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位网友给我私信如下:
“葛老师,您好。因为对《静静的顿河》的喜爱,也因为您的介绍,我关注了这部现在极少有人问津的《磨刀石农庄》,还看了您对这部小说的逐步点评;去年偶然间得到了这部小说第一、二部的pdf版本,前不久打印出来了,准备仔细看看!”
这使我感到很惊讶。我时常开玩笑地说,我是唯一读过《磨刀石农庄》的读者。
《磨刀石农庄》共分四卷,久闻其名,但从未见过这本书。后来,网络旧书店的出现,解决了一睹稀缺书的遗憾。我当时注册了网上支付工具,首先就把过去如雷贯耳却无缘买到的书,迫不及待地订购了。
《磨刀石农庄》出版于五十年代与六十年代初期,实际上,六十年代之后,苏联小说的翻译,随着中苏关系的破裂,就基本停止了。
《磨刀石农庄》四卷中,网上很容易购买到1-3卷,但第四卷,因为印数非常之少,价格奇高,一直没有买到。现在查一下,第四卷网上的价格近三百元左右。
后来南京的一位网友,看到我在论坛上表达的这种遗憾,便联系我,把他在上海旧书店买到的多出来的一本,寄送给了我。
这也是我很感动的事。网友的热心的帮助,只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对苏联文学的爱好,才使我们素不相识,却可以在网络上互通有无。
这位网友去年还与我联系,我问他最近怎么很少写苏联文学的贴子了?他说,自从结婚之后,有了孩子,时间少了,也就疏远了上网。
我与他也是一样。过去与这位网友一起在有着共同爱好的论坛里,相互交流,收益很多。我尤其佩服这位朋友,因为喜欢苏联文学,特地跑到南京大学的俄语老师那里,学习俄语,能够达到看懂俄文的程度,翻译了不少俄文的历史掌故与文学的相关资料。
随着论坛的式微,当初相识的网友也就日益疏远了。但是,我永远感谢这位网友在网络上的无功利、无私的帮助。我后来小说出版后,还特意联系他,给他寄去了一本,留作纪念。
《磨刀石农庄》是竖排本,读起来非常吃力,而且小说的开头,把人物都一古脑地交待出来,阅读起来非常痛苦。后来,我还是硬着头皮,阅读了这四卷本小说,每读一本,都写了一个读后感。那时候,还没有自媒体平台,只得发到某瓣上,现在在某瓣上,在《磨刀石农庄》后边的评论里,唯一的就是我写的那一个评论。
某瓣很不友好,因为我注册时,用的是旧手机号码,现在登陆,输入密码也没有用,需要验证码,可是我的手机已经更换,找不到验证码,因此,现在某瓣无论如何也登陆不了。那个帐号,也只能放弃了。现在造成的后果是,既不能发文,又不能删文。而且最可恨的是,某瓣将我的文章一律放到评论的折叠里面,一般读者都看不到我的评论。所以某瓣经常被批评站位有问题,并不是无中生有。
但也有细心的网友,打开折叠的评论,还是能够看到我发在某瓣的文章,这也是一个有心的网友,能够从某瓣寻踪找到自媒体平台来的原因。
《磨刀石农庄》今天已经无人问津了,居然有一个同好者,实属感到意外。
《磨刀石农庄》插图
这是一部斯大林时代被捧上天的小说,获得过斯大林文学奖。后来,又被贬入到尘埃,竭尽讽刺与鄙视之能事,认为小说一钱不值。
是否真的一钱不值?
这事关到苏联小说的评价的问题。
抽空了苏联文学的俄苏文学,留下了巨大的空缺与盲点。
但是,苏联文学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苏联文学里的一些基本观点与质素,早在之前的俄罗斯文学里就已经存在。
像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里提出的“人民战争”的观念,认为是人民的力量,打败了侵略者,日后在苏联文学里成为一个共同的母题。
像车尔尼雪夫斯基小说《怎么办?》里对革命者的建设新世界的梦想与奋斗的描写,正是日后苏联文学里大力倡扬的一种精神追求。
苏联文学的出现,是水到渠成的一种自然现象。
《磨刀石农庄》这部小说,体量上与《静静的顿河》相当,而且,这部书的译者金人,正是《静静的顿河》最流行版本的译者。
金人在其所译的《静静的顿河》中,保留了译本稍带一些硬译所带来的新鲜的语感,实际上,他的功绩在于,制造了一套陌生的汉语词汇,这种词汇,在极大程度上启发了莫言的剑走偏锋的语言风格。莫言的语言的陌生感,正是源自于金人所译的《静静的顿河》。像“透明”、“残酷”这类词语刷新了原有的汉语言的意蕴,正是《静静的顿河》译本提供了词汇的源头。其中译者金人的功绩不可低估。
现在在杂志上能够查到的评价《磨刀石农庄》的文章,均出自金人之手。
一篇是发表在《读书杂志》1959年第16期上的“农业集体化——农民幸福生活的道路——略谈潘菲洛夫的《磨刀石农庄》”。
一篇是发表在《读书杂志》1960年第4期上的“从《静静的顿河》和《磨刀石农庄》看阶级斗争”。
公平地说,《磨刀石农庄》并不是一部不堪的小说。小说里并没有什么教条化的人物,反面描写了乡村中受到情欲蛊惑与激励的各色人等,表现了他们在时代的主题下,个人的欲望与时代主汛的龃龉与磨砺。
当然,笔者并不是希望大家都来读这个小说。这部小说在旧书网上,1—3部很便宜,但第四部却价格颇高,所以凑齐一套,也在几百元以上。
《磨刀石农庄》插图
如果一个很好奇苏联文学的水平与价值的人,不读《磨刀石农庄》,就不可能对苏联文学有一个全面的感知与认定。
因此,看到一位能够对这部苏联小说产生兴趣的读者,还是产生他乡遇故知之感。我希望这位朋友,能够从前苏联的这部消隐在文学史中的文本记录里,感受到文学本身应有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