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陈国柱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陈国柱，是皖南山区双河镇杨柳村人。从小就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看惯了这里的山山水水，也习惯了这里的人情世故。1992年的那个冬天，一场大雪改变了我的人生。

说起那个冬天，还真是不寻常。那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刚过十一月中旬，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我记得那天早上醒来，推开门一看，整个院子都银装素裹，连我那辆破旧的自行车都裹了一层厚厚的白绒。

我是92年年初开始租住在嫂子家的。说起这事，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我那会儿刚承包了村里的砖厂，虽说是个小买卖，但天天得去盯着。砖厂在村子西头，离我家有五里地远，每天来回跑着实辛苦。嫂子家就在砖厂对面，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这才有了这么个主意。

我嫂子叫周玉兰，今年32岁，是隔壁双峰村人。五年前，我哥陈国梁突发重病走了，留下嫂子和他们的儿子陈小军。说起我这个嫂子，在我们村可是出了名的贤惠。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长得也算清秀，就是眉宇间总带着些许愁绪。自打我哥走后，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从没见她红过眼圈，倒是常能看见她在院子里忙活的身影。

“国柱，进来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嫂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推开厨房的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嫂子正在灶台前忙活，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自从我住进来，她总是这样照顾我，就跟照顾亲弟弟似的。

“嫂子，你太客气了。”我搓着手走进去，厨房里暖烘烘的，特别舒服。

“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都是一家人。”嫂子递过来一碗姜汤，热气腾腾的，“这天气冷，多喝点暖和。”

说起来，我和嫂子住在一个院子里，村里人难免会有些闲话。有些长舌妇背地里嚼舌根，说我们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其实哪有那些事，我对嫂子，除了尊重就是感激。自打我住进来，她待我跟亲弟弟似的，从来没让我觉得不自在。

小军今年九岁了，长得虎头虎脑的，跟我哥年轻时一模一样。他喜欢缠着我讲故事，每次我从砖厂回来，他都会跑到院子里迎接我。有时候我觉得，这孩子大概是把我当成他父亲的替代品了。

“叔叔，你今天讲狼来了的故事好不好？”小军总是这样，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摸摸他的头：“好，不过先让叔叔喝完姜汤。”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过得清贫但温暖。要不是那场大雪，或许一切都不会改变。

那天早上醒来，外面白茫茫一片。雪下得太大，把门都堵住了。我和嫂子费了好大劲才把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出一条小路来。没想到雪越下越大，到了傍晚，已经完全看不见路了。

“看这雪势，怕是要封山了。”嫂子望着外面说，声音里有点担心。

果然，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我们被困在屋里，外面的世界仿佛与我们隔绝了。煤油灯的光线昏黄，照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小军缩在炕上看书，我和嫂子坐在灯下，各自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那天晚上，屋外北风呼啸，雪片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小军已经睡了，我正准备去休息，嫂子突然叫住了我。

“国柱，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回过头，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旧信封。那是个很普通的牛皮纸信封，边角都磨得发毛了，显然经常被人翻看。

“这是……”我有些疑惑。

嫂子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你哥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给你。”

我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很朴素，但眉眼间透着一股干练。虽然照片已经发黄，但那张脸却格外清晰。

“这是谁？”我下意识地问。

嫂子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这是你亲生母亲——李秀英。”

我愣住了，手里的照片仿佛突然变得烫手。亲生母亲？我一直以为陈老汉和王氏就是我的亲生父母，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都变了。

嫂子叹了口气，开始讲述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原来在我出生那年，医院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两个孩子被抱错了，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李秀英的孩子。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当时两家都舍不得换回来，最后就这样各自养大。

“你哥在临终前告诉我这件事，说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嫂子的眼圈红了，“他说，他知道这个秘密很多年了，但一直不敢说。他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恨他。”

我坐在那里，感觉整个人都不真实了。窗外的风雪声忽然变得很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养父母的面容，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那她……现在在哪里？”我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你哥说，她一直在找你。这些年，她走遍了周围的村子，但始终没有你的消息。”嫂子的声音带着心疼，“最后的消息是她去了南方，好像是广东那边。”

我握着照片的手微微发抖。二十七年了，我竟然一直生活在一个谎言里。养育之恩大过天，可血脉亲情又岂能轻易割舍？

“你哥临终前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知道真相。”嫂子轻声说，“他说，等你知道真相的那天，一定要我转告你，不要怪养父母。他们是真心把你当亲生儿子的。”

我看着照片上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突然发现自己的眉眼跟她真的很像。难怪村里人总说我长得不像爹娘，原来是这么回事。

“嫂子，这些年你也替我哥背负着这个秘密，辛苦你了。”我艰难地说。

她摇摇头：“我答应过你哥，要等到合适的时候告诉你。这些年看着你，我总觉得愧疚。但现在说出来了，我反而觉得轻松了。”

屋外的风雪声渐渐小了，但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那晚，我一夜未眠，躺在炕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各种纷乱的思绪。

养父母待我恩重如山，这些年来没有一刻把我当外人看。可是，另一边却有个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二十多年来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这份血脉亲情，又岂是能轻易割舍的？

第二天一早，雪终于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地上的积雪反射着刺眼的光。我站在院子里，看着这片白茫茫的天地，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叔叔，你要去找外婆吗？”小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奶声奶气地问。

我蹲下身，摸着他的头：“叔叔要出趟远门，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妈。”

“嗯！”小军重重地点头，“叔叔你一定要把外婆找回来！”

孩子的话总是这么简单直接。是啊，这么多年了，也该去寻找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了。

嫂子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我们。阳光照在她脸上，我突然发现她的眉间舒展了许多，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去吧，”她轻声说，“路上小心。”

就这样，在那个大雪初霁的早晨，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寻母之路。二十七年的时光，终究要有个交代。

可是，当我真正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心里却充满了困惑。血缘亲情真的比养育之恩更重要吗？当真相与亲情发生冲突时，我们又该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