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跟着师父四处跑腿学艺,遇到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今天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东北那旮旯……
零九年前后那段时间,我和师父在吉林的一个村子里小住。
村里的小林原本是个勤快的小伙,人人都夸他能干。
可那年冬天,他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好吃懒做,啥活都不干,但感觉手头又阔得很。
那时候天冷得要命,下起雪来一团一团的(和南方的雪真是判若两物)
小林家门口铺了一层厚雪,他懒得扫,直接掏出几张票子甩给邻居:“帮我清一下,给你点酒钱!”
红票票嘛,谁会不喜欢?
邻居乐得嘴都合不上,抄起扫帚框框一顿干。
小林就蹲在门口,悠闲的眯着眼抽着烟。
他倒是潇洒了,可他媳妇急得扯着嗓子喊:“钱在你口袋里跳啊?多得没处花吗?”
小林咧嘴一笑:“媳妇儿,莫急,你男人现在又不是弄不到钱!”
他媳妇气得直跺脚,可拿他没辙。
而他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长得挺俊俏,眼儿一转能勾人,村里早就传她跟个叫冯伍的男人有一腿。
他们仨人从小是一块儿长大的,小林和冯伍的关系铁得很。
所以小林压根不信这些闲话,拍着胸脯说:“冯伍是我兄弟,咋可能干这事?你们别瞎胡咧咧!”
但小林那阵子确实阔得离谱,村里人眼红得不行,有人说他中了彩票,有人说他挖了金子。
冯伍瞧着这情况,眼珠子转得飞快,私下跟小林媳妇嘀咕:“他咋回事啊?也没见他干啥,哪来这么多钱?你套套话,咱也跟着沾点光!”
有天晚上,小林媳妇买了瓶好酒,炒了几个荤菜,鸡腿猪蹄摆了一桌,笑眯眯的说:“老公,咱俩喝点,今儿我陪你!”
小林乐得嘴都合不上,喝着喝着就迷糊了,耷拉着个眼皮。
她趁机就问:“你那钱到底哪来的?说说呗!”
小林晃晃脑袋,咧嘴说:“后山……砍柴……下雨躲洞……有个红包,里头全是钱!拿了花完,第二天又有,隔天就有……多得……多得花不完!”
说完脑袋一歪,倒炕上睡死了。
他媳妇一听,眼都亮了,转头就把这话告诉了冯伍。
冯伍乐得拍大腿:“嘿,这傻小子撞大运了!我也去瞧瞧!”
他按小林说的,第二天就往后山跑,想找那山洞。
可这一走,冯伍就没了影,再也没回来。
我那会儿听村里人说,冯伍失踪了,小林媳妇儿急得跟啥似的,而小林还是只知道整天乐呵呵的花钱。
但没过多久,小林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最开始是贪睡,天天睡到日头高了才起床,眼皮耷拉着,总是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开始我们都以为他懒病犯了,可没几个月,他模样更吓人了。
眼睛里眼白越来越少,黑眼珠子瞪得跟俩窟窿似的,额头上起了黑痧,密密麻麻像虫子爬过,眼窝子陷得老深。
村里人瞧见他这模样,背地里议论开了:“小林这怕是活不长了,瞧那脸,跟死人没啥两样!”
有人说他撞邪了,有人说他花钱找妹子,给自己玩虚了。
他媳妇实在是遭不住了,白天不敢跟他待一屋,晚上睡炕上都离他远远的。
那天,她跑到我们院子里,扑通跪下:“先生,救救我男人吧!他一天不如一天,我怕他熬不过今年!”
师父坐那抽烟,瞅了她一眼,皱着眉问:“村里那些传言到底是真是假?说清楚。”
她哆哆嗦嗦说了小林的情况:“他有回喝醉了告诉我,这钱是后山山洞里捡的,红包里头全是票子,花完第二天又有。可他拿了那些钱,现在人就成这样了!”
师父一听,眼睛眯起来,低声说:“后山的山洞?红包?哼,这怕是拿了别人的买命钱。”
我抓抓头:“师父,啥叫买命钱?”
他没理我,转头问小林媳妇:“那山洞在哪?这段时间他还去那边拿钱么?”
她想了想:“好像是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的早上都会去。”
师父站起来:“行,过几天就到初五了,我跟三伢子去帮你瞧瞧。”
她点点头,爬起来道谢之后就回家了。
我凑过去问:“师父,这咋回事啊?捡个钱咋还捡成这样了?以后我在马路上看到钱都不敢捡了。”
师父哼了声:“傻小子,这不是捡钱,是捡命!有人拿钱买他的气运,拿一回少一回命。这事确实有点邪乎,咱们得去看看。”
初四那天晚上,我收拾好吃饭的家伙,扛着背篓跟师父上了山。
一路上,我喘着气:仙人板板的,做道士也不容易啊,大半夜的出来爬山。
后山离村子不远,只是地势比较陡,杂草长得老高,不好走。
我们爬了半小时,终于到了小林说的那个山洞跟前。
洞口不大,黑乎乎的,旁边堆着些砍柴剩下的破树枝,像是小林留下的。
我拿手电筒往里照,里头湿气重,墙上全是水珠,深处啥也看不清。
蹲洞口瞧了瞧,地上有几个脚印,新旧都有,确实像是常有人来。
师父让我去洞口外头的灌木丛里蹲着别动,低声说:“三伢子,守着,看谁会来放钱,我先去抽口烟。”
我点点头就钻那里边去了。(那时候是真听师父的话)
等了大半夜,月亮都要下班了。
我腿蹲得发麻,正想骂两句,洞口那边忽然有了动静。
一个老汉晃晃悠悠走过来,八十多岁,满脸皱纹跟老树皮似的,背有点驼,手里提个破布袋。
他走到洞口,掏出个红包,塞进洞里一块石头底下,嘴里还嘀咕:“拿吧拿吧,快点拿……”
说完转身就走,只是那步子踱来踱去,慢得跟乌龟似的。
我刚想跳出去和他问个清楚,师父一把按住我:“别打草惊蛇。”
直到老汉走没影了,师父才拍拍我肩膀:“三伢子,去瞧瞧那红包。”
我跑过去,捡起红包一捏,里头硬邦邦的。
一打开,果然是厚厚一叠票子,可中间夹了张冥币,白底黑字,怪阴森的。
我拿给师父看:“师父,这是啥意思?”
师父瞅了一眼:“买命钱,果然是这玩意。有些人活到头了,但又不想死,就拿毕生积蓄去买命。”
“找个隐蔽地方放钱,谁捡了谁倒霉,气运被夺,命就短了。拿一回钱就丢一截命,拿多了就没命了。”
我抓抓头:“这老汉看着身体还不错啊……”
师父哼了声:“替人跑腿的,八成是个中间人。买命的躲后头,不露面。”
我听完心里直打鼓,难怪这个小林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我问师父:“那小林咋办?”
师父说:“走,回去找他,看看他咋样了。”
下山回了村,天刚蒙蒙亮,小林媳妇领我们进了屋。
小林歪在炕上,瞧见我们,勉强撑着坐了起来:“两位师傅,你们咋来了?”
师父没废话,盯着他问:“红包里的钱,你拿了几回?”
小林愣了愣,低声说:“十多回吧,咋了?”
师父冷哼一声:“咋了?你捡的是买命钱,有人拿钱换你的命!钱里面夹了冥币,你没瞧见?”
小林脸色一白,哆嗦着说:“夹了……可我没当回事,以为是凑数的……”
师父瞪他:“凑数?你这命都快凑没了!身子咋样,自个儿没点数?”
小林不吭声了,缩在炕上,像个蔫了的茄子。
他媳妇站在旁边,眼圈红透了:“师傅,他还能救不?”
师父点了根烟,低声说:“救是能救,可得快。今天别去拿钱,那买命的自己会找上门来的。”
“弄条大黑狗栓门口,晚上别开门,熬过去就行。”
我头都大了,啥?这买命的还会找上门?
小林媳妇赶紧点头:“我去找狗!”
她跑出去后我急着问师父:“师父,这买命的到底是个啥啊?是人还是鬼?”
他皱了皱眉头:“不好说,兴许是啥邪乎玩意。咱们守一夜,看看情况。”
师父这都发话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干。
我正布置着房间,小林媳妇回来了,牵了条大黑狗,黑毛油亮,个头跟小牛犊似的,冲我龇牙低吼。
我赶紧跳开:“这狗这么猛?”
她喘着气说:“村东头老李家的,借来的,晚上栓门口。”
师父在里屋冲我喊:“三伢子,把狗拴好,别让它跑了。”
我拿了根绳子,战战兢兢栓在门前的树桩上,那狗冲我汪汪叫了两声之后,就蹲那儿瞪着外头。
小林媳妇站在旁边:“小师傅,真能行吗?他这几天老喊耳鸣,昨晚还说听见了敲门声。”
我摆了摆手:“行不行,今晚见分晓。你进里屋待着,别出来。”
天彻底黑了,月亮藏在云里,外头风吹得树叶子哗哗响。
小林歪炕上喘气,我拿手电筒照着窗外的院子,心跳得跟擂鼓似的。
师父则是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上抽烟,眯着眼盯着门缝。
过了半夜,估计得十二点多,门口那黑狗忽然炸了毛,冲着外头狂吠。
我刚想问师父咋回事,就听见“哒——哒——”两声,清脆得很,像有人拿指甲敲门。
我头皮一麻,跳起来喊:“师父!来了!”
他按住我,沉声说:“别哇哇叫!蹲着!”
我赶紧缩回去,趴炕边往门缝瞧。
外头黑乎乎的,手电光照过去,啥也看不清。
可那敲门声没停,“哒、哒、哒”,一下接一下。
黑狗吠得更凶了,链子拽得哗哗响,像要冲出去咬人。
我小声问:“师父,那是啥啊?”
师父盯着门缝说:“别管,熬到天亮就行。”
我壮着胆子又瞅了眼,门缝里隐隐有个影子,模糊得像团雾,晃晃悠悠站那儿,瞧不清脸。
敲门声断断续续响了大半夜,黑狗吠得嗓子都哑了。
快天亮的时候,敲门声忽然停了,黑狗也安静下来,趴那儿喘气。
我也松了口气:“师父,这是走了吗?”
师父站起来,推开门,外头风吹得冷飕飕的。
他回头说:“散啰,天亮没事啰。尘归尘,土归土。”
我爬起来跑门口瞧了眼,地上啥也没留,连脚印都没有。
小林媳妇扑到炕边,抓着小林喊:“老公,你咋样?”
他喘着气,勉强坐起来:“没……没敲了,耳朵边上不响了……”
师父瞅了他一眼:“命是保住了,可身子亏得厉害,得慢慢养。”
小林媳妇抹着眼泪:“实在感谢两位师傅!我还以为他熬不过今晚了。”
师父摆摆手:“谢啥?他别再去拿钱就行,不然下回我也不救。”
说完,师父拍拍我肩膀:“三伢子,走,回家睡觉。”
事情到这就暂告一段落了……
过了俩月,有人上后山打猎,在那山洞里瞧见一具人形骨架,旁边散着几张票子。
村里人认出了骨架上挂的衣服,那是冯伍穿的破棉袄,吓得跑回来喊:“冯伍死山洞里了!”
我跟师父跑去瞧,洞里一股子腐肉味,地上那几张票子里头掺着张冥币……
后来,我跟师父在院子里喝茶,聊起这茬。
我问:“师父,你说买命的那家伙到底是个活人还是个死物?”
师父靠在椅子上:“不好说,兴许死了,托人把钱放那儿换命;兴许是个活人,躲在后头,借着这阴损的法子苟延残喘。”
“反正这种买命钱不能碰,就算不小心拿了,也得尽早扔掉。”
我抓抓头:“那小林发现身体出问题的时候咋不早扔了?”
师父哼了声:“贪呗,人傻贪心,差点没命。冯伍更傻,全搭里头了。”
“倒是小林这媳妇……既然这么关心小林,为啥还要去外头勾搭男人?感情这种事呐,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