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柳驻荒原,残城忆千秋。胡夏挥泪血,晋庭苦离愁。白骨固坚垒,骷髅印台幽。豪言统万邦,龙雀指星流。功名似烟尘,浮云戏苍狗。朔风吹沙暴,云雨催衰朽。碎瓦没古道,枯草漫横沟。旧枝冒新芽,孤树聚沙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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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略地,是冷兵器时代逃不开的话题。
坚固的城池令人望而生畏,不仅有效地震慑了敌人,也确实可以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奇效。
然而,古来少有不破之城,再坚固的城池,也难违天命所归,无力于人心向背,更难以挨过光阴千载的雕琢。
驱车从靖边一路向北,不觉中穿梭在陕西与内蒙的交界之处,渡过昔日的奢延水今日的无定河,走进渐渐恢复生机的毛乌素沙地南缘地带,一排排神奇的断头柳树,排着整齐的队列,如卫兵般驻守着昔日的城池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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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导航行至目的地,一眼望去的这片白城残骸,孤零零矗立在陕西接近内蒙交界之地,坐观风云之变…不难想象,如果不是清道光年间榆林知府徐松派人“携带罗盘,纸笔,随步定向”,在沙漠中寻得,或许因为其偏僻的地理位置,此城极有可能在宋、西夏的时代废毁后,便永远地消失于史册记载中。
这座城,便是统万城。一座传说中,蒸土而作,甚至将工匠一同筑入城墙里才得来的血腥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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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万城航拍图 by 刘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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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万城,位于今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城北58公里处,当地又叫白城子。
早在汉时,此地便有城的痕迹,先后有朔方郡、朔州之称。
十六国大夏时期,赫连勃勃在龙升七年(凤翔元年),以叱干阿利领将作大匠,发岭北夷夏十万人,于朔方水(奢延水)北、黑水之南的故城基础上改筑大城,营起都邑。“蒸土加功,雉堞虽久,崇墉若新,并造五兵,器锐精利。”因彼时的大夏政权正如日中天,勃勃以为:“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可以统万为名。故名统万城”。按史载,亦有统万突、吐万突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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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太武帝灭夏后,将其改为统万镇,又改岩绿县,为化政郡治所。孝文帝时改置夏州与化政郡,以统万城为夏州治所。孝武帝永熙中,宇文泰镇守夏州,其妾室生下宇文泰长子,并以生地统万突为名,即后来的北周明帝宇文毓。西魏大统二年,高欢袭取夏州,既而西魏复取之,改郡曰弘化。北周时期,于夏州置有总管府。
到隋代时,废弘化郡。大业初,又废夏州总管府,改属朔方郡。隋末,梁师都据此称帝,但很快便被李唐剿灭。后,此地的名称辗转在朔方与夏州之间,直到北宋“淳化四年,李继捧镇定难军,以夏州合于继迁。遣李继隆入夏州,执之。朝议夏州深在沙漠,奸雄因以窃据,乃毁其城,迁其民于绥银。既而复为西夏所据。亦谓之平夏城。……元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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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统万城渐渐销声匿迹,而随着土地沙漠化等自然环境的恶化,昔日的城垣没于黄土与苍茫的沙地,让时光留下的痕迹,引人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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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万城航拍图 by 刘晓华
二、白骨铸辉煌兴衰总是转瞬,忆及统万城的辉煌,不得不提的便是赫连夏。
赫连夏所处的大时期,是一个并不为人熟知的时代,可却也是一个名人辈出的时代。因夹在西晋与南北朝之间,彼时南方政权是南渡后司马家所延续的晋,史称东晋,北方则政权极度混乱,最终史学家在此消彼长的政权中将其中比较有影响的十六个归入了《十六国春秋》,故多称为东晋十六国时代。
在这场乱世里,你可以看到金庸先生笔下光复大燕的慕容家族,可以看到为民族利益杀伐,壮烈死去的冉闵,可以看到一生功业无人知,淝水一败成名的苻天王,可以看到在上巳节写下《兰亭集序》的王羲之和面对战事淡然落子的谢安等等,当然,还能看到与统万城密切相关的大夏政权建立者——赫连勃勃大王……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每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曾为了生存而努力,也有前仆后继的英雄们为江山折腰。
“统一天下,君临万邦”,短短八字便彰显出了赫连勃勃这位匈奴君主豪迈的志向,可或许因于他非正朔所归,又与北魏有着诸多不可细究的恩怨,所以当我们翻开史册时,很难得到更多对这一短命之国的正面记述。
老实说,来到统万之前,我对勃勃的印象似乎也是停留在残暴多一些,特别是胜利后立起的骷髅台,实在不愿多想。
但不得不说,残暴似乎并不能等同于昏聩之君,在乱世重典的年代里,用严苛的刑法立威,守护着自己脚下水土的君主也绝不在少数。他的才华与能力,更是得到了姚兴和刘裕的肯定,甚至可以说,二者谈及勃勃时,自愧弗如。
而在亲眼看到这座他派人精心修建的都城后,我越发认同于赫连的能力…或许那个被历史埋葬了的暴君,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样残暴,在那个命如草芥的年代里,每一个政权的崛起都难免血流成河。一场乱世里的群雄逐鹿,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亦如那时的民歌所记:
“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
“深山解谷口,把骨无人收。头毛堕落魄,飞扬百草头。”
北朝的男儿们并不曾畏惧生死,但也会将生死的凄凉寄托于诗歌,传达给后世…
勃勃是一位胸有丘壑,谋略超群的君王,在幼年的丧乱里感受到过人情冷暖,铭记过是非恩怨,在英雄辈出的时代里,也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他为对手所惧,不敢在其生前攻伐他的都城。他的形象,更如这沙漠中的坚固荒城般难以被人熟知和理解,而因于其死后短暂的国祚与快速的灭亡,这个于时的伪朝,注定难以被记载下过多辉煌的事迹…因此,统万城的修建反而成为这位暴君劳民伤财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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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天阴阴,厚重的云层夹带着毛毛细雨,时不时落上发梢,吹入眼眸。
初见统万城时,阴云下略显发白的色彩已让我有些震撼。沿着残存最好的一段城墙拐向北面的城垣时,又见地面上时常出现白色骨骼(虽然细看讨论后,我和同伴最终认为是兽骨),不觉间便想到了史书中“乃蒸土筑城,锥入一寸,即杀作者而并筑之”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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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从后世的考古研究资料显示,统万城之所以发白,并非是因为骨头的关系,而是其城墙的主要成份含有石英、粘土和碳酸钙。蒸土而作,用化学的理论解释,是氧化钙(生石灰)和氢氧化钙(熟石灰)在水和二氧化碳的作用下,最终沉淀出碳酸钙(石灰石)的过程,碳酸钙本身在普通条件下很难分解,也不溶于水,性质相当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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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石英、粘土后,其坚固程度更甚,在现代工程中仍在使用,不难想象当初魏太武帝拓跋焘所见的统万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城五仞,其坚可以砺刀斧。”确实所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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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万城的城址由外郭城和内城组成,内城又分为东城和西城两部分,由东向西依次为外郭城、东城和西城。外郭城平面呈刀把形,周长约13906.5米。东西城中间由一道墙分开,东城周长为2566米,西城周长2470米,从卫星图上很容易看清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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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来自网络
城残存最好的地方在西城的西南角。一条深深的沟壑将停车场和城的遗骸分开,想来是当初的护城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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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角的角楼是目前外围可见的最为壮观的建筑,其形状东侧方正,西侧圆润。圆润的模样,有些像欧洲的城堡。角楼残高约31.62米,与城垣呈现一体,其上孔洞甚多,应为当初椽子等木构腐烂后所留,从孔洞的密集程度,不难想象当年“台榭高大,飞阁相连,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饰以丹青,穷极文采。”的统万城…
然“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坚固的城墙并不能抵挡敌人的入侵,豪华的宫城却会成为国家的催命符,当初看到统万城的拓跋焘也曾认为驱使百姓建成如此城池的国,岂有不亡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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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楼以东,可见多个马面。最近的一个,据说中间中空,其中疑似为仓库建筑。还有一些窑洞留存在墙体上,是近现代居民当初生活过的痕迹。从航拍中,留意到西南城角的杏花树,孤零零的一株,不知经历了几轮花开花落,陪伴在城垣之内,略显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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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万城航拍图 by 刘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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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土路拐向西侧的城垣,入眼满目疮痍,死气沉沉,唯有偶见枯树枝头上立着的喜鹊才让画面多了些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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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着草木,沙卷着衣裙,低头处碎瓦遍地,白骨森然,引得大家驻足细看,想从它们的身上,证实那些前朝的往事,证实当初修建此城之人的残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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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万城的修造记载伴着血性与杀戮,伴随着较为恶劣的天气。
督造之人叱干阿利,也被史册归为性尤工巧,而残忍刻薄,因衷心被勃勃委任了许多工程。
修造统万城时,他令人用锥刺城墙,若可入则杀工匠,不可入则杀扎锥人,又令人营造甲兵,若射甲不入,即斩弓人;如其入也,便斩铠匠。
循环往复之下,每营建一物,必有死者,而器物莫不精丽。
这般严酷的法则,成就了大夏的都城与勃勃在军事上的一些成就,但也让后世的我们读之不免胆寒。
地上的白骨让我们想入非非,但依旧对史册记载中的只言片语有所疑虑。
在我看来,叱干阿利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重义,并非一个性巧的小人。
故事或许可以追溯得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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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勃勃,字屈孑,本名刘勃勃,是匈奴右贤王去卑之后,前赵刘渊之族,他的父亲刘卫辰在苻坚的时代为西单于,督摄河西诸虏,屯于代来城。因淝水之战后前秦的土崩瓦解,其父占据朔方之地,拥有了一批人马。
勃勃幼年时,其父被北魏所败,他经历了部落的丧乱,逃亡,险些身死。当时,他逃到叱干部(一说薛干部),可叱干部首领惧怕北魏,在北魏道武帝的施压下,他想将勃勃交出,此时,正是叱干阿利劝谏,并在无果后私自救下勃勃,又把他送去投靠被姚兴封为高平公的没奕于。
因为叱干阿利私自放走了勃勃,北魏道武帝拓跋珪迁怒于叱干部,偷袭了叱干部的城池,大肆屠掠,叱干部的首领也因此不得不奔往长安。
不久后,收留了勃勃的没奕于,将女儿许配给他,在魏兵来袭时,也与勃勃同奔了长安。
患难见真情,叱干阿利与勃勃的情谊就这样结下,同在长安的日子,史册并未多加记述,但可以想见二人应是惺惺相惜,也是彼此最懂对方苦痛的人。
在长安的日子,姚兴惊奇于勃勃的长相,对他深加礼敬,拜给官职,宠遇逾于勋旧。为此,姚兴的弟弟姚邕还曾劝诫兄长不要养虎为患,但姚兴却认为"勃勃有济世之才,吾方收其艺用,与之共平天下…"后以勃勃为持节、安北将军、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鲜卑及杂虏二万余落,镇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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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勃的野心果然如姚邕担忧的一样,出镇朔方后很快便暴露出来。
东晋义熙二年,也是后秦的弘始八年,因为不久前秦魏之战的失利,姚兴与魏互相遣使通和,勃勃因此扣留了柔然使者进贡给姚兴的马匹,袭杀了自己的岳父,并在次年,称天王、大单于,赦其境内,建元曰龙升,署置百官。自以匈奴夏后氏之苗裔,国称大夏。
很多人认为,会杀死当初收留自己的岳父的勃勃是忘恩负义,但事实从他随后对叱干阿利的信任与重用中也能看出并非如此。
没奕于算是一个很忠于姚兴之人,而勃勃与拓跋家的仇恨也并非一个没奕于可以阻挠的。
叱干阿利很欣赏勃勃,从勃勃的长相来说,能得到姚兴和刘裕的赞誉,想来在阿利眼里,也是一个可以统一天下君临万邦的人。
几年内,勃勃讨破收编了鲜卑薛干等三部,大败南凉、姚秦,叱干阿利以御史大夫的身份一直站在他身边,哪怕,那所攻之部也有他曾经的部族…
勃勃对叱干阿利的信任,是经年所累,阿利对勃勃的忠诚也确实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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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城墙边缘,遥想着与此城相关的实为君臣却亲如手足的两人,非生活在那场乱世的我们,没有经历过那些丧乱,处于他们的位置,又怎能从后世的史册评价里,轻易去评判他们的人生。
往事随风,残存的城垣见证了那些不为人知的情谊,即使光阴已矣,无情的沙土淹没了她的残躯,也无法将其彻底抹去。
如今,沙漠化的景色继续侵蚀着这里的一切,成为了统万城周边最常见的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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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处于草原和沙漠过渡地带的城池,在当年或许周围还有绿洲一类的景色存在,但如今却真的是难见。
大业草创之时,勃勃并没有专固一城的想法,而是希望以游击的战略与姚兴周旋,“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再待到姚兴身去,徐取长安。
不得不说,勃勃的想法足见其智略,观姚秦的灭亡,也确实是在姚兴死后,子孙孱弱,而被刘裕攻下。
看到长安被刘裕拿下的勃勃并没有过多忧心,他口头上答应了刘裕的求和,但心里却对未来的形势胸有成竹,开始了厉兵秣马,静待时机成熟。
刘裕览其文,又从使者口中得知勃勃容仪瑰伟,英武绝人时,感慨:"吾所不如也!"可见勃勃的长相,确实是一代雄杰之姿,其文采也非常人所及。
与勃勃料想的一样。不久,刘裕因痛失心腹,急于回师,留下了不睦的将领和年幼的孩子。于是,他抓准时机,算是尽得关中人心,不战而屈人之兵。
从结盟北凉,抗击姚秦,到偷袭东晋取得长安,勃勃几无败绩,也几乎都按着自己设想好的轨迹在前行。得到长安后,他登基称帝,才考虑起都城的选地。
最终他认为:"朕岂不知长安累帝旧都,有山河四塞之固!但荆、吴僻远,势不能为人之患。东魏与我同壤境,去北京裁数百余里,若都长安,北京恐有不守之忧。朕在统万,彼终不敢济河,诸卿适未见此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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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和北魏的世仇,为了对北魏的战事,勃勃放弃了富饶的长安,将都城选在了略显偏僻的统万城。
真兴三年,统万城所建宫殿园囿大成,遂大赦境内,改元,并刻石于都南,尽颂其美。
从勃勃为统万城各门所取的名字,不难看出当时勃勃对自己帝业的想法。
因南有刘宋,统万城南门曰朝宋门,东有北魏,曰招魏门,西有北凉、西凉,曰服凉门,北有柔然,曰平朔门。
可历史的发展似乎总是在关键时刻发生转折。好战的勃勃此后再不见过多的征伐记录,一切的战争,似乎都停留在了统万城竣工以后的时光,铭刻在了统万城的城墙中。
这样的情况不免令人怀疑后续的故事被有意篡改或隐藏,联想到二十多年后北魏的那场国史之狱,或许有些秘密也藏在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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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探究的真相,但赫连夏的衰亡,内在因素确实是有的。这其中一点或源于勃勃离世前子孙间的内祸,另一点便源于对统万城等建筑的修建。
行到了西城的西北角,细雨已经有了转停的趋势。
远处高大的角楼残存,清晰的墙砖纹理,还有顶部细微的断裂,让人仰之不及。
祸起萧墙,是一个国灭亡的前奏,而在古代,天意也往往被人们解读为人祸的开始。
从《十六国春秋》中,有两个在修建统万时发生的怪异现象,即“雨鱼于统万”。
天降雨鱼,在现代的一些国家也有发生,从科学的理论解释,是海洋湖泊上方急速旋转的龙卷会把水及水里的东西带进云层中,然后通过强风携带、远途“旅行”降落到其他地方,形成规模不等、形式各异的“雨”。
统万城处于内陆之地,只可能是沙漠湖泊上的龙卷风携带鱼降落。
记述这件事的人是魏时的官员,所以从他的文字中,总能流露出一种不祥。
第一次发生时,统万城刚刚开始修建,大雨中,“时兴役尤甚”,可想工程的困难程度。
但这一次雨鱼似乎并没有让勃勃感到不祥,因同年,勃勃突然改姓赫连,取得便是“帝王者,系天为子,是为徽赫实与天连”。或许在他看来,从天而降的鱼儿正是传达天意的使者。
第二次发生时,统万城已经竣工,而勃勃变得更为残暴,杀人无常,次年还在统万南山起冲天台,欲登之以望长安,此后不到五年,赫连勃勃因为立太子之事,子孙互相杀戮,而他也很快便身故。
“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勃勃的理想,停留在了这座城中,最终不曾飞出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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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城西北角起伏的沙丘上,等待同伴们航拍的时间,我和姐姐们也开始各自的玩耍,一首《长相思》,献给今日前不曾认识的大夏,献给在风中凋零着的统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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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唱歌总是惹来雨水,今日的天气却变化莫测,时不时吹来的风,伴着歌声消散,最后云朵竟然开始散开放晴,太阳也跟着出来了。
在西北角耍了多时的我们见证了统万城的阴晴云雨,着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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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北角折返时,统万城的人多了起来,周边的居民也有不少来此散起了步。
不知哪位村民带来的泰迪,撒欢地奔向我们,虽与古城格格不入,却又为古城添了生机与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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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西南角时,阳光又渐渐藏进了云层里。
举目所见的天,浓云蔽日,已不是大夏的那片天,骤然变大的风,从转角之处吹来,将我们吹到凌乱,也驱赶着流云匆匆飞逝…
时光,总在不觉中流逝…成败转瞬,大夏的天空变了几番?又有谁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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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宋元嘉三年、北魏始光三年、大夏承光二年…
听到赫连勃勃离世,其诸子相图,国人不安的消息,拓跋焘在崔浩的支持下,第一次出兵伐夏。
会天时相助,黄河结冰,拓跋焘率领轻骑二万济河突袭统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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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夏主正与群臣欢饮,见到魏军,上下惊慌,但很快夏主便整顿队伍,亲自抗击魏军。然而魏军的出其不意,打得夏军措手不及,夏主败退入城时,门未及关上,就被魏军将领率众冲入西宫,焚其西门后撤离。考虑到统万非一战可得,拓跋焘分兵四掠,杀获数万,得牛马十余万,徙其民万余家而还,而这些当初居住于统万的居民,途中死亡甚多,能到达平城的,不过十之六七,统万城的人口也因此损失诸多。因为消息的阻隔,大夏此时人心惶惶,而魏军长驱直入,得了蒲阪和长安。夏之秦州、雍州所属的氐、羌族部落,悉数投降。沮渠蒙逊和氐王杨玄也都派遣使臣归附了北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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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给大夏喘息翻身的机会,拓跋焘又下令砍伐阴山林木,大规模兴造攻城械具,减少了这一地带的植被覆盖,并于次年准备第二次进攻统万。行前,他亲自委派高凉王拓跋礼镇守长安,与赫连定对峙,分散大夏之兵力。同时又下诏在君子津建造大桥,以便大军渡河。
北魏始光四年六月,癸卯朔,日有食之,似乎正预示着大夏之天将有变革发生。
统万城之坚,非一般的城池,若固守该城,很难取胜。拓跋焘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分军伏于深谷,以少众至城下。选择了佯败诱敌,敌疲我打,背水一战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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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起初大夏并没有中招。
为了使夏军出城,最终拓跋焘放走了罪犯,让他们逃至统万,混淆视听,果然赫连昌信以为魏军粮草不足,亲自率军出城。
甲辰日,时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晦冥,推动着大夏的军队前进,气势如虹,似乎也是这个与天相连的帝国,受到上天最后的一丝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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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中,拓跋焘坠马险些被擒,但勇猛的他很快扭转了局势…又乘胜追击夏军残兵至统万城北,杀死夏国皇亲及士卒一万多人。夏主赫连昌不及进城,只得逃奔上邽。
兵败如山倒,乙巳日,魏军便攻入统万,俘虏了夏之亲王、公爵、文武官员及夏主赫连昌的太后、太妃、皇后、嫔妃、姐妹、宫女等数以万计。还缴获马匹,牛羊、珍宝、车辆、旌旗等不可胜数…
统万城的易主不过朝夕之间,不得不令人怀疑拓跋焘胜利的原因。
回想一处戏剧性的记载,据说在赫连昌逃走的那一日,拓跋焘微服追赶逃跑的敌人,跟着进入了统万城中,后来被夏人发觉,把几个城门都关了起来。无法下,拓跋焘与亲信混进内宫之中,得到几件妇人的衣服,将衣服绑在槊上,才爬出统万城的高墙。第二日,拓跋焘进入统万之后,将勃勃的三个女儿纳入后宫封为贵人,虽是十六国北朝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可也不免令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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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的国,随风而逝,但统万城却远比大夏的国祚要长久…
北朝时期的统万城,一直有着重要的边防战略地位,到隋末时,统万再次成为起义军的都城,短暂地延续了王气…
一直觉得隋文帝和宋太宗是古城的终结者…而历经百年仍然易守难攻的统万城也确实因为其军事地位与王运,最终毁在了宋太宗之手,即使毁灭后,她仍然为西夏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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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城前的壕沟,沿着南墙向东行了不知多远…风声忽大忽小,仿佛是一位沧桑的老者,正用抑扬顿挫的声音,与你继续陈述着这里的过往,缅怀着他昔日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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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西城南墙的中间地带,因前方道路的问题,我们已不准备继续前进。
眼前的高墙遮挡了后方的景色,从航拍中我们才发现了疑似当初宫殿的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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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万城航拍图 by 刘晓华
日已中天,不觉中竟在统万呆了一上午的时间。
在壕沟中拜谒了与此城相关的那些人,我们也折返停车场,准备回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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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勃究竟是不是暴君,一切的真相后世的我们不得而知,但在史书中残暴的他,也会为英雄们所敬,为关中百姓所迎。在人口稀少的十六国时期,统万城的人口从史册里的数字可见一斑,倘使真的建城便杀人,大夏自身的人口损失便与后续记载有所矛盾…
不过真相,除了统万城又有谁知道呢?真实的勃勃,注定与这荒野里的孤城一样会被历史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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