡闹?要是余同志出了什么事,你难辞其咎。”

  他厉声说着,拉起姜雪月的手,“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去将她找回来!”

  外面狂风凌虐,甚至能将树木都连根拔起。

  姜雪月被拉出来后,只能迎着狂风,跟在沈正烽身后。

  好在风雨太大,余梦君没走多远便寸步难行,躲在了一个报刊亭中。

  见到沈正烽,余梦君哭着激动地扑进他怀里。

  “沈大哥!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正烽没有推开她,而是紧紧抱着安抚:“别怕,我带你回家。”

  说完,沈正烽将余梦君紧紧护在怀里,往家的方向走去。

  姜雪月只能艰难地跟在两人身后,好几次都差点被狂风卷走。

  好不容易到了院子里,眼看着沈正烽带着余梦君已经先进了屋。

  姜雪月后脚刚要踏进去,就听到“砰”的一声。

  眼前的门被沈正烽狠狠关上!

第7章

  那一瞬间,姜雪月的心就像是被钢刀刺穿。

  她僵在门口,甚至还来不及伤心,剧烈的冷风刮来,就将她整个人直接席卷离了地。

  好在她反应极快,死死抓住了门环。

  可八级台风袭来的力度,小小的门环压根承受不住。

  下一瞬,门环断裂,连同姜雪月一起,被风甩出了好几米远。

  “啊——”

  她的腰猛地撞上了墙壁,痛得脸色发白。

  来不及缓和痛感,旁边一个铁皮板猛地朝她砸过来。

  铁皮板轰隆一声,却没砸在她身上。

  抬眼看去,是沈正烽从侧门冲了出来,替她挡下了铁皮板。

  他将铁皮板扔开,弯腰将她抱回了家里。

  关上门,屋内一瞬寂静下来。

  此刻的余梦君被安顿在屋里,身上没半点伤;而姜雪月浑身湿透,皮肤上是一大片淤紫。

  可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上的痛。

  她白着脸看向面前的男人,颤着声音问:“你刚刚,为什么要将我关在门外?”

  沈正烽注意到了她身上的伤,眼底露出诧异,这才解释。

  “风太大了,我一个人顾不了两头,怕门板被吹断,所以想着先安顿好梦君,你也不是第一次遭遇台风了,我想你该知道自救。”

  他把她关在了门外,却怪她不懂自救。

  姜雪月神色僵住,自嘲一笑。

  早该料到的,他自己本就亲口说过的,他会先救余梦君。

  一次、两次,他也以实际行动证明了。

  她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姜雪月攥紧着手,指甲几乎深陷入肉里才压下心里的那些苦楚。

  她闭了闭眼:“你说得对,是我自找的。”

  见状,沈正烽拧眉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提来了药箱:“不管怎么说,你人也没事,已经是万幸了,你自己好好上药,我还得去巡岛。”

  说完,他对余梦君又嘱咐了几句,这才重新走入狂风暴雨中。

  看着他背影消失的那一刻。

  姜雪月心底对他最后的那丝情意,也终于消散无踪。

  ……

  五天后,这场盘旋海岛的八级台风终于离境。

  天气,再一次晴朗起来。

  姜雪月迎着第一缕阳光,来到了文工团,问自己离岛手续的进程。

  其他三名舞者是要三天后才会离岛的。

  可姜雪月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了,她要先离岛。

  李团长很快将离岛证交给她:“这是你的离岛证,明天轮渡正常开放,你到时候就可以走了。”

  姜雪月接过来,心里激动万分。

  李团长却又问:“不过你去首都了,以后你跟沈师长准备怎么办?”

  姜雪月只是说:“我自己有打算。”

  她心里清楚,如果和沈正烽直接提离婚,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她准备到首都后,再申请离婚书。

  走出文工团,姜雪月心里的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明天,她就会乘坐第一班轮船,离开这座海岛,离开沈正烽。

  回到家里,姜雪月开始收拾起行李。

  装上最后一件衣物时,沈正烽恰好从外走进来。

  他看着行李包,心里升起疑虑:“你这是要去哪里?”

  姜雪月撒了个谎:“天晴了,我想出岛买些东西。”

  沈正烽打消了心底的疑虑:“好,早些回来,我到时候休假跟你一起回首都去看你爸妈。”

  这样的承诺他这三年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没有一次兑现。

  姜雪月没有应声,她早就不期待了。

  次日早上,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沈正烽一早就去海上巡逻,余梦君还在熟睡。

  姜雪月跨上行李包,独自一个人到了码头。

  排队登船时,她想,她终于可以规避前世惨死的命运了。

  谁料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跑来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是余梦君!

  看到她的那一刻,姜雪月瞳孔紧缩,余梦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余梦君直接冲过来拉住了她,将她往后一推!

  “她才是沈正烽的爱人,你们要抓就抓她!!”

  姜雪月惊骇回头,就看见两张熟悉的凶神恶煞的脸!

  那是前世绑架她的海匪!!

  心下陡然一寒,姜雪月下意识迈开腿要跑,张口要呼救。

  “救——”命。

  话还没出口,他们已经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

  手帕上传来刺鼻的药水味,姜雪月失了力气,她挣扎着被拖拽着远离码头。

  码头人来人往,所有人只顾着登船,无人注意到这场悄无声息的绑架。

  姜雪月眼睁睁看着承载希望的轮渡离她越来越远……

  她的泪水滑落,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姜雪月发现自己再一次和余梦君一同被捆绑,吊在了海匪的船头!

  海风呼啸刮过,她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海水!

  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第8章

  海风吹乱了姜雪月的发丝。

  她脑中嗡鸣作响,前世的窒息感再度笼罩袭来。

  姜雪月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已经提前离开了,还是逃脱不了前世的宿命?

  老天爷让她重来一遭,难道就是让她又一次遭受惨死的痛苦吗?

  不,她绝不要!

  前世她太过慌乱,满心都在期待沈正烽来救自己,完全没想过要自救。

  如今的姜雪月已经清楚,她只能自救。

  她记得她前世是中枪后再坠海,所以根本就没有自救的机会,这次她只要逃开中弹,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趁着没人注意,姜雪月摸索着绳结,试图解开。

  可就在这时,她身边的余梦君也醒了,一声惊骇尖叫划破了宁静——

  “为什么还要抓我?我都说了她才是沈正烽的妻子!”

  海匪听到动静,齐齐转身看向两人。

  那黑洞洞的枪口,像是直指姜雪月的胸膛。

  为首的那名海匪对着余梦君冷笑:“她是沈正烽的妻子没错!可我也记得你,当初沈正烽就是为了救你才会击毙我大哥的!”

  余梦君脸色一白,没了声。

  而姜雪月抿紧了唇,经历前世,她早已清楚这伙人的来历。

  半年前,余梦君的商船行驶在这片海域,遭遇了这些海匪抢劫。

  是沈正烽的巡逻舰艇及时赶到,枪毙了海匪头目,救下了余梦君。

  那名海匪头目,就是这个海匪的大哥。

  这次他们绑架她和余梦君,就是为了复仇而来。

  余梦君看向了姜雪月,满脸惊:“嫂子,你不害怕吗?他们可是海匪!”

  姜雪月静静摸索绳结:“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1

  毕竟沈正烽怎么都会救余梦君的。

  姜雪月多年练舞,身体柔韧性很好,没多久,便感觉到手腕的绳索松动了不少。

  然而这时,远处响起了熟悉的警笛声!

  一辆辆救援艇正快速驶来。

  余梦君激动喊道:“肯定是沈大哥来救我们了!”

  然而,姜雪月心里却只升起一阵浓郁的悲哀。

  因为她知道,沈正烽不是来救她们的,只是来救余梦君的。

  ……

  与此同时。

  救援艇上,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沈正烽望远镜里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看清两个人质面容的那一瞬间,沈正烽猛地攥紧了望远镜,脸色冷沉。

  他扭头问下属:“狙击手准备好了吗?”

  下属回答:“报告师长,已经准备好了!”

  沈正烽握拳,手上青筋暴起:“先不要打草惊蛇,听我指挥,务必要将两名人质安全解救下来!”

  “是!”

  救援艇在海匪船附近停下来。

  沈正烽拿起喇叭,向海匪船喊话:“你我恩怨,和其他人无关!只要放过两个人质,我沈正烽上船,任由你处置!”

  可海匪却阴冷地笑了一声,举起手里的枪,枪口在姜雪月和余梦君身上来回晃悠。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我可以放一个,另一个陪你一起上路,怎么样?”

  “沈正烽!你要救谁?!”

  这话一出,沈正烽陷入沉默中,深深凝视着前方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的妻子,他的挚爱。

  另一个,是他身为军人必须要保护的群众!

  他难以抉择,耳麦里传来了战友的声音:“沈师长,狙击手已经准备完毕,只要让海匪往前就能击毙,两名人质都能保下来。”

  他松了口气:“好!”

  而此刻,余梦君的哭声响彻在空中:“沈大哥!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甲板上,海风吹得姜雪月在空中左右晃悠。

  可她没有跟前世那样哭着向沈正烽求救,只是红着眼眶,对上沈正烽的目光。

  她在等待他的答案。

  下一秒,姜雪月还是听到他了熟悉的答复:“我救余梦君。”

  果然,还是如此!

  就连海匪也有些诧异:“沈正烽,你没选错吧?你竟然让你的妻子去赴死?”

  紧接着,沈正烽冷冽的声音随风传来——

  “正因为姜雪月是我的妻子,她才更应该将生的机会留给百姓!”

  一字一句,今生再听一遍,依旧如利刃割心。

  姜雪月苦涩一笑,眼泪消散在海风中,指尖掐进肉里。

  海匪拉膛举枪对准姜雪月,大笑着:“真可怜啊!你的丈夫要你死,你有什么遗言想说的?”

  姜雪月最后深深看了沈正烽一眼,凄声对他喊了最后一番话——

  “沈正烽!身为军属,我不怪你的选择!”

  “可下辈子,我决不想再当你的军属了!”

  话音落地,她手上的绳结也终于被悄然解开。

  然后,姜雪月没有一丝留恋收回视线,松开了手。

  “嘣”的一声枪响惊天动地。

  “雪月!不要——”

  在沈正烽震惊的目光中,姜雪月就像只折翅的海鸥,直直掉入了一望无际的海面!

第9章

  海浪翻涌。

  岸边浪大,在夜色中闪烁着光芒。

  几艘搜救船在海面徘徊了整整一夜。

  沈正烽熬得双眼通红,布满了红血丝。

  一想到,姜雪月,他的妻子,眼睁睁在自己面前坠入大海。

  沈正烽就感觉有一把锋利的冒着寒气的钢刀,直直地插入他的胸膛。

  然后翻转搅动,直到将心脏搅得鲜血淋漓。

  沈正烽一直没有放弃搜寻。

  搜救船和打捞船一整夜不停歇。

  可惜,直到天亮,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作为一名军人,尤其是一名深谙大海的海军,没人比沈正烽更清楚,茫茫大海,这么久没找到意味着什么。

  饶是姜雪月水性再好,可也无异于跌进了鬼门关。

  这是大海,波澜诡谲,凶险万分

  被洋流卷走,被鲨鱼吞噬,任何情况都有可能。

  可是他不能放弃。

  这时候,下属过来汇报:“师长,还是没有搜寻到,嫂子怕是……”

  沈正烽攥紧了拳,双眼越发猩红:“这绝不可能!”

  下属即刻噤了声。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5

  夜色中,没人注意到,偏远的海岸处,一道身影爬上了岸。

  姜雪月没死。

  她凭借着极佳的水性,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她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只知道筋疲力竭,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活下去。

  夜幕降临,她终于爬上了岸。

  擦去脸上水渍,姜雪月脸色惨白,回过头看。

  几艘搜救船在海面徘徊,灯火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她没再回头,抬腿坚定地往前走去。

  沈正烽,永别了!

  ……

  搜救船在海面上打捞了三天,终究是一无所获。

  最终,政委拍了拍沈正烽的肩膀,劝诫道:“正烽,人死不能复生,你得想开些。”

  沈正烽紧紧闭上眼。

  脑海之中浮现的,是姜雪月灿烂的笑脸。

  他缓慢掀开眼皮,胸腔中,像是有什么尖刺,要破膛而出。

  以至于沈正烽不受控制捂住胸口。

  政委继续说道:“三天了,就连尸骨都没找到,你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正烽。”

  长久的沉默,沈正烽这才回话:“我知道了。”

  政委长长叹了一声气:“这段时间,给你放假,你好好休整一段时间,给你夫人操办后事。”

  沈正烽没再说话,只是,浑身力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一般。

  他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出船舱,走到阳光下。

  现在明明是盛夏时节,海岛的日光很烈,像是要将这片大地炙烤干一样。

  可是沈正烽站在日头底下,只觉得冷,很冷,寒冷像是要透穿骨髓。

  他险些没有站稳,跌到在地。

  可毕竟是多年军旅生涯,沈正烽意志强过钢铁。

  最终,他挪着步子,还是回到了家里。

  推开门,还是熟悉的陈设。

  在这个住了三年的家里,有过夫妻俩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

  记得刚来海岛的时候,这房子残破不堪,门窗都是坏的破的。

  夫妻两人一点一点修缮房屋,一点一点将这个残破的房子慢慢变成家的模样。

  姜雪月扯了布,做了一个新的窗帘。

  又给旧柜子刷了漆,让它光亮如新。

  那天晚上,姜雪月郑重地将两人这么多年的书信都放进了卧房窗边的抽屉里。

  她乐呵呵的,端庄的面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姜雪月说:“正烽,这些信,我们好好保存着,等以后我们都老了,我们还可以告诉我们的孙子孙女,他们的爷爷奶奶,是如何在一起的。”

  沈正烽看到姜雪月的笑脸,心情也不由得愉悦起来。

  可当他走到柜子前,再打开抽屉。

  里面曾经整整齐齐码着许多两人的情信,可此时此刻,抽屉里面却空空如也。

第10章

  头上,突然一阵钝痛。

  沈正烽猛地想起来,前阵子那次台风,家里窗户碎了一角渗了不少水进来。

  那时候,姜雪月正好手里捧着一团被泡软烂的纸。

  可是自己还以为是垃圾,让她给扔了,没想到是两人的书信。

  想到这里,沈正烽感觉后悔无比。

  那个时候,她一定很伤心的吧。

  可是现在,再多的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沈正烽感觉双腿无力,坐在床边。

  这个家里,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姜雪月的痕迹。

  他拿起姜雪月的木梳,细细端详。

  这木梳是当初结婚的时候,他特意去找工匠打的。

  木梳上雕刻着百合花,上面还有刻字——百年好合。

  看着这把木梳,感觉她还在自己身上。

  正在窗前,慢慢梳着她那一头油黑发亮的长发。

  越看,沈正烽的双眼越模糊。

  好像眼前覆了一层白雾一般。

  闭上眼,却有两行浊泪,慢慢淌下来。

  原来,是眼泪模糊了双眼。

  他当兵十余年,极少落泪。3

  哪怕是任务艰险,险些丢命,他也从未掉过半滴泪。

  可是今天,就看着这把木梳,沈正烽竟然会这样脆弱。

  他躺在床上,将自己埋进被褥里,鼻尖,还萦绕着她身上的味道。

  可是,姜雪月已经离开了。

  他眼睁睁看着妻子坠海,却无能为力。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像是洪水猛兽,朝着沈正烽汹涌袭来。

  手上再也拿不住那把木梳,手一松,梳子掉落在地。

  心也破碎不堪。

  自小相识,原以为会携手共度余生。

  可是姜雪月,却半途抛下了他。

  无声的眼泪,顺着眼角落到鬓角之中。

  “雪月,我好想你……”

  恍惚之中,他好像看到姜雪月笑着走进门。

  一个激灵,沈正烽连忙从床上坐起来。

  使劲眨了眨眼,模糊的眼前恢复了清明。

  这才发现,确实有人进了门。

  只不过不是姜雪月,而是余梦君。

  顿时,沈正烽再次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他无力地看着眼前的余梦君,开口道:“海匪已经被击毙,你可以平安回家了。”

  余梦君看着眼前的男人,从那双浓烈的眉,到锐利的眼,高挺的鼻,最后往下,落到那凉薄的唇上。

  还记得当初,她险些死在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枪口下。

  可是沈正烽,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救下了她。

  她当时腿骨折,没办法出岛。

  沈正烽还好心,将她接到他家照顾。

  那一刻,余梦君的心,便狠狠地为他沉沦。

  即使知道他已经结了婚有了媳妇,也不肯放弃。

  就算是当小,她也心甘情愿。

  可是求爱多次,沈正烽都不为所动。

  甚至后来,余梦君心死了一半,最后甚至心死了一半,还向沈正烽提出来。

  “沈大哥,我不求能留在你身边,只求你给我一个孩子。”

  “你和嫂子结婚这么几年,也没个孩子,我给你留个后,你就答应我吧。”

  可是沈正烽依旧沉声拒绝了她。

  他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那个姜雪月!

  余梦君却上前来,手指紧紧抓住沈正烽的手。

  她含泪道:“沈大哥,我不走!”

第11章

  沈正烽眉头一蹙。

  看着自己手上,那只纤纤玉指。

  几乎没一丝犹疑,用力,将她的手拿开。

  可是刚拿开,余梦君却又如同一个章鱼一样吸了过来。

  反复几次后,沈正烽有些恼怒。

  “梦君,你这是做什么?”

  余梦君眼眶红红,像是一只弱小的兔。

  她昂头,眼中还沁着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沈大哥,我喜欢你,这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现在嫂子走了,我想代替她照顾你。”

  她说完,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般,朝着沈正烽胸膛扑过去。

  可沈正烽目光一凛,忙往旁边一躲。

  余梦君扑了个空。

  牙磕在了床边,痛得眼泪直冒。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这股子疼痛劲,嘴里一股腥味,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嘴里晃荡。

  她一吐,吐出的血水之中,还混着一颗牙。

  余梦君眼泪迷离,看着沈正烽。6

  “沈大哥,你躲我做什么呀?”

  沈正烽却面沉如水,那张脸上,神情冷肃。

  “梦君,我说过好几次,我是有媳妇的人,这事绝不可能!”

  “可……”余梦君眼泪汪汪,“嫂子还在,你拒绝我我没话说,可是嫂子现在不在了啊……”

  沈正烽却义正辞严:“无论她在与不在,此生,我只有她一个妻。”

  听到这话,余梦君不敢置信。

  沈正烽如今还不到三十岁,这么年轻,难道没了姜雪月,就一辈子不娶媳妇了?

  余梦君不甘心。

  这么好的男人,她已经迟了一步,让别人先得到了。

  好不容易,她现在有机会,能够取而代之。

  余梦君哪能那么轻易放弃。

  她心下思忖。

  如今,沈正烽才刚刚丧妻。

  这么快就接受她,显然不太可能。

  不过女人守寡守得住,男人要当一辈子鳏夫,显然不太可能。

  等再过段时间,沈正烽的感情淡了,定然就会接受她了。

  抱着这个想法,余梦君不再说多话,想要继续留在这里。

  可是沈正烽却全然没有这个想法。

  “现在时间还早,下午还有去大陆的一班轮渡,你现在去码头吧,别到时候就赶不上了。”

  沈正烽已经下了逐客令,可余梦君哪能现在离开。

  她捂着太阳穴,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

  “沈大哥,我现在走不了呀。”

  沈正烽眉头一皱:“这是为何?”

  余梦君撒气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我受了惊吓,心脏疼,刚刚又撞到了,现在很不舒服,能不能,我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再走。”

  余梦君觉得,反正沈正烽收留自己这么久了,以前姜雪月对她意见很大的时候,沈正烽都将她留下来了。

  更别提现在,姜雪月已经走了。

  他一个大男人生活,谁给他洗衣做饭?

  原本以为,沈正烽会答应她的请求,没想到,他的言辞十分坚决:“不可以,今天,你就必须离岛。”

  “沈大哥!”

  姜雪月眼眶怔着眼泪:“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沈正烽点头:“你伤已经好了,台风天也过去了,留在这里再没有意义,并且,雪月不在,我们孤男寡女住一个屋檐下成何体统?”

第12章

  余梦君手指攥紧,没在说话。

  沈正烽没有一丝犹疑,走出门去,提起门边余梦君的行李:“我送你去码头。”

  余梦君拗不过,最终到了码头。

  沈正烽给她买了票,将余梦君送上了船,然后没有一丝犹疑转身离开。

  看着沈正烽高大的背影,余梦君不甘地跺了跺脚。

  汽笛声响,轮渡驶离码头。

  余梦君心中起誓:“沈大哥,你等我,很快,我就会回来的。”

  ……

  送走了余梦君,沈正烽回到了家中。

  翻出了家里的酒,瓶盖打开,喝了个酩酊大醉。

  梦里,好像有什么在轻轻抚摸他的脸。

  声音很轻柔,在叫他:“正烽,正烽。”

  沈正烽也伸出手,喃喃:“雪月,我好想你,不要离开我。”

  梦里,姜雪月好像回来了。

  她还是从前的模样,笑起来,颊边两个小小的酒窝。

  她轻轻地,将沈正烽抱在怀里,嘴里在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5

  让沈正烽更加醉了。

  他多么希望这不是梦,甚至都不想醒过来。

  可是次日,刺眼的日光晃着他的眼睛。

  意识逐渐回归,沈正烽缓慢地睁开惺忪的双眼。

  他本能的抬手,遮挡住面前的日光。

  宿醉让他眼珠枯涩,太阳穴一阵刺痛,沈正烽屈起手指,轻轻按揉,恶心的感觉汹涌而来。

  沈正烽猛地起身趴到床边呕了一阵,却又什么都没呕出来。

  他下意识喊了一句:“雪月,帮我倒一杯水来。”

  可是音落的那一瞬间,沈正烽赫然想起来,姜雪月,已经当着他的面坠入了海里,尸骨无存。

  痛苦的记忆再次袭来,他不受控制,狠狠闭上了眼。

  姜雪月走了,可是现在,他却不知所措。

  按理来说,沈正烽是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姜父姜母。

  可是事情发生已经有三天了。

  沈正烽却不知晓该如何告诉姜父姜母。

  打去电话,难道要告诉他们,爸妈,你们的宝贝女儿,跟着我,来到这个海岛吃苦三年,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吗?

  他做不到。

  所以,即使是来到了海岛的通讯室。

  沈正烽也无论如何都拨不出这通电话。

  他提起听筒,来来回回多次,手指甚至,都拨出了号码。

  可每次等要接通的时候。

  沈正烽却又狠狠闭眼,伸手摁断了电话。

  他向来是个有勇气的人,参军这些年,每次艰难险阻,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去,哪怕是刀山火海,面对最穷凶极恶的匪徒,同样从无畏惧。

  可是这一刻,沈正烽不知为何,他变得如此懦弱。

  懦弱地不敢面对姜雪月的死讯,懦弱得连一通电话都不敢拨出。

  沈正烽来了一趟海边。

  海天一色,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风里的咸湿气息像是海滩上晒干的咸鱼,钻进他的鼻腔。

  记得三年前,两人刚打了结婚证书,姜雪月跟着他从首都来到海岛的那一天。

  她兴奋地挽着沈正烽的手腕,悄悄在他耳边耳语:“正烽,以后,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可是现在,她却食言了。

  沈正烽跪到在地,胸腔的痛苦让他不可遏制,低头压抑地低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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