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是想娶我女儿吧？”
老刘端着酒盅，眯着眼盯着我，脸上的笑带着几分醉意，也带着几分认真。
我愣住了，手里的筷子僵在半空。
1998年，我从部队退伍，带着几分迷茫回到了家乡。家在青岚村，山高路远，交通不便，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辆车。虽然说不上穷得揭不开锅，但也算不上富裕。父母年纪大了，地里的活儿干得越来越吃力，我这当儿子的，退伍回来也该撑起家里的一片天了。
可我除了开车，真没别的本事。部队里的那几年，我是汽车兵，技术还算过硬，退伍时也拿了点补贴。只是这点钱，想干点大事还是差得远。
退伍后，我先去镇上的砖厂开了几个月车，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工资不高，饭也吃不安稳。干了没多久，我就辞了工。
那段时间，我心里空得慌，仿佛生活一下子没了方向。
后来，我去找了我的战友林志强，他家住在山外的一个小镇上。林志强和我同一年入伍，感情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他退伍后也没找到合适的活儿干，整天在村里转悠。我们俩坐在他家院子里聊了半天，我说干脆咱俩合伙买辆货车，跑运输试试。志强一听来了劲，当天就拍板同意了。
凑钱那会儿挺难的，我拿出了退伍补贴，父母又帮我东拼西凑，一家人勒紧了裤腰带，才终于把钱凑齐。志强家也差不多，最后总算买了一辆二手货车。车不新，但跑山路还算结实。我们印了些名片，跑到镇上的工厂、批发部一一家地拉业务。刚开始没什么活儿，心里挺急的，后来慢慢地活儿多了起来，我们的日子也算有了点盼头。
那天，我开车往镇上送一批化肥，天色渐晚，远处的山头笼着一层乌云。风越刮越大，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来了。车子刚到青岚岭，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
山路本就不好走，雨一大，路上泥水横流，车子摇得像船一样。我开着灯，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但雨刮器根本刮不赢雨水，前面的路模模糊糊的。我心里发毛，想着这天开车太危险，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我记得前面不远有几户人家，便把车停在路边，拿着伞冲进了雨里。雨实在太大，伞根本没用，走了没几步，我就浑身湿透了。远远看见一户人家亮着灯，我赶紧跑过去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开货车的，雨太大走不了，能不能借您家避避雨？”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打量了我几眼，点点头让我进屋。他姓刘，家里还有个十几岁的儿子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屋子不大，摆设简单但干净，炕上还烧着炭火，暖烘烘的。
刘叔很热情，叫我烤衣服，他女儿忙着给我倒水，又找了件干净的衣服让我换上。我坐在炕边，烤着火，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心里渐渐安稳下来。
刘叔说：“这雨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停的，要不你就在这住一晚，晚上开车不安全。”
我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外面雨越下越大，路上漆黑一片，确实不适合开车，就点头答应了。
晚饭时，刘叔还拿出了家里的好酒招待我。我们边喝边聊，得知我是退伍兵后，他很高兴，说自己年轻时也当过兵，还讲了不少他当年的故事。他的女儿刘慧坐在一旁，时不时插几句话，脸上总带着温柔的笑。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我吃了他们家的早饭，临走时从车上搬了一箱方便面给他们，刘叔推辞半天才收下。后来每次路过刘叔家，我都会停下来坐坐，带点小礼物过去，关系越处越熟。
慢慢地，我和刘慧熟络了起来。她是村里的小学老师，性格温柔，勤快能干。一次我拉货回来，路过她学校门口，看见她领着一群孩子在操场上跑步，阳光洒在她脸上，让人心里一热。从那以后，我对她的感觉变了，有时候甚至会找借口多跑几趟她家，只为多见她一面。
就在我以为这一切顺风顺水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我刚从刘叔家出来，准备去镇上接个货，路过村口时，看见刘叔满头大汗地从田里跑过来，冲我喊：“小赵，快，慧丫头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赶紧跳下车跟着跑回去。原来刘慧带着学生去河边玩，不小心滑进了水里。那段时间正是雨季，河水涨得急，几个村民联合才把她救上来。刘叔急得直抹泪，说要不是村里的老李叔正好路过，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让我彻底明白了自己对刘慧的感情。几天后，我正式上门向刘叔提亲。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小子，我早看出来了，就等你开口呢！”
婚后，我和刘慧的小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很幸福。有了家，我跑车更有了劲儿，每次出车都惦记着家里。
几年后，志强决定去外地发展，把货车留给了我，我一个人撑起了整个运输生意。
日子就这么一点点过去，直到有一天，我意外发现刘叔的身体大不如前了。他总是咳嗽，干活时也没了力气。后来我们带他去县城检查，医生说是肺病，需要静养。我和刘慧商量后，把运输的活儿减少了一半，剩下的时间留在家里陪伴家人。
有一次，刘叔坐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山发呆。他忽然对我说：“小赵，我那时候救过一个人，这辈子没后悔过。可现在，我倒是觉得欠了你们一家。”
我愣了一下，问他救人是怎么回事。他摆摆手没再说。我心里一直记着这句话，后来偶然间听村里的老人提起，才知道刘叔年轻时救过一个落水的孩子，那孩子正是我小时候的堂哥。堂哥一家当年为了答谢刘叔，曾想让两家结个亲家，但后来阴差阳错没了下文。
原来，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我们这一家人的缘分。
人生啊，总是充满了巧合。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当年那场大雨，我怎么会认识刘慧，又怎么会收获这一生的幸福？
刘叔坐在炕头，笑眯眯地看着我，手里端着酒盅。
“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惦记上我闺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