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武侠《大侠卫空空》第十八章登门拜访
刀白说小说
2024-09-01 18:00:32
卫空空不知她为何认得天山的轻功步法,心中暗暗惊讶,拱手道:“正是。在下卫空空。”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怀抱琵琶裣衽一福道:“听说天山李太掌门百岁高龄收了一位关门弟子,就是大哥了?”言谈举止,大方自如,“大哥”呼来十分得体自然,毫无做作之色。
卫空空应了声,心道:“公孙一琇,公孙一琇?”一时想不出来江湖上有哪一位剑法名家门下有复姓公孙的弟子,忽然想起她刚才说的“朝花神剑”,豁然一省,道:“姑娘是······?”
公孙一琇淡淡道:“家师是朝花婆婆。被谋害的楚国夫人是我师叔。”
卫空空一惊,道:“楚国夫人是令师的师妹?”他只知楚国夫人名盛六宫,和杨贵妃齐名,却不知原来楚国夫人也曾练武,而且是朝花婆婆的师妹。
公孙一琇道:“正是。师父进了大内,做了一个供皇帝取乐的优人,都是师叔一手安排,两人所住的地方离得不远,中间只隔了一条小河。”
卫空空问道:“那你们·····一直都住在皇宫内?”
公孙一琇点头道:“是。师叔遇害,我查了多日,才知原来师叔遇害是因为中毒,否则凶手也不能那么快得逞,而这个下毒的人就是刚刚被我杀掉的白骨神君。”卫空空道:“楚国夫人不是死在玄冥子的‘鬼笔鹅绒’之下么?姑娘为何怀疑到白骨神君的身上的?这白骨神君是什么来路姑娘可清楚么?”
公孙一琇道:“其中的曲折,一时也说不清楚。白骨神君是云南五毒教留在长安分支的坛主,武后当政时曾在宫中做过太监,后来因精通用毒之法,医术又十分高明,转去太医院做了宫廷太医[i]。他不知从何处知道‘朝花神剑’剑谱里记载了破解别派武功的门道,趁宫中举行乐典之时,伙同凶手害死了我师叔。剑谱已被我追回,白骨神君业已授首。天色已然不早,小妹要赶回去向师父复命了,你兄长的冤屈,找大理寺巡捕衙门的大总管袁弘想办法吧,他是皇帝近臣,还算刚直,也许能帮到你们也不一定。小妹就此告辞,来日再会。”说罢又再裣衽一礼,飘然下山去了。卫空空站在山顶望着她纤秀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只好也跟着下山。
俗语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卫空空回到山脚农家取马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冰盘高挂,便在农家借住一晚,第二天上路进京。公孙一琇解开了杀害楚国夫人的谜团,贺天行的“罪愆”已有一半消于无形,但卫空空心中还是有不少谜团未解,第二日一早起床,在农家吃过早饭之后,就打马上路,巳时未到就到了长安城中。
长安乃是大唐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唐朝建国之前,在长安建都的诸多朝代中,周、秦、汉、隋都是历史上的十分强盛时代,亦是当世最为著名的名都巨郭,西汉时著名的丝绸之路就是以长安为起点。西周时称长安为“沣镐”,秦时称“内史”,至西汉初年,汉高祖定都关中,置长安县,在长安县属地筑长安新城,改长安城所在地区为“京兆”,意为“京畿之地”。隋文帝在大兴县营新都,命名为大兴城。唐朝以中轴线重新划分长安县与大兴县,更大兴县为万年县,取意“万年长安”,重新恢复“长安”之名。
长安城规模恢弘,布局严谨,总共十二座城门,南面正中为明德门,东西分别为启夏门和安化门,东面正中为春明门,南北分别为延兴门和通化门,西面正中为金光门,南北分别为延平门和开远门,北面的中段和东段分别与宫城北墙和大明宫南墙重合,西段中为景耀门,东西分别为芳林门和光化门。明德门内的朱雀大街更是宽达五十丈之多,经过唐太宗、唐高宗、武则天和唐玄宗三朝经营,至今长安城中有人口近两百万之众,除居民、皇族、达官贵人、兵士、奴仆杂役、佛道僧尼、少数民族外,外国的商人、遣唐使、留学生、留学僧等总数不下三万之巨。卫空空进城时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九城兵马司指挥使衙门的人巡逻内外,守卫森严。卫空空改换了面貌杂在人群中,忽然望见一人站在城头,正和几个人交头接耳,卫空空看见那军官,不禁心头一动。
那人正是从绛州逃走的二师兄李悔之子李少秦。
卫空空记得师父说起二师兄时痛惜不已,却没想到二师兄背叛师门之后投靠官府,他的儿子最终也步了他的后尘。和李少秦耳语的那几个人中,其中一个面色焦黄,金盔金甲,背上插着两根金光粲然的金装锏,腰间挂着宝剑,堂堂一表,威风凛凛,双目精光凛然,竟是一位内家高手。卫空空见了这军官,心道:“京师武学高手中,既用枪又用双锏的人,大概是胡国公秦家的人了,敢情这人就是号称御林军‘三大高手’之一的世袭胡国公秦鄂?”
原来大唐的开国功臣中,只有两家后裔十分兴盛,一家便是褒国公尉迟恭的后人,另外一家则是比褒国公尉迟恭还要著名的胡国公秦叔宝的后人。两家祖上为大唐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终有唐一朝,两家后裔始终恩宠不衰,家族势力也是根深党团,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且四年一次轮流担任太宗时期便特意建立的最高军职“天策上将”。直至武后篡唐,“天策上将”的军职被废除,两家方始不再担任这个职务。武后君临天下,亦不敢拿秦家和尉迟家开刀,多半忌惮两家在朝野的势力极深的缘故。卫空空看见秦鄂,心中想的并不是如何认识秦鄂,却是由秦鄂想到了他的“同僚”张忠志,再由张忠志想到了张曦眉。此时张曦眉的影子似乎已在卫空空的脑海中打下了不深不浅的烙印,一时之间,竟是挥之不去。
他随着摩肩接踵的人流进入了长安,到了贺知章离职之前的寓所,见到了等候三天的贺天行。一见面就道:“大哥的罪名有望洗清了。”贺天行一愣,十分欢喜,忙问道:“怎么回事?”卫空空道:“楚国夫人生前所中的剧毒并不是令师的‘鬼笔鹅绒’,而是江湖上一个名叫‘白骨神君’的魔头所有的毒药‘白骨箭’。这种毒药和‘鬼笔鹅绒’的毒性颇为相似,两者中毒症状亦是大同小异,唐九先生查验楚国夫人的死因,竟也被骗了过去。”
贺天行道:“你这些消息从何而来?”
卫空空道:“来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位少女,正是被白骨神君盗走的那份武功秘籍的主人,这些都是她告诉我的。她师门来历不凡,我和她又是萍水相逢,她没必要骗我。”
贺天行大为惊异,问道:“哦?这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卫空空道:“你可曾听过江湖上有个人名叫‘朝花婆婆’?”
贺天行更是惊异,道:“朝花婆婆?我还在师门学艺的时候,就听说她是神秘帮会‘天衣门’的成员,但江湖中只是昙花一现,就再没有了朝花婆婆的消息,这五十年来没人知道她人在何处。楚国夫人的死为何和她有关?”
卫空空点头道:“楚国夫人是朝花婆婆的师妹。因为朝花婆婆将一本秘籍交给楚国夫人保管,不知如何走了消息,才给楚国夫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贺天行十分惊奇,问道:“那你见到的这位姑娘到底是谁?和朝花婆婆有什么关系?”
卫空空笑道:“她名叫公孙一琇,她的师父就是朝花婆婆,楚国夫人是她的师叔。朝花婆婆是皇宫中的一个杂耍优人,住在皇宫大内中太监和杂役的住所中,和楚国夫人住的地方不远。公孙姑娘还对我说,让我去找大理寺巡捕衙门的大总管袁弘,请他为大哥翻案,贺大哥的官职能否恢复,就看袁弘肯不肯帮忙了。我没回来之前,贺大哥先不要抛头露面。”
贺天行十分感激,握着他的手道:“多亏兄弟,为兄真是感激不尽。”
卫空空笑道:“我们是兄弟,又是世交,谈什么谢字?”接着就向他告辞,离开寓所,到街上吃了点儿东西,又马不停蹄地向大理寺巡捕衙门所在的西城走去。
他离开贺知章的寓所之后,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多远,便觉身后似乎有人跟踪。他回头望了几望,心道:“难道是我多心了?”不多时走到一个巷子口外,忽然迎面来了一人,拱了拱手低声道:“是不是卫公子?请这边走。”卫空空一打眼,只觉那人似曾相识。他艺高胆大,那小巷虽然不深,亦常有行人穿过,便一转身跟着那人走进巷中。
那人脚步极为轻快,带着卫空空东转西转,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门前,回头望了望卫空空,轻轻叩了叩门环。不多时里面出来一人开门,两人只是点了点头,那带路来的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见了卫空空拱手道:“卫大侠光降,蓬荜生辉。请进。”卫空空一头雾水,当下也不及多想,跟着进门。那人在前面引路,穿过一处竹林,隐约望见竹林中一座小轩露出飞檐,轻风吹过,檐下铜铃叮叮作响,清脆悦耳。他刚跟着走出竹林,迎面来了一人,笑道:“卫公子来了。”
卫空空抬头一望,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为何如此神神秘秘的?”
那人头发花白,身穿便服,正是卫空空想要去找的大理寺巡捕衙门大总管袁弘。那位在街上接引卫空空的壮汉乃是当日在自己家中遇见的六丁六甲剑阵的其中一人,怪道卫空空看他有些眼熟。
袁弘过来将卫空空左手一握,道:“杨国忠爪牙遍布长安,老夫不得不谨慎为之,公子多多见谅。”
卫空空道:“大人有杀害楚国夫人的线索了么?”
袁弘将他引入一座凉亭坐下,吩咐沏茶,道:“老夫从山东回来后,就将山东追捕贺天行一事写成了报告呈送给大理寺卿,那厮是杨国忠的亲信,对老夫呈上去的报告一点不爽快,老夫问起结果,他又推三阻四。老夫担心迁延不决,凶手一旦被惊动,再想抓他那便是千难万难。老夫日前在衙门中见着御林军的秦大统领,私下谈起此事,他倒很慷慨地答应帮我。只是两者职权不同,御林军是皇上亲军,大理寺是专门用来监察和逮捕犯罪官员的外廷,大统领不便公然插手大理寺的公事,要我用得上御林军时,再和他打招呼。好在昨日有本衙门的眼线说卫公子到了长安,老夫望公子助我一臂之力,除害安良,以安慰死者泉下之灵,又不能让杨國忠的人发现我在查案,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屈卫少侠大驾至此。”
卫空空想了想,道:“在下所知,楚国夫人并非死在‘鬼笔鹅绒’之下,大人可能查错对象了。”
袁弘忙问道:“这话怎么说?”
卫空空道:“请大人摈退左右。”袁弘左右打个手势,几名随从俯首退开。
袁弘道:“卫公子有何见教?”
卫空空道:“大人可曾听过‘白骨神君’这个名字?”
袁弘身躯一震,道:“听过,只是素未谋面。怎么?”
卫空空道:“楚国夫人死前中的毒并不是五毒教的‘鬼笔鹅绒’,而是白骨神君的独门暗器‘白骨箭’。‘白骨箭’的毒性和‘鬼笔鹅绒’相近,中毒的症状几乎无有分别。两者不同之处在于中了‘白骨箭’的人身上有一股臭味,而‘鬼笔鹅绒’是绝不留下气味的。楚国夫人死后,大人可曾见到她的遗骸?”
袁弘锁起眉头,沉思良久才道:“没错。当日见到夫人的遗骸,老夫的确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一开始老夫以为这是夫人死去时间久而散发出来的,就没太当回事。但唐九先生是天下用毒第一名家,他怎么会看错?”
卫空空道:“唯一的解释便是楚国夫人的遗骸并非高龄的唐九先生亲自检验,而是另由他人去做的,也许是他的弟子,也许是别的什么人。否则唐九先生不会不知。”
袁弘道:“有道理。随同九先生同到京师的一共是四个人,其中两个是他的门徒,另外一个是他的儿子唐墨言。”
卫空空道:“‘白骨箭’和‘鬼笔鹅绒’都是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真的厉害毒药,唐门弟子一时失察未曾发现两者之间的分别,这也情有可原。”
袁弘道:“话虽如此,可是天下的毒药有几种能瞒得过唐门弟子?再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九先生怎会轻易下结论?”袁弘虽然掌管着一个庞大的机构,但从山东回来的这些日子来,东查没有消息,西查没有结果,不但属下,连袁弘自己都已气馁,只有他念着楚国夫人的提携之恩,一直未曾放弃。他受职权所限,能从官方文件中查到的疑点寥寥无几,能做的几乎都做干净了,看到的不过是表面文章,袁弘心知肚明。
卫空空听袁弘说了他的意思,便道:“在下愿在这件事上竭尽所能,帮大人查个水落石出……不知大人可否告诉我楚国夫人平素起居和饮食习惯?大人好好回忆一下,尽量能跟在下说得清楚一点为好。在下虽不是破案的高手,也可为大人参详辅佐。”
袁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老夫一方面是大理寺巡捕衙门的总管,一方面亦是专门负责楚国夫人安全的护卫。因大理寺巡捕衙门的特性,老夫持有皇上特许的金牌可以自由出入宫禁不受盘查,夫人的护卫向来由我一手安排,从未假手他人。夫人和她的表妹杨贵妃不同,她生来不喜喧嚣,性情恬淡,每日除了在宫中饲弄花草,极少出宫,饮食也以清淡为主,一餐一饭,不会超过六个菜,有时用酒,也非经常,极为简单。至于她入宫随驾,内有大内侍卫和御林军,就非老夫可以插手了。御林军两位大统领秦大人和尉迟大人都是老夫至交,宫中警卫森严,老夫若是插手,非唯公然越界,亦有不信任同僚之嫌。”
卫空空道:“那么案发当日,楚国夫人有没有跟大人在一起?”
袁弘道:“没有。前一天晚上夫人接到贵妃懿旨,第二日是宫中举行乐典并庆祝花神节,有高僧进宫讲法,夫人是虔诚的佛徒,第二日有如此重要的安排,头一天就在宫中沐浴熏香诵读经卷,让老夫不用守候。那日正好又是大理寺巡捕衙门和禁军左卫巡查禁宫禁城,老夫职责在身,并未多想就从宫中告辞了。”
卫空空又问道:“此后你就没有见过她了?”
袁弘道:“有。”
卫空空道:“哦?”
袁弘道:“等我再在春阳宫见到夫人的时候……她已经遇害了。”
卫空空道:“那么夫人的死,就在你们出外巡查的这段时间以内了。现在的疑问是,夫人在大人离开宫中之后的饮食。”
袁弘叹口气说道:“最简单的法子老夫平时都有教授给夫人,手腕上暗藏一枚银针用以试毒的法子她也已用了多年,一直未曾出过乱子。却没想到到头来她到底还是因中毒而死。”卫空空安慰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夫人去世后,经手接办的是哪一个部门?”
袁弘道:“宫廷中办案的部门分门别类,所管的辖域不一样,各行其是者有之,但都要听御林军三大统领的招呼。夫人被害的案件是由大理寺巡捕衙门负责外围,龙骧卫和虎卫卫主内,秦大人和尉迟大人主管。大理寺巡捕衙门和禁卫三军系统不同,一主内一主外,本来分工合作,泾渭分明,但自从杨国忠插手之后,两家联手办案各司其职的格局就被破坏了······秦大人和尉迟大人的意思是让大理寺巡捕衙门挑头,禁军从旁协助,张忠志却坚决不肯,要独立于大理寺巡捕衙门和禁军之外成立一个临时部门独自办案,让大理寺巡捕衙门和龙骧、虎卫两大禁军三个部门协从。明面上说直接对皇上负责,实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都知道张忠志和杨国忠私下交情不浅,这不是明摆着的就是杨国忠插手其中,要阻碍办案的进程、阻止真相的揭露么?”
卫空空道:“那关于夫人被害当日留下的各种档案中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档案?”袁弘摇摇头道:“没有了。全都给张忠志派来的人给拿走了。自从他接手办这件案子后,就火速派人把最原始的档案资料全都送到他那儿去了。”
张忠志是大内三大高手之一,又是手握实权的御林军“飞熊卫”直接主管,更是杨国忠向皇帝亲自举荐来调查楚国夫人被害案的专任人员,他的司职虽在龙骧卫统领秦鄂和虎卫卫统领尉迟玄之下,但既是杨国忠假帝王之手派来查案的人,包括袁弘在内的所有人当然无法阻挡,只能听之任之。还有一层卫空空和袁弘都不知道,那就是杨国忠之所以重用张忠志,乃是因为张忠志和安禄山是死党,而杨国忠则和安禄山水火不容,拉拢安禄山在朝中安插的“棋子”,借以打击政敌,正是杨国忠玩得炉火纯青的手段之一。而杨国忠多次拉拢收买袁弘,袁弘却丝毫不假颜色,很令杨国忠恼火。
卫空空想了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人何不借本案办理的协从的身份,直接向杨国忠索取楚国夫人被害案的档案?设若真如大人所料,杨国忠有意遮掩真相,言语之间定会露出马脚;若然不是,过府拜望亦是官场礼节,给杨国忠一个有和好之意的假象,日后大人再查此案,就不会有那么多阻力了。这个法子还有连带效果,那便是‘打草惊蛇’。”
袁弘点头道:“这么一来,假如凶手和杨国忠有关,不久便会现身,我们只要守株待兔便可。”
卫空空道:“正是如此。”
袁弘道:“我这就安排下面的人递帖子过去,约时间跟杨国忠会面。”
袁弘说做就做,先安排卫空空在衙门里的住所,即时写了帖子叫属下去宰相府投递。两人自料不出意外,杨国忠也许会拒绝和袁弘的会面,但也许会接见袁弘,两者皆有可能。如贺天行所言,杨国忠有谋朝篡位的野心,必会拉拢朝中一切可以网罗的势力为己用,袁弘自己送上门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杨国忠必有所虑。
果然拜帖投到宰相府的第三天就有了回音。原来突厥、波斯、室韦三国使者进京觐见皇帝投递国书,玄宗接见完毕之后,委杨国忠代帝招待三国使臣,时间就定在第三日晚。前来回帖的人说三国遣唐使带来了本国力士,到时有一场大大的比武的热闹可瞧,相府那边再三说明请袁大人早早进府,以便安排“贵宾席位”。袁弘打发走了送信人,便来与卫空空商量对策。
卫空空听了袁弘的话道:“让在下与大人一起去如何?就算大人问不出楚国夫人案的端倪,至少也能知道一些对方是否与凶手有关的虚实。”
袁弘道:“好。卫少侠曾和杨国忠的人照过面,万一被他认出来,那该如何?”
卫空空从怀中取出一物,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原来他又将那张人皮面具给拿出来了。不一会他从内室走出,已由一位二十五六岁的翩翩少年变成了一个看上去面相沉稳的中年书生,行为举止好像一位幕僚,原来的行迹隐藏得一丝不漏。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出府上轿,卫空空就杂在大理寺巡捕衙门的其他随从中间,向宰相府走去。
两人刚到相府外的紫星街上,但见杨家围墙内丝竹声声,欢声笑语,门口人流涌动,来的宾客不少。杨贵妃得宠之后,玄宗便将原来鲁定王的府邸赐给了杨国忠,鲁定王府占地广大,乃是高宗时期兴建用来给亲王居住的,鲁定王爵传三世而绝,这所美轮美奂的王府就空置下来,终为杨国忠所得。
袁弘在府外下轿,立刻有人上前迎接,问道:“是哪家大人?”
袁弘望了他一眼道:“老夫不在贵府邀请的客人之列,请通报一声,大理寺袁弘求见。”
那人脸上露出不屑之色,道:“今日府上客人太多,来的都是当朝显贵,大人有公事,请改日再来。”
袁弘上前两步,瞪着那人道:“你不通报,老夫马上就走了!”其实他手中是有杨国忠的帖子,但袁弘早闻杨府上下个个趾高气扬,仆人在外面时常横行霸道,此番来,亦有杀杀这些仆人威风的意思。那人被他双眼一瞪,有些害怕,后退两步,正要说话,只听门里有人笑道:“袁大人若不肯进来吃一杯水酒就走了,那是不把我这个杨府的大管家看在眼里!”
但见那人脸貌方正,皮肤细白,大目浓眉,很有风度,乃是相府大管家谈雁征。只听他哈哈笑道:“这不是岂有此理么?袁大人不管公事私事,既来到敝府,除非皇上在此,否则相爷无论如何都要出来相见,怎肯让大人扫兴而回?哈哈哈……”
袁弘往来杨府不是一两次,早知杨国忠手下第一位大管家谈雁征不但经略有方,文笔了得,长于算计,而且一身武功亦是十分不俗,私下曾有论交,只是袁弘耽于公事,两人极少在一起会面罢了。当下袁弘也抱拳笑道:“大总管快别这样说,老夫此来只是为了公事……”谈雁征哈哈大笑,挽着袁弘的手向里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既然来了,公事私情一起谈,有何不可?来来来,请跟我来。相爷在中堂会见三国使者,由皇上亲自赐宴,稍有慢待,袁大人不必介怀。相爷担任赐宴使,职责所在嘛,难免觥筹交错,需要应酬。就当兄弟我的不是,咱们先一块儿去喝几杯吧?”
袁弘忙笑道:“谈总管哪里话来·······相爷暂时没空,本来不该叨扰,谈总管亲自赐酒,老夫也不敢推辞。所谓客随主便,老夫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谈雁征闻言又是哈哈笑道:“袁大人肯留下来喝酒,那是给足谈某面子,自是最好不过了。”
袁弘身任大理寺巡捕衙门大总管,跟谈雁征虽非深交,但因“上下级”之故,袁弘经常过府向杨国忠请事,和谈雁征有些渊源,谈雁征做人极为圆滑,各方各面的关系人情都照顾得极为周到,杨国忠对他极为倚重。他对人素来十分恭敬,十分客气,也十分热情,为人豪迈好客,袁弘也常被他盛意拳拳弄得盛情难却。
谈雁征将袁弘及卫空空安排在内堂,外堂则招待袁弘的其他随从,卫空空以袁弘副手的身份站在袁弘身后,声色不动,只谈雁征和袁弘两人推杯换盏吃火锅,谈笑甚欢。这顿酒吃到一半,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卫空空本来一直在观察这位谈总管,那人走进内堂时,卫空空情不由主,身躯微微一震,仿佛有两点森寒冷光从那人眼里出来,卫空空顿时如芒刺在背,身上背上立刻像是结了一层坚冰,寒到心房。
那人掀开门帘,望着谈雁征微微点了点头,就不言语了,直直地站在那里。
从那人进来到站立,卫空空一直未曾回头。此时此刻,他知道身后来了一位无声高手,一回头自己行藏便露,因此他一直装作未曾发现那人的到来而无动于衷。
谈雁征望见那人,也点了点头,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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