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王淑芳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王淑芳，78年那个寒冬腊月，天空飘着白雪，院子里早已堆上了厚厚的积雪。那天大雪封山，我正在灶房烙饼，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哭喊：

“好心的大姐啊，行行好吧，我和孩子三天没吃上口热饭了！”

这话一下子揪痛了我的心，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到门口。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两人蜷缩在我家大门口。妇人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棉絮从破洞里露出来，小女孩瘦瘦的，脸蛋冻得通红，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看着让人心疼。

“快进来暖和暖和！”我赶紧开了门。

妇人拉着小女孩，哆哆嗦嗦站在门槛前犹豫，我拉着她们进了屋。灶房里热气腾腾，一进去妇人和小女孩冻僵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温暖的红晕。

“大姐，我姓李，叫秀兰，这是我闺女小慧，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妇人说着说着就哭了，小女孩也抽泣起来。

我赶紧给她俩倒了热水，把刚烙好的大饼掰成小块，又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烂面条：

“先吃点热乎的垫垫肚子。”

小慧看着冒着热气的饼和面，眼里泛着泪光，但不敢动手。秀兰轻声对她说：“闺女，大姐让咱吃，快吃吧。”

小慧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我看着她们娘俩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酸。

正在这时，我男人张国强推门进来了。他穿着一身名贵的呢子大衣，一进门就皱起眉头：

“这是谁啊？”

“是来讨饭的，这么冷的天，让人家进来暖和暖和。”我小声解释。

“什么？讨饭的也往家里领？你也不怕把咱家偷了去？赶紧打发走！”张国强嫌弃地说。

我心里一横：“这大雪封山的，她们娘俩都冻坏了，今晚就让她们住下吧，明天再走。”

“你。。。。。。”张国强气得脸色铁青，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甩手进了屋。

我看着秀兰和小慧忐忑不安的样子，赶紧安慰道：“别怕，你们就在这住下，等明天雪小点再走。”

秀兰感激地看着我：“大姐，你真是好人啊！”

我笑着摆摆手，给她们在厢房里铺了床被褥。晚上，我偷偷给她们送了一床厚棉被，又给小慧找了件旧棉袄。

谁知道这一住，就住了半个多月。这半个月里，我看着小慧天真可爱的样子，心里越发喜欢。我自己膝下没有儿女，对这个懂事的小姑娘更是疼爱有加。小慧也特别黏我，常常跟在我身后帮我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但我男人和二妹淑华对她们娘俩的态度却越来越差。张国强三番五次催我赶她们走，说什么“家门不幸”、“晦气”。淑华也总是冷嘲热讽，说我“傻大姐”，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村里也有人背地里说闲话，说我不知道从哪儿领回来个女人和孩子，还说不定是什么来历。但我全当没听见，依然对秀兰和小慧好。

就这样到了正月初一。一大早，我起来准备给秀兰和小慧包顿饺子。谁知道推开厢房的门，屋里早已人去屋空。床上整整齐齐叠着借给她们的被褥和衣服，枕头底下压着一个小纸包。

我打开一看，是一个金手镯和一封信。信上写着：

“王大姐：

您的大恩大德，我和慧儿此生难忘。这手镯是我最后的家当，权当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带着慧儿暂时离开。等将来有机会，一定再来报恩。

李秀兰、李小慧叩上”

我捧着信和手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转眼，十二年过去了。这十二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念小慧。每每看到村里跟小慧差不多大的姑娘，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两眼，心里暗暗期盼着她们娘俩能够回来。

我最小的弟弟德龙，这些年在外面做生意，渐渐有了些家底。今年他28岁了，我和父母都着急他的婚事。这不，听说镇上来了个温柔贤惠的姑娘，大家都说门当户对，非要给他们牵线搭桥。

那天，我正在厨房准备饭菜，德龙突然兴冲冲地跑进来：“姐，我相中那姑娘了！她叫李慧，今年18岁，特别懂事，长得可俊了！”

我手一抖，碗差点摔在地上。“李慧？你说她叫李慧？”

“是啊，怎么了姐？”德龙有些莫名其妙。

“她。。。她妈妈是不是叫李秀兰？”我颤抖着问。

德龙更奇怪了：“姐，你怎么知道？”

我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眼泪夺眶而出。德龙吓坏了，赶紧扶住我：“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抹着眼泪，把十二年前那个大雪封山的日子，一五一十地讲给德龙听。德龙听完，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我抬头一看，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站在门口，正是小慧！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大姐。。。。。。”小慧喊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我冲过去抱住她：“慧儿，真的是你！”

小慧扑在我怀里痛哭：“大姐，这些年我和娘一直想你，可是。。。。。。”

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秀兰！她比十二年前苍老了许多，但还是那么清秀。

“王大姐，我终于有脸见您了。。。。。。”秀兰说着就要给我跪下。

我赶紧扶住她：“这是干什么！快进屋说话。”

秀兰抹着眼泪，道出了十二年前不辞而别的原因。原来，她是我男人张国强的远房表妹。年轻时，张国强花言巧语骗了她的清白，还让她怀了孕。秀兰找到张国强，他却翻脸不认，还威胁要毁了她的名声。

无奈之下，秀兰离开了家乡，生下了小慧。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她只能四处讨饭。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找到了我家。知道我是张国强的媳妇后，她更是惶恐，这才在大年初一不辞而别。

“这些年，我带着慧儿在外地打工，总算把她拉扯大了。我也一直惦记着您的恩情。前些日子听说德龙在找对象，我就。。。。。。”秀兰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这时，二妹淑华突然闯了进来。她一直躲在门外偷听，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

“好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当年怎么非要收留她们娘俩，感情是早就认识啊！”

“二妹，你。。。。。。”我刚要解释。

“不用解释了！”淑华冲到院子里大喊，“大家快来啊，我姐夫的丑事让我给抖搂出来了！”

很快，左邻右舍都围了过来。淑华指着秀兰，声泪俱下地说：

“大家评评理！这是我姐夫的表妹，年轻时被我姐夫欺骗，生下了个闺女。现在好啊，闺女长大了，还想嫁给我弟弟！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院子里一片哗然。张国强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看到秀兰的那一刻，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张国强结结巴巴地说。

秀兰看着张国强，眼中满是悲痛：“表哥，这些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求让慧儿平平安安地长大。现在她长大了，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我。。。。。。”

“住口！”张国强厉声打断她，“你们赶紧走，否则我就报。。。。。。”

“你还想报官？”我冷冷地打断他，“你敢说，当年你是怎么对她的？你敢说，这二十年来你在外面又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张国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时，我爹也被吵闹声惊动了，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爹问道。

淑华抢着说：“爹，你是不知道。。。。。。”

我抢在她前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爹听完，气得浑身发抖：

“好啊张国强！我当年把闺女嫁给你，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

张国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爹，我。。。。。。”

“别叫我爹！”我爹怒道，“你干的这些事，我们王家容不下！”

这时德龙走了出来，看着小慧说：“慧儿，我不在乎你的出身。只要你愿意，我就娶你！”

小慧流着泪点点头。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不行！”淑华又嚷嚷起来，“她是张国强的女儿，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王家的脸面往哪搁？”

“有什么不行的！”一直没说话的娘站了出来，“慧儿是秀兰的闺女，跟那个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当年要不是你姐心善收留她们娘俩，慧儿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

“可是。。。。。。”淑华还要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爹用拐杖重重地杵了一下地，“德龙愿意，慧儿也愿意，这门亲事我作主了！”

张国强见势不妙，趁乱溜走了。淑华气得直跺脚，也跑了。院子里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窃窃私语。

夜深了，我看着秀兰和小慧在厢房里收拾东西：

“你们这是要走？”

“大姐，我们。。。。。。”秀兰欲言又止。

“这是你们的家，哪儿也别去了！”我拉住她们，“当年你们住的就是这间厢房，这些年我一直给你们留着。”

秀兰和小慧抱着我痛哭。我轻轻拍着她们的背：

“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后来的日子，虽然有不少闲言碎语，但我们过得踏实。德龙和小慧的婚事定在了年底，秀兰也在镇上开了个小店。张国强从那天起再也没露面，听说是躲到外地去了。淑华虽然还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但也慢慢接受了现实。

有时候我想，人这一辈子，有些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十二年前的那个雪夜，我收留了一对可怜的母女，没想到这一善举，竟然成全了弟弟的姻缘。

更让我欣慰的是，小慧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现在更是待我比亲生女儿还亲。每次看到她甜甜地喊我一声“大姐”，我心里就暖暖的。

前些日子，我收拾旧物时，翻出了那个金手镯。我把它交给小慧：

“这是你娘当年留下的，本该是你的嫁妆。”

小慧却坚持要我收着：

“大姐，这手镯就留给您吧。您的救命之恩，我和娘这辈子都还不完。”

我摸着手镯，不禁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也许正是那一天的选择，让我们的生命有了不一样的交集。

人们常说，善有善报。但我觉得，行善不图回报，得到的往往比付出的更多。就像这个金手镯，它见证了我们这些年的分离与重逢，也见证了人间真情。

现在，每当我看到德龙和小慧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秀兰在厨房里忙活，我就觉得特别知足。这个家，虽然经历了风风雨雨，但终究迎来了温暖的阳光。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但我心里却觉得格外充实。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得失都是命中注定。得之淡然，失之坦然，才能活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