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2014年的事了,那天下午,王老板坐下来,递了张名片给我,上面写着“王某某,总经理”,公司名字挺气派,听说是搞贸易的,快上市了。
他一边掏手机回消息,一边说:“先生,我平时忙,家里的琐碎事全靠我老婆撑着,得麻烦您帮我这孩子取个好名字,保佑他将来顺顺当当的。”
他老婆抱着孩子,笑得挺温柔,长得也好看,穿件白色连衣裙,气质清雅。
她开口打了个招呼:“先生,我姓李,是做钢琴艺术的。”
我点点头,看来这家子不简单呐,男人有钱,女人有才,还住上海市中心的高档小区。
我瞅了瞅孩子,小家伙白白净净,眼睛乌溜溜,躺在他妈怀里一动不动。
他妈说话时,他不哭不闹,小手老老实实搭在胸前,盯着我看,眼神深邃。
我试着逗他:“宝宝,笑一个给叔叔瞧瞧!”他没笑,嘴角也没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像个小大人似的。
这孩子咋这么安静?一般小孩儿让陌生人这么瞅着,早该哼哼两声了。
师父这时候从屋里晃出来,站在旁边看了孩子一眼,压着声音和我说:“三伢子,这孩子不一般。”
我一愣,回头看他:“师父,啥意思啊?”
师父没答,点了根烟,继续眯着眼盯着孩子。
我又瞧了瞧,小家伙还是那副模样,给人的感觉太懂事了,懂事得过了头。
我问王老板:“孩子啥时候生的?八字报给我看看。”
他报了个时间,我掏出纸笔,排了八字。
嘿!这孩子的命格还真不赖——财星旺,官星稳,将来经商准有大出息,能接他爹的班不说,估计还能把家业进一步发扬光大。
这小家伙命好啊!
我抬头跟王老板说:“这孩子八字硬,经商有大成,保准比你还厉害!”
王老板哈哈一笑,拍拍桌子:“好!那就麻烦取个响亮点的名字!”
他老婆也点头:“对,得大气,能压得住场子。”
根据五行喜补、音调搭配,很快,我给孩子的名字定好了。
师父瞅了眼八字,嗯了声:“没毛病。”
取完名,我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这小家伙真会投胎,爹妈有钱有才,感情还好,命也好,这辈子差不了!”
说完这话,我冲孩子咧嘴一笑,可他还是没回应,怔怔的盯着我,眼睛眨都不眨,像在琢磨什么。
王老板没在意这些细节,和我握了手:“等两位先生有空来上海,我请你们吃饭!”他老婆也笑着说:“是啊,有空欢迎来玩。”
说完,两口子抱起孩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我送他们到门口,回头问师父:“师父,你意思是这孩子八字不一般还是指的其他方面?”
师父靠在椅子上,点了根烟:“命好归命好,可这孩子的魂儿不简单。别问了,取名完事儿,咱们别瞎掺和。”
我清楚师父的意思,没再追问——真要是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王老板夫妻两自然会来找我们,到时再处理也不迟。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不能随便沾染因果,也可以理解为我们不能什么事都大包大揽,到时候让人家觉得我们借此讹人就不好了。
王老板两口子走后,我蹲在院子里琢磨,这家子男人忙着赚钱,女人搞点艺术相夫教子,孩子生在上海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啥都不缺。
地利、人和,占全了,天时我也算过了,妥妥的好命。
可师父那句“不一般”,老在我脑子里晃,像根刺似的,拔不下来,这小家伙到底啥来头?
时间过得快,转眼到了2019年。
那天我跟师父刚从外头帮人看事回来,风尘仆仆,满身汗味,正蹲在院子里喝凉茶歇脚。
院门吱吱响了一声,我伸脖子看了眼,是王老板两口子,带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王老板还是那副西装革履的派头,李女士抱着孩子,脸色有点憔悴,眼圈发黑,像好几天没睡好。
我站起来打招呼:“王老板,你们这到访得挺突然呐!”
王老板苦笑一声:“先生,还是我家孩子的事,得麻烦你们再看看。”
李女士把孩子往我跟前推了一下,小家伙长高了不少,白白净净,眼睛还是那么乌溜溜,可眼神有点呆,像在发愣。
我蹲下来逗他:“还记得我不?叔叔给你取的名字咋样?”
他没吭声,怔怔地看着我,半天才眨了下眼。
我站起身,问王老板:“咋回事啊?这孩子是咋了?”
李女士叹了口气,声音有点颤:“先生,这孩子最近有点怪,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她说到一半,眼圈红了,王老板接过话头:“是这么回事,孩子学东西快得很,十个月会说话,一岁会走路,家里请了个早教师,天天夸他聪明,说是神童。可这半年,老说些怪话,把我们吓得不轻。”
我一听,来了精神:“啥怪话?”
李女士低声说:“他老是愣神,嘴里嘀咕着什么‘朱富贵’、‘要打仗了’、‘怕是要死人’,还老让我别出门,说出去会出事。”
王老板皱着眉:“开始我听他的,真没出门,我就当他灵性强,会避灾。可这几个月越来越邪乎,天天说这些,哪有啥打仗啊?还老喊我作‘爹’,那语气,又像是在叫别人。”
我心里一咯噔,这咋回事?“朱富贵”是啥人?
瞅了眼师父,他正靠在椅子上抽烟,眯着眼没吭声。
李女士又接着说:“大概四个月前吧,有回晚上睡觉,他突然坐起来,盯着窗户喊‘朱富贵’,吓得我一身冷汗。后来白天也这样,愣神嘀咕,跟中邪似的。”
王老板补了一句:“早教师也说,这孩子最近太怪了,建议我们找人看看。”
我回头看了师父一眼,他冲我点点头,站起来说:“你们在这儿歇着,我带孩子进屋瞧瞧。”说完,就抱起孩子进了里屋。
我赶紧跟王老板两口子搭话,稳住他们:“别急,孩子聪明,比较有灵性。不是常说小孩儿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吗?咱聊聊。”
王老板坐下来,掏出烟递给我:“先生,你说实话,这正常吗?”
我吸了口烟:“正常,也不正常。有的孩子天生灵性强,学了电视里面的剧情、台词,思维是会比较活跃。”
李女士皱着眉:“可他老说打仗死人,太吓人了。”
我摆摆手:“别怕,小孩儿胡思乱想,长大了就没这毛病了。你们多教教他,准成才。”
我这边瞎聊着,心里却犯嘀咕,这“朱富贵”听着像个老名字,还跟打仗扯上了?
正说着,里屋门开了,师父抱着孩子出来,小家伙哇哇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跟丢了糖似的。
我冲师父笑笑:“师父,咋回事啊?”他把孩子递给李女士,摆摆手:“没啥大事,哭两嗓子就好了。你们回去吧,多陪陪他,别老疑神疑鬼的。”
王老板愣了:“先生,真没问题?”
师父有点不耐烦,皱着眉说:“没啥问题!生了孩子就好好养,别老觉得有毛病。哪有这么多有毛病的孩子,只有不会教的爸妈,回去多学学!”
李女士赶紧点头:“是的是的,谢谢先生。”王老板还想问啥,见师父脸色不好,也没吭声,抱起孩子走了。
他们一走,我关上门,凑到师父跟前:“师父,这就算完事了?那孩子真没啥问题啦?”
师父坐下来,点了根烟,叹了口气:“问题是有点,可不严重。上辈子的魂没散干净,带着点记忆乱晃。我吓了他一顿,哭出来就没事了。”
我一愣:“吓他干啥?”
师父哼了声:“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一吓就回神了。等长大点,就不会讲那些怪话了。”
我挠了挠头:“师父,你说他上辈子是啥人啊?‘朱富贵’听着像个老财主。”
师父摇了摇破竹椅:“谁知道呢,是他上辈子认识的人吧。兴许是个有钱佬,兴许是个逃兵,谁知道呢。投胎含金元宝,命好得很,上辈子估计也不差。。”
我蹲那儿喝茶,脑子里乱想:这小家伙还真会挑地方投胎,爹妈有钱有才,直接赢在了起跑线,上辈子怕是攒了不少福气。
过了几个月,我收到王老板发来的信息,说回去后孩子真就不嘀咕怪话了,整天玩得乐呵呵的,各方面都挺正常。
从那以后,好几次路过上海,瞧见那些高楼大厦,就想起那孩子乌溜溜的眼神。
兴许他现在正上小学,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长大了准是个大老板。可那关于“朱富贵”的记忆碎片会不会哪天又突然冒出来?我也不知道。
咱们干这行,见多了怪事,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