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短剧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越来越常见。与传统电视剧的式微形成对比,短剧的制作质量和影响力都在不断提升,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长视频的娱乐功能。
短剧这一文艺现象在中国发展至今已有四年左右,2020年被认为是短剧元年,因为广电总局在该年首次将网络微短剧纳入监管范围。
目前,短剧主要存在三种不同的传播形态:1. 短视频平台短剧: 以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为主要传播渠道,目前在小红书、微博等平台也能够看到。根据抖音和快手的财报数据,已经有超过100部短剧的播放量破亿。
2. 小程序短剧: 这种形式通常与第一种相关联。用户在社交媒体平台上观看免费的短剧片段后,会被引导至小程序或付费软件继续观看完整内容。有新闻报道称,部分短剧小程序在24小时内用户充值突破2000万,几个月内充值甚至突破两三亿元。
3. 视频平台短剧: 由爱奇艺、优酷、腾讯视频、芒果TV等长视频平台出品的短剧。近年来,这些平台也开始加入短剧赛道,邀请专业演员,采用更精良的制作,以短剧的叙事逻辑制作更符合网络用户观看习惯的剧集。
与传统电视剧相比,短剧主要有以下三个特征:
1. 低投入与高灵活度: 短剧单集时长通常只有十几分钟,制作周期短,一般在一到两个月内即可完成,制作成本也相对较低。这种低投入、短周期的特点使其能够更加灵活地根据观众的需求进行调整。
2. 低门槛与素人演员: 短剧的演员更多是网红或素人,而非知名演员,因此拍摄门槛相对较低。虽然未来可能会有更多明星参与短剧拍摄,但总体而言,短剧的演员构成仍将保持较高的开放性。
因此,短剧的制作逻辑缺乏对观众精神层面的引导,其理论和精神意义被压缩到最基础、普遍的欲望层面。
题材同质化与情感共鸣短剧的题材相对集中,主要围绕人性的基本共性展开。针对不同性别的观众,短剧的题材倾向也各有不同。
女性观众偏爱甜宠和虐恋题材,例如贫寒女孩嫁入豪门、通过计谋获得爱情等;男性观众则更喜欢逆袭题材,例如咸鱼翻身、穷小子成为商界精英等。通过满足观众的情感需求,短剧实现了广泛传播和吸引观众的目的。
童年遭受欺凌的经历往往会在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虽然获得超能力并进行复仇可以改变个人命运,但这并不能简单地用性别差异来解释。
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一些产品的存在仅仅是为了满足人们最基本的欲望,而这些欲望的驱动力,超越了性别、阶级、种族等社会标签。 商人们并不在乎消费者是否在口头上标榜尊重女性、独立自主、不歧视阶级,亦或是宣称人人生而平等、不追求财富和权利。
社交媒体的短视频中,这种言行不一的现象尤为突出。许多人虽然在网络上宣扬现代平等理念,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沉迷于满足原始欲望,为此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这揭示了另一种选择:在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满足和自我实现之外,另一种更“轻松”的路径。
上周与友人王先生探讨社会现象时,他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随着经济下行和人们在现实生活中遭遇的挫折增多,社会整体氛围趋于悲观。即使是曾经备受欢迎的“咸鱼翻身”的逆袭故事,也逐渐失去了市场。
人们越来越怀疑,一个出身贫寒、一无所有、身份卑微的人,是否真的能够凭借个人努力登上人生巅峰。
这种怀疑导致真正的逆袭故事越来越少,而被大众接受的“逆袭”故事,其主人公往往拥有隐藏的尊贵身份,例如皇室血统或富贵家族成员,其落魄的处境只是暂时的。这种“丑小鸭变白天鹅”的叙事模式成为了主流,恰恰反映了人们对真正小人物故事的兴趣衰减。
王先生认为,如今人们不仅不愿看到小人物与平凡命运和解,甚至不再相信小人物可以通过努力获得社会成就与荣誉。相反,人们更倾向于怀疑任何成功的小人物背后是否存在某种特权。
这种心理使得我们习惯于质疑公众人物的背景和出身,例如傅航在脱口秀节目夺冠后,立即有人质疑他的北京户口和家庭背景;在鲁豫的访谈节目中,高赞评论也往往聚焦于嘉宾的家境。
从周星驰到特权社会这种社会情绪与我们不再创作像周星驰和陈佩斯那样引起共鸣的喜剧作品息息相关。他们曾经塑造的普通人的故事,即使结局是平凡的生活,也能引发广泛共鸣。
然而现在,我们更愿意看到主角凭借高贵的身份获得特权。这种倾向暴露了一种病态的社会现象:一个对特权过度愤怒,时刻怀疑他人成功秘诀,并担心成功的原因归于特权的社会。
在这样的环境下,真正的小人物逆袭故事难以获得认可,反而强化了人们的消极认知:成功必须借助隐秘的特权。
社会似乎正逐渐演变成一个由特权主导的社会,它轻视小人物的奋斗,对个体努力的价值缺乏尊重。人们似乎只关注效率和速度,而忽略了努力本身的意义。
每个人都拥有高雅和低俗的双重性,即使专注于学术研究,也会关注短剧这类流行文化现象。正如友人保姆哥的经历,北大宿舍里,即使是学霸,也可能是偶像团体的忠实粉丝,这种反差和矛盾颇具讽刺意味。这引出一个问题:我们该如何看待这种文化现象?
托克维尔的《论美国的民主》,尤其是下半部第一卷第十一章“论美国人会培养出怎样的艺术精神”,对当今艺术现象,特别是短剧的流行,提供了深刻的见解。托克维尔对贵族时代艺术的分析,与我们当下观察到的某些艺术圈现象,如“京圈”等,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在贵族社会,艺术被视为特权领域,行业壁垒森严,等级分明,每个职业都相对稳定。行业内部成员彼此熟识,形成了独特的行业规范和集体荣誉感。
这与如今的传统电视剧圈有一定的相似性,尽管不像中世纪那样稳固,但某些圈子和家族的存在,也造成了一定的稳定性和封闭性。
托克维尔指出,贵族社会艺术的目标是创作符合行业标准的精品。创作者不仅要谋生,更要维护集体荣誉,不敢轻易打破行规。
这种稳定性确保了艺术作品的质量底线,使其不低于行业标准,并以创作真正的艺术精品为最高目标。
与之相对,短剧作为一种新兴的艺术形式,在民主社会中展现出独特的形式和影响力。虽然很多人可能不愿将短剧视为艺术,但在托克维尔的理论框架下,这种现象的出现和发展并非难以理解。
接下来需要探讨的是,短剧的标准是如何被行业结构所改变的,以及编剧民主化在降低短剧标准中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