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可就是有人受不了中药汤剂的苦味。
64岁傅老爷子,反复咳嗽气喘10余年,被诊断为慢阻肺,曾多次住院治疗,效果甚微。
2017年12月,气温骤降,傅老爷子受凉后,再次出现咳嗽咳痰、胸闷气喘等症状,在老伴儿和闺女的陪护下,找我来诊治。
望闻问切辨证之后,我给他开了方子。
半个月后,患者反馈说,胸闷喘息症状减轻,愿意继续接受治疗,但同时问了一个让我哑然失笑的问题:
“服药时能不能加点儿糖?”
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吃药还怕苦,那咧嘴皱眉的表情,跟小孩一样。
我直接答复他:不能。
然后告诉他原因:“如果你在里面放一些糖,很可能会降低中药的原有疗效——还有,现阶段给你开的药,恰好里头有祛湿理气成分,这时候加糖,有可能会使病情恶化。”
看傅老爷子表情沮丧,我接着说:“你再咬牙坚持一个月,然后我看情况,给你换一种口感舒服的剂型。”
“现在不能换吗”?
我的答复很坚决:“不行。”
我说的口感舒服的剂型,是膏方。
膏方,是在大型复方汤剂的基础上,根据人的不同体质、不同临床表现而确立不同处方,经浓煎后掺入某些辅料,比如蜂蜜、黄酒、胶类(比如阿胶)等而制成的一种稠厚状半流质或冻状剂型——看这些原材料,你就可以想到,这要比汤剂口感舒服多了。
而且,同样是中药,做成汤剂和做成膏方的作用是不同的。膏方是反复煎煮,浓缩凝炼药中的补虚精华,而汤药煎煮时间大约是膏方的1/3或1/5,煎出来的成分有明显区别。
那么,各位读者朋友可能会问了,既然口感和效果都更好,为什么傅老爷子当时的阶段不能马上更换?
因为从临床经验看,膏方的滋补作用更温和更持久,而汤药补虚往往是峻补,适合紧急情况使用,而傅老爷子的慢阻肺症状,正是急性发作期,必须用到“汤者荡也”的冲击力。
一个月之后,傅老爷子的症状基本趋缓,我决定把他的苦汤剂,换成可口的膏方。
我再次望闻问切,去探查傅老爷子刻下症状:咳嗽、咳痰,痰稀色白、恶寒,胸闷不舒,气喘,活动后加重,无咽痒咽痛,胃纳差,夜寐欠安,小便频,大便溏,舌红苔白腻,脉弦滑,两寸浮。
依此症状,定出治则,以温肺散寒,涤痰平喘为主。
接下来,就是开处方、制膏方了。
首付膏方中,我加入的中药饮片有:桂枝、白芍、紫苏子、干姜、生麻黄、法半夏、炙甘草、细辛、葶苈子、五味子、白芥子、莱菔子、苏叶、佩兰等。
然后把这个方子交付给我们这里资深的老药师,俗话说,“六分开方四分制”,膏方的制作工艺决定着膏方的质量。
老药师经过选、制、洗、泡、煎、秘、滤、收等几道繁琐又严苛的工序之后,拿出了成品,交付傅老爷子服用——当他用汤匙取用时,眉头不再紧皱,这口感比苦汤子,天壤之别。
再次复诊之时,傅老爷子说,胸闷喘息症状减轻,咳嗽变轻,咳痰减少,痰少色黄质黏。
只是仍然恶寒怕风,全身乏力,头晕耳鸣,视物不清,腰膝酸软。
我察其舌脉二象: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滑数而浮,于是随证加减,改方如下:桂枝,厚朴,杏仁,白芍,甘草,升麻,党参,白术,柴胡,陈皮,当归,黄芪,胡颓子根,补骨脂,生姜,大枣等。
这第二剂膏方服用半个月之后,傅老爷子反馈说,还经常咳嗽,但剧烈程度大减,胸闷和喘息现象几乎完全消失,咯痰量也少了,只是四肢依然乏力,耳鸣。
我将原方加山萸肉、锁阳,做成一个月的膏方量,继续让他服用。
如此随证加减,傅老爷子又继续服用了七八个月的膏方,一直到2019年元月,我看他身体状况基本稳定,便让他停了药,然后两个月随访一次。
三年多过去了,傅老爷子除了在极寒的冬日里,有一段时间的轻微咳嗽外,剧烈的咳喘胸闷等症状,没有再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