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夏，一封来自八路军情报系统的电报送到毛主席案头。

毛主席看完后十分愤怒，这封电报内容过于骇人听闻，就连伟人都无法第一时间拿出正确的应对。

粟裕手下整整一个团叛变投日了。

截至1943年，我军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整建制投敌叛变的。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抗日的紧要关头，而且是发生在惯于打巧仗妙仗的粟裕手下，真是令人心惊。

伟人暂时还不清楚这件事具体的细节，此事也颇有蹊跷，为何是八路军情报系统报过来，而不是新四军直报呢？

当然，八路军各部门实际上担负的是我军总部的功能，收集汇总上报各部队的情况也不算越权。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新四军军部应当直接上报的。

伟人感到其中肯定还有什么事。为此，他急电陈毅，询问该团叛变的细节。

没想到，一问还真问出事情来了。原来，这个团的“叛变”大有文章，并不是真的投敌，是粟裕主动安排的。

事情要从1943年春说起。

一、粟裕的奇计

1943年春，日伪军集结1.6万人准备对苏中抗日根据地进行“清乡”。

所谓“清乡”，与华北的“扫荡”差不多，都是对根据地实施最残酷的烧杀抢掠，使抗日军队无法生存。

这次日伪军进攻的方向很刁，主攻苏中军区四分区的五个县，南通、如皋、海门、启东、崇明（上述五县今分属江苏和上海县各地，行政区划与历史上不一样，不再一一细说了），都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地方。

但同时又是鱼米之乡，富庶之极。粟裕当时担任苏中军区司令员，手下有一个十八旅，在长江以南，全靠这五县作为基地才能坚持斗争。

如果通海五县被敌人彻底占领，那十八旅危矣，苏中军区危矣。

粟裕也感到十分头疼，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正在苏中军区研究之时，通海自卫团突然上报了一个情况，令粟裕突然有了办法。

通海自卫团是我党掌握的武装，名义上是群众自卫武装，实际上就是我新四军的预备部队。团长叫汤景延，过去当过国民党军的中校机炮营长，国民党军退走后，他留在本地坚持抗日，但因为熟悉本乡本土，与各路人物都有交往，故而日伪军没有为难他，他反而借此与日伪军保持了适度的交往。

粟裕就没让这个自卫团换成新四军的牌子，而是让他们继续打着中立地带的旗号存在下去，以方便开展工作。

日伪和国民党军对这个团的武装都有企图，时刻想拉过来变成自己的力量。

粟裕早有预备，团里安排了许多红军出身的骨干，有的是政工干部，有的是各级骨干，再加上汤景延心怀大义，虽然还没入加入中共（那时还是特别党员），但实际上已是苏中区的干部身份。他辗转于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谁优谁劣，谁是真抗日，心里早有一杆秤，所以这个自卫团一直牢牢掌握在新四军麾下。

送来什么情报呢？

大汉奸汪精卫设在南通的特工站，有一个叫姜颂平的站长，此人过去与汤景延同在国民党，有一定交往。这次日伪军进行“清乡”前，这个大汉奸自告奋勇，请求劝说汤景延“反正”，也就是叛变投日。

得到批准后，姜颂平跑到汤景延的团部，半是威胁半是利诱，说如果在“清乡”前投日，一定会得到重用。

汤景延表面上答应考虑一下，事后立即上报苏中军区司令员粟裕。

粟裕平生惯好行险，一听此事，立即想到，何不将计就计，派汤景延这个团打入伪军内部，里应外合粉碎敌人的“清乡”呢。

二、汤团深入虎穴

粟裕随即与四分区司令员陶勇、政委吉洛（姬鹏飞的化名）商量，他两人对汤景延了解的多一些，认为这事有谱。

粟裕和陶勇都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人，商议决定了，当即给汤景延下命令，让他把通海自卫团和崇明警卫团整编合并，对外统称通海自卫团，由他统一率领，打入敌人内部。

这件事是高度机密，除了粟、陶、吉几位核心策划者，余则一概没有告知，只是通知十八旅以及和通海五县毗邻的新四军部队，不要为难汤景延。

汤景延接到这个任务一时感到很意外。

历来用间者莫不重密，人越少越好干事，哪有整个团去当间谍的呢？何况，两个团合并后，人数多达700多人，这个思想统一工作以及保密工作有多难可想而知，只要有一个人没管住嘴泄漏出去，700多人就都有生命危险。

粟裕勉励汤景延一定要坚定胜利的信心。

与此同时，为了加强对汤团的领导与控制，粟裕采取了几个措施。

第一是给汤团配了一名老政工，顾复生，此人1927年就入了党，也是在苏南坚持抗战的一员虎将，他周旋于国民党军、日伪军之间，非常有斗争经验。派他来，如果给这个团上了道双保险。

副团长沈仲彝是崇明警卫团的负责人，也是久经考验的能干之将。

除此之外，粟裕又让陶勇想方设法凑了30名党员，派到团里营连排班各级，建立党支部和党小组，平均每名党员能辐射监控到20多名士兵，这样就能基本保证不会泄密。

汤景延对这样的安排比较满意，请示粟裕具体的任务。

粟裕交给他的四个任务：

1.查明日伪军“清乡”的具体计划，及时向苏中军区通报情况。

2.控制南通到海门的交通线，保持同上海地下党和江南新四军十八旅的联系，掩护人员来往长江。

3.继续输送物资和军火。

4.如有可能，还要瓦解和争取伪军。

汤景延慨然领命。

汤团随后按计划联系上大汉奸姜颂平。

1943年3月底，汤景延故意换上旧日士绅装束，单枪匹马来到南通县城，见了姜颂平，表示愿意带自卫团投奔汪精卫政权，同时还表示可以把崇明警卫团也拉过来。

条件只有一个，部队建制不变，还由他汤景延控制掌握。

国民党军队长官控制军队历来是传统习惯，靠吃军饷挣钱发财。姜颂平非常熟悉这个，当即代表他的汉奸上级表示同意，给了汤团一个“苏北清乡主任公署外勤警卫团”的伪军番号。

汤景延为了做的像真的，还伪造了一起战斗。他故意在县城附近打了一顿枪，让城内听见。姜颂平急忙派人来问怎么回事，汤景延摆出来三具尸体，说崇明警卫团有几个人不同意投日，发生战斗，打死几个人，余下的就都同意了。

姜颂平一看，尸体上的衣服标识都是新四军的，他常年和新四军打仗，眼睛倒是挺好使，错不了，就是新四军被打死了。这个汤景延，还真下得去手，姜颂平把这个情况报上去，日伪军高层更确信汤是真反共、真投日。

汪伪当局简直如获至宝，这么多年，哪见过共军部队整团整团投降的。汪精卫亲自下令各大报纸头版头条予以宣传报道，树其为“曲线救国”之典范。

粟裕也很“配合”，下令让陶勇在苏中四分区频频动兵，做出一副讨伐汤逆的样子，根据地不明真相的军民纷纷配合，准备进攻汤景延。

这一番假戏真做，更加令日伪军确认汤景延没有问题。

粟裕打仗天纵奇才，做潜伏工作也是一把好手。

只是他没料到，这番假戏真做竟然传到了延安，因为事先没有仔细汇报，导致产生了误会。毛主席还以为真的整团叛变，结结实实吃了个大惊。

但毛主席了解全部真相后，仍然感到出乎意料，包括周恩来李克农，都对粟裕这一险招感到匪夷所思。古今中外，700人的一个团集体潜伏，这需要太高的控制能力，汤景延、顾复生到底能不能保证安全呢？

三、差点暴露

毛主席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汤团潜伏过去后，遇到了很多困难。

汤团“投敌”后刚刚一个多月，汪伪大特务头子、大汉奸李士群不放心，亲自接见了汤景延，表面上是嘉奖他“反共”义举，实际上是当面观察试探。

汤景延早就做足了功课，在李士群面前做的滴水不漏，暂时过了他这一关。

但李士群老奸巨猾，他知道汤景延虽然表面上对汉奸政权百依百顺，天天穿得像大商人，部队也在做各种走私生意，从里到外完全就是伪军头目的模样，但有一条汤景延一直把持的很严，就是坚决抵制汪伪政权向汤团里派人。

李士群命令伪特工总站和“清乡公署”，到汤景延团进行验枪。

一验枪，就能摸出汤团的实底儿，而且还能趁机控制汤团的武器，实施变相的缴械。

汤景延预感到事情不妙，便公然装作气愤的样子，到姜颂平家中兴师问罪，说之前答应的好好的，让汤团保持独立的建制，怎么现在要来验枪，这不是要断我老汤的财路。

姜颂平有苦难言，便从中给汤景延说好话。汤景延也暗中上下打点，给负责监督验枪的伪军头子送了不少钱，这样，验枪过程就糊里八涂的瞒天过海了。

汤景延暗藏的几挺重机枪和一部直接向粟裕通讯的电台，都藏的好好的，伪军没发现。

这一关没查出什么东西，李士群还不死心，又打着改善高级官长生活条件的名义，把汤景延及其家属都接到南通城中居住，实际上是把他扣成人质了。

接着，伪军又打着军官、士兵分开训练的旗号，企图把汤团的军官和士兵分开，让伪军军官到士兵中当头目，最终目的就是实际控制汤团。

汤景延虽然被控制起来了，但政委顾复生和副团长沈仲彝都在团里，他们一边软磨硬顶，一边送礼行贿。伪军军官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没有几个较真的人（否则他们也不至于走上当汉奸的路），结果，所谓的分开训练，也没落到实处。

李士群也是徒唤奈何，他也不敢直接杀了汤景延，毕竟他是汪伪招降纳叛的一面旗帜。李士群最后没办法，就直接强行命令汤团分开驻防，以连为单位分散到十几个集镇上。

这一招也没打垮汤团，顾复生早就把坚强的党组织建到连队，各个连队都有强有力的党的干部在指挥，所以分散开后，各连也一直保持强大的向心力。

真正的危险，不是敌人的压力，反而是内部的一些意外情况。

当时为了迷惑敌人，汤团允许部分干部与日伪汉奸有往来，个别人因生活作风腐败而急剧变质，给部队带来极大威胁。汤团参谋长苏农，迷上了赌博、患上烟瘾，经济上入不敷出，就向汤景延借钱。

汤景延多次劝阻他不要变黑，岂料这个苏农猪油蒙了心，借钱不成，反而威胁汤景延：“你全家的生命，都在我手上！”汤景延被迫借给他一些钱暂时稳住他。

政委顾复生得知后，多次对苏农进行教育，但苏农仍执迷不悟、我行我素。在万不得已之下，为了安全起见，汤团采取断然措施，秘密处决了他，消灭了这个危险因素。

三名士兵外逃事件也差点导致汤团暴露。

1943年6月至8月南通集训期间，很多战士受到伪军军官无端打骂和训斥，这一情况，团里没有及时地进行说服和教育，有的士兵理解不了，终于有三个人熬不住，拖枪逃跑了。

如果这三人落到汉奸特务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政委顾复生立刻与四分区司令员陶勇取得联系，及时报告；又紧急找到当地党组织，请他们动员一切力量进行搜寻，无论如何不能让其落到日伪手里。

终于有惊无险，三个逃兵被捉住，避免了意外发生。事后，以此为戒，顾复生在党内秘密开展了“反伪化，防腐化”的教育，要求党员经受考验，团结非党同志共渡难关；对党外干部，由汤景延直接训话，反复提醒大家：参加“集训”，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而采取的权宜之计。对战土，则由沈仲彝利用巡查、上课等机会，进行控制与教育，及时堵住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个缺口，防止出现危险。

在与敌斗争的同时，汤景延、顾复生等人率全团官兵，想方设法，成功完成了粟裕交代的任务，胜利完成了反“清乡”斗争。

1943年9月，考虑到潜伏任务胜利完成，没必要冒着极大风险继续留在敌人内部，粟裕下令四分区部队，成功将汤景延团接回根据地。

至此，这场空前绝后的整团潜伏行动成功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