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武侠《大漠狂龙传》第二百五十三章儿时点滴

刀白说小说 2025-01-06 18:05:01
顾雪云隐约记得“张玉珑”这个名字,忽地想起自认识无忌以来,张玉珑就给无忌招来不少的麻烦,还打伤过无忌的养母高七娘子,虽已是十二三年前的往事,顾雪云和丈夫当年正在无忌的王公府,她略一回想,就回忆起来了。她只是想不太明白,江湖上的风声早已传遍,说张玉珑贪慕虚荣委身逐鹿侯,为何现在会弄成如此境地?看她满身是伤,有几处还是极为致命的伤害,眼下不及多想,不禁暗暗着急,她自己不通医术,也不知如何施以援手来救张玉珑。丈夫和大伙儿都在捉对厮杀,此时没谁可以腾出手来帮她。她心中惊疑不定,只好安慰张玉珑道:“张姑娘,你别急,我们带你去见苍域修罗。” 张玉珑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低声道:“来不及了,苍域修罗在哪里?”顾雪云道:“你放心,高兄弟离这儿不过两百多里,你很快可以见到他。”这是身后脚步声响,顾雪云回头一看,原来是老英雄丘大明来了。他腿脚不便,因此后来了一阵。 丘大明看了张玉珑的伤势,说道:“这女子受伤太重,不及时医治,恐怕性命堪忧。”打开张玉珑的包袱,但见两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沉沉睡着,稚嫩的小脸上泪痕未干,想是他们跟着母亲死里逃生而来,路上没怎么吃饱肚子,给饿得昏昏沉沉地,醒了就哭,哭完又饿,饿了又哭,哭了再睡,他们的母亲也无暇给他们喂奶。顾雪云究是女子,心肠甚软,望着这对孩子,不禁心疼起来。丘大明说道:“现在不是迟疑之时。” 叫顾雪云将张玉珑扶坐,自己在张玉珑身后盘膝坐下,双掌运功,按在张玉珑背心,将一股内力度了过去。他是内家正宗,功力醇厚,真气入体,张玉珑没多久便是一声呻吟,身子微微颤抖,哇的吐出一口黑血。顾雪云将张玉珑扶住,道:“老英雄,怎么不太对?”丘大明还未说话,已是一个寒噤,脸色顿时灰白!顾雪云大吃一惊,一手扶不住两人,急忙大叫:“元修,元修快来!”正在着忙,只听前方马蹄声响,尘头起处,又来了三匹快马,其中一人策马上前,叫道:“蒲老弟,你怎么在此?” 你道那人是谁?正是韦陀门的老掌门陈公岳!和他一起的是他的三师弟武公朔和他的妻子武夫人。 原来少林寺发出绿林柬广邀江湖同道齐聚神鹊山时,陈公岳和武公朔三人正好来到西域哈密附近,他们一来是打算去天山拜访无忌,二来是为王公驰求取灵药,医治王公驰的半身不遂之症。三人辛苦数月,终于找齐了所需药物,正待回返嵩山,他们的老朋友哈必图却对他们说道:“道上纷传,苍域修罗在江湖道上广邀仁人志士齐聚阳关神鹊山,准备和逐鹿侯一决生死,不知三位听过这消息没有?” 陈公岳大吃一惊,道:“坏了,我们忙于私事,这几个月一直在西域采药,哪里知道武林中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哈必图正色道:“令弟身上的顽疾非止一日,并不急着要你们的药回去救命,但武林之中,却是杀机四伏,风声鹤唳了,三位不会置身事外吧?老朽武艺低微,不敢去凑热闹,韦陀三绝名满江湖,岂能坐视?”陈公岳道:“老兄责备的是。陈某半生江湖,岂是私而忘公之徒?采来的草药麻烦老兄派人给我送回嵩山,我们这就到神鹊山去!”哈必图点头道:“好,你们只管去就是。”给三人备好马匹干粮,三人便从哈密启程,向神鹊山赶来。 陈公岳三人来得正巧,上官坚一个手下迎着三人大声喝道:“哪里来的老家伙?”武夫人大怒,也不理他,一提马缰,向他奔来,也不打话,唰的就是一剑。那人手使流星锤,抖动铁索,呼的一声,一锤击出。哪知武夫人虽是年老,出手比他更快,那人一锤方出,次锤未发,身上已给武夫人连刺三剑,喉间血如泉涌,一声未吭,便即毙命。他的同伴大吃一惊,两面奔来,武公朔笑道:“夫人,这两个留给我!” 话声未停,已从马背腾空飞起,那两人正好冲来,兵器方举,但见眼前人影疾闪,武公朔已是左右连环两掌,迅逾飘风,左边那人挡得一掌,兵器未及收回,武公朔手掌早到,将他天灵盖击得粉碎,另外那人吓出一身冷汗,匆忙转身避掌。说时迟,那时快,武公朔一声怪啸,好似一头苍鹰从他头顶掠过,就在这一瞬间,手起掌落,又把他震翻了。夫妇俩在片刻之间,连杀三人,身形不停从人群中冲过,和陈公岳一道转瞬间来到顾雪云身边。 和顾雪云的丈夫蒲元修对敌的那人是上官坚两名侍者中另外一个,名叫符天霸,手舞独脚铜人,风声猛恶,横砸竖击,正和蒲元修恶斗,陈公岳腾空飞来,手中长剑一指,匹练般的剑光闪电袭来,符天霸铜人一挡,当的一声,陈公岳的宝剑给硬生生地反弹回来,但陈公岳武功何等高强,剑锋只是略略一转,立刻变招,明晃晃的剑尖瞬间直指符天霸的胸口要害!符天霸武功也非等闲,铜人一按,咯噔一声,爆散几点火光,陈公岳剑招疾变,一招“雄鹰展翅”,凌空刺下,唰的一声,符天霸的左肩肩衣已被一剑刺过,幸而他缩肩得快,要不然琵琶骨也给刺穿。原来陈公岳的剑法虽是普通,却是从韦陀门的绝技大韦陀杵中变化出来,符天霸知道韦陀绝技,却不知陈公岳的剑法出自何处,精微奥妙之处,符天霸一时之间根本看不出来!也正因为他没见过陈公岳的剑法,这才冷不防吃了一招。 符天霸勃然大怒,抡起铜人,横砸竖扫,呼呼轰轰,沙飞石走,好似风雷夹击,势道极为惊人。在他这样强烈的攻势之下,陈公岳的宝剑不敢硬碰,武公朔和武夫人急从左右杀进,三口长剑展开,奇招妙着,层出不穷,瞬息之间便斗了四五十招。符天霸内力沉雄,持久不衰,但他每出一招,还是要着意提防陈公岳三人凌厉无极的剑法,因此符天霸消耗的精力要多过陈公岳三人。 这样一来,符天霸虽然不至于相形见绌,却也被迫采取守势,代表着上官世家的那股不可一世的凶焰,已给陈公岳他们三人联剑给压下去了。不过符天霸到底是上官世家老主人上官潮一手提拔的得力干将,武功不同凡响,先斗蒲元修,再斗陈公岳三人,丝毫不露败相,铜人飞舞,凶犷绝伦,打得沙飞石走,地动山摇。酣斗中忽听武夫人大喝一声,紧接着“唰”的一声,武夫人腾空飞开,符天霸的身上已是一片殷红! 原来武夫人的剑法又不同于陈公岳和武公朔,她的剑法是南岭神尼那一脉的秘传。前文有述,武夫人当年因和丈夫闹矛盾,愤而离家十年,那十年中,她巧遇南岭神尼的徒弟妙慧师太,并和妙慧师太结下亲如姊妹的交情,妙慧师太把南岭神尼的独门剑法传授给她,十年苦练,她的功力或许不如丈夫,剑法的修为精湛则远过之。南岭神尼的独门剑法是撷英而成,融会各派之长,独出心裁,虚虚实实,变化莫测。符天霸眼花缭乱,铜人格了个空,寒光一闪,武夫人的剑锋已削到了他的颈项。符天霸大吃一惊,铜人急忙弹出,“铮”的一声,把武夫人的宝剑弹开,肩头一阵剧痛难忍,实打实吃了武夫人的一剑,立时血流如注,使不动铜人,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口绕指柔的缅刀,硬接硬架,不到十招,又吃了陈公岳一招势重力沉的大韦陀杵,闷哼声中,肋骨登时断了两根。 正和宇文雷缠斗的上官坚偷眼看见两大侍者都已受伤,敌人无端端多了三人,自己这一方有利的情势已然骤变,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看来敌人的武功比自己这边的人要高出一筹,继续缠斗,有害无益,一不留神,铮的一声,手中长剑竟给宇文雷宝剑一震,脱手飞出。宇文雷剑尖一点,转眼之间,连抢四五招,上官坚失了宝剑,迫得使出家传雷火掌和玄冰掌,以守为攻,给宇文雷杀得左支右绌,招架不住。就在这时,蓦的只听夏天芒一声大叫,玉凝霜剑走偏锋,一招“铁骑突出”,将他的铁鹿角挑开,夏天芒猝不及防,吃了一剑。这一剑去势沉重,剑尖刺穿了夏天芒的身体,从他背心透出。 夏天芒大吼一声,丢了兵器,一跤摔倒,鲜血瞬间染红了大漠黄沙,已是命在呼吸之间。符天霸和他是一正一副的兄弟搭档,亲密无间几十年,感情极深,夏天芒受伤如此之重,符天霸暴吼连声,独脚铜人越舞越急,转眼之间,把陈公岳他们三人逼开,跑上前来,大骂玉凝霜:“贱婢,还我兄弟命来!”呼的一声,发出独脚铜人,激荡空气,嗡嗡闷响,声势极为惊人!玉凝霜顺势一剑,当的一声,手臂酥麻,抵挡不住,韩飞虎忽地一声冷笑,纵步上前,左手一抓,倏地抓着了符天霸独脚铜人的头部! 他施展的是韩家大鹰爪功,用得险极,手指使劲,势如铁钩,硬抢符天霸的独脚铜人。哪知符天霸也用力到了极致,韩飞虎的手指刚刚抓牢独脚铜人的脑袋,被他猛力一冲,也不由自主后退几步,符天霸一见有机可乘,立即铜人一抖,当头砸下,叶灵犀在玉凝霜附近,唰的声响,宝剑化作一道寒光脱手飞出!符天霸和韩飞虎杀得难解难分,不防这一下,噗的一声,叶灵犀的宝剑飞来,竟将他身体洞穿,韩飞虎手掌一挥,一掌击中他的头顶。符天霸发出一声尖锐的狂啸,栽倒在地!上官坚大吃一惊,袍袖连挥,放出剧毒烟雾掩护自己,疾如飞鸟般头也不回地跑了。韩飞虎等人不追穷寇,急忙回来看张玉珑的伤势。 宇文雷听顾雪云复述张玉珑的话,不由一惊,说道:“她是无忌的师姐,我们都知道她是早就作了逐鹿侯的‘侍妾’,难道这两个孩子是逐鹿侯的?她想是看清了逐鹿侯的本来面目,所以才不惜冒了性命危险,跑出了天石园?”玉凝霜说道:“不管如何,我们快点带她回去见无忌。她许是做了错事,逐鹿侯也怙恶不悛,但这对孩子是无辜的,江湖之事,不该祸及他们。” 丘大明给张玉珑运功度气,不小心给张玉珑体内腐骨神掌的阴寒余力反激,冻得瑟瑟发抖,蒲元修拿出秘制的药丸喂他吃了,对丘大明说道:“老英雄回去好好将养身体,最近半年,最好不要摆摊卖茶了。”丘大明不明所以,蒲元修道:“逐鹿侯凶狠残暴,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半个月后他会倾巢而出,沙漠之上,转眼就有一场恶战,老人家何不避开凶锋?”丘大明一想也是,回去就和妻子收了茶摊,回去颐养余年,不提。 宇文雷韩飞虎和蒲元修六人以及陈公岳三人带着张玉珑急急赶回神鹊山。无忌听报大吃一惊,连忙和大家一起来看张玉珑。顾雪云把路上遇见张玉珑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又说了张玉珑昏迷过去之前说过的话,无忌便去请秦药师和江神医来替张玉珑诊治。秦药师一看张玉珑的脸色,早已心中有数,不待无忌问起,先自说道:“令师姐这是练腐骨神掌走岔了真气,加上她劳累奔波,连番恶斗,内伤极重,寒毒已入膏肓,就算我给她开药,恐怕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你也不用太难过了,我会尽力的。”无忌望着张玉珑发黑的脸孔,黯然说道:“好,请药师为她开方子吧。”秦药师叹了口气,给张玉珑嘴里塞了三颗小小的丹丸,便和江神医一起出去了,两个孩子交给玉凝霜和皇甫崧夫妇暂时看护,等到张玉珑弥留之际,再抱来和他们的母亲见一见。 无忌亲手熬了秦药师的方子,可是张玉珑是寒毒散入五脏六腑,无力吞咽,纵算良药,也已是无济于事。无忌正在忧闷,恶来进来,低声说道:“你和甘凤池约好见面在黑沙岭会面,就在今日。你师姐伤得这样重,要不要我派人送信,告诉甘凤池更改会面之期?” 无忌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这就去见甘凤池,师姐就让她安静这最后一阵吧。”无限伤感,不禁仰天长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张玉珑,便走了出去。 再说甘凤池到黑沙岭,他得罪天下武林,不到神鹊山来见无忌,便和无忌另约自己的营地中会面。他正在营房中和天音夫人以及樊殿魁说话,赤发姥姥进来说苍域修罗到了,甘凤池便亲自出迎,见到无忌,延入大帐,叫人泡了茶来,宾主坐定,无忌问道:“你约我来,想必是有什么事?”甘凤池说道:“去年你求我和你联手铲除逐鹿侯,这个提议还作不作数?” 无忌说道:“我说过的话当然作数。如今的武林之中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样的生死存亡之际,你我同仇敌忾,正宜彼此相助,联手二字,自然有效,除非你想毁诺。”甘凤池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甘凤池被人称作‘天下第一神魔’,从来不会食言而肥。如今天底下可堪与逐鹿侯那老鬼一战的,只有苍域修罗和我甘凤池,偌大的江湖武林,逐鹿侯再无其他敌手。我若与你联手把逐鹿侯杀掉可说容易得很,只是我还有顾虑,想请你帮我。”原来甘凤池知道自己昔日造下杀孽太多,仇家遍天下,自己神功虽成,以一敌众,只怕生还的把握微乎其微。 无忌一听立即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说道:“天山派和你一家之仇,我可以暂时放下,武林别派和你的仇恨,如何替你拆解?我自信没有让所有人都听我的话的能力,如果你想这样要挟我,我只好告诉你实在遗憾了。” 甘凤池道:“我也知道,你和与你有误会的人好容易才握手言和,我提出这件事是令你为难了点儿。不过凡事总会有一点转还的余地的吧?” 无忌又想了一阵,说道:“有句古话,叫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或者我可以用这句话暂时说服想找你报仇的人。铲除逐鹿侯之后,别人要找你报仇,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插手了。”甘凤池心中一凛,这正是他日夜苦思,未得其法的一件事情。但他却不死心,问道:“按你这样说法,莫非天下武林是非杀我不可么?”无忌道:“如果你肯向天下武林谢罪认错,自废武功,从此退出江湖,或者还有转机。要不然,我真是爱莫能助。”甘凤池听了心道:“这个法子虽可以活命,可要我自废武功,也着实难办得很!” 想了许久,对无忌说道:“我以前是做了不少错事,不过都是身不由己。你的办法未尝不是办法,我和你商量一下,如果天下武林同意我跟你去天山归隐,把我夫妇交你看管,我是可以接受自废武功的。江湖人心叵测,我不能相信别人,只能相信你这个以前的‘准女婿’了。此外我不能任由别人伤害夫人和老樊,否则我甘凤池战至最后一口气,也绝不低头。”他向来傲气,向无忌提出这个法子,已算是退让三分了。 无忌点了点头,说道:“你能这样说,也足见你的诚意,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提出的条件,让我去和戒定法师和龙虎尊者谈一谈,再答复你,如何?如果谈不拢,你想退出剿灭逐鹿侯,我也不会勉强你。”甘凤池叹了口气道:“余生也晚,可惜年青时候没机会有太多选择,要不然今日也不会如此窘迫。实不相瞒,我的‘腐骨神掌’已练到了第九重上半段,有能力和逐鹿侯正面一拼的人,全武林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了。” 无忌道:“那么我今日来得正好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合作,还是由你自己决定吧,我不勉强你。” 甘凤池哈哈笑道:“现在是我找你,不是你来找我。我愿意把我悟出的练功口诀传给你,你替我向武林正道说情,不知这桩交易你愿不愿意?这才是我找你来的根本原因。我想,得到我的练功秘诀,是全天下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事,难道你不因此而高兴吗?” 无忌听了反而一愕,心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须知戒日神功他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深入,他的“腐骨神掌”充其量不过才到第六重,就没再继续下去,更从未想过要他练到第九重。如今忽听甘凤池愿意将自悟的练功心法传授给他,这在于一般的练武的人当然算是天大的喜事,因为一般人怎样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是比把自己的武功练得登峰造极更重要的。可偏偏无忌经历了 那么多的波折变故,早已心中淡然,他现在想的事和甘凤池想的,已是天差地别。他是想逐鹿侯一旦给连根拔除,他就立即回到天山,金盆洗手,从此再也不会涉足江湖中事了。 他听了甘凤池的话,淡淡地说道:“我不想练‘腐骨神掌’,你自悟的心法还是留给别人吧,我不想要。” 甘凤池听了一怔,不禁问道:“为什么?你怀疑我的诚心吗?要知道,我没有徒弟,也不会向别人传授我辛苦悟得的秘法!” 无忌惨然一笑道:“因为腐骨神掌,因为戒日神功,江湖上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为了一种武功你杀我我杀你,手足相残,骨肉相戕的事,难道又少了吗?你年纪比我大,难道这里面的事你还没看透吗?” 他走到营房门口,缓缓回身向甘凤池说了一句:“奕芬的忌日快到了。”掀开营房的布帘,走了出去,再也没回头来看甘凤池一眼,只留下甘凤池、天音夫人和樊殿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到神鹊山中,无忌向戒定法师和庄而重他们说了甘凤池找他去赴会的过程,当他说起甘凤池的“条件”时,戒定法师点了点头道:“高施主,你可以答应甘凤池的条件,目下的情势,如果全天下的武林中人不论正邪,都只针对逐鹿侯,大家合心同力铲除这个妖孽,就算对甘凤池暂时隐忍,那又如何?正所谓‘舍小我而成大我’,少林苦难这么多年尚且可以接受,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区区如此一个条件,何足道哉?”庄而重也道:“为今之策,暂宜尽弃前嫌,先灭掉逐鹿侯再说,和甘凤池的恩怨可以押后再定。嗯,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无忌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我是怕逐鹿侯虽去,甘凤池复起,天下武林将永无宁日。各位可能怎样也猜想不到,甘凤池此时已将‘腐骨神掌’练到了前无古人、也断无来者的第九重上半段,理论而言,就算逐鹿侯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了!” 戒定法师果然大为惊奇,问道:“你说什么,甘凤池竟有这等本领?” 无忌点头道:“不错,甘凤池是罕见的练武奇才,从他用师门的正宗内功练‘腐骨神掌’一途,就可以想见。而且也许是因为他女儿曾是我妻子的关系,这十多年来,甘凤池每次遇上我对我说的话,还没有一句是虚言。所以我相信他对我说的话是真的。” 庄而重道:“当年我偷袭他两次,就是和你有同样的担忧,就怕养恶为患,将来不可收拾。无忌,为了江湖武林不再生波,你和甘凤池谈过的条件,我们都支持你!”无忌抱拳说道:“好,那我派人给甘凤池送信去吧。”成青岩站起来说道:“无忌什么都和大伙儿说好了,跑腿传信,就交给我吧。”可是无忌却不发一言,就走了出去。庄而重望着他的背影一声叹息,说道:“他的心思真重,这十几年来,他头上顶着‘弑师恶徒’、‘叛徒’、‘魔头’这样完全歪曲事实的帽子过日子,即使如此,他还是没忘记武林公义,也着实是难为他了!” 戒定法师道:“更难得的是他忍辱负重,令老衲钦佩。他匆匆过走开,是去看望他的师姐去了吧?” 庄而重道:“应当是的。” 戒定法师道:“少林寺的固本小还丹是救命的圣药,降龙伏虎,你们送一瓶小还丹去给高施主吧,就算救不回他师姐的命,尽力而为也是好的。” 降龙伏虎二尊者合掌应道:“弟子遵法旨。” 不料无忌回到住处,张玉珑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得多。秦药师和江神医一直和明月守在张玉珑床前,无忌回来时,秦药师刚刚为张玉珑把过脉。她望了一望无忌,缓缓说道:“无忌,我已是尽力了。” 无忌心头一震,只听秦药师继续说道:“你师姐的三阴脉是她自己强练邪派武功所伤,但她昏迷不醒,还是因为追杀她的上官世家,她是外伤兼内伤同时发作,内外不属,阴阳闭塞,周天紊乱,‘腐骨神掌’的寒毒反噬侵蚀膏肓,就算华佗再世,恐也于事无补了。”无忌怔了一怔,不禁掉下眼泪。江神医接着说道:“从脉象上看,你师姐是练功受伤之后尚不自知,结果‘腐骨神掌’的阴寒内力反噬时,她的真元无法阻遏邪气蔓延,长途奔波,运功动武,体内煞气邪气裹挟寒毒,伤势扩散越快,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腐骨神掌’如此厉害,给人造成的伤害实是非我等始料之所不及。”无忌听了,颓然坐在床沿,心中伤感之极! 江春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好说道:“无忌,我这里有一支千年首乌,可以试试······”话未说完已给无忌打断,只见他凄然一笑,缓缓说道:“千年首乌你留着吧,师姐用不着了!” 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修为,他虽不是江春秋和秦药师这样的杏林高手,识脉诊脉的常识他还是有的。他一初始看见张玉珑时,已料到她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但却想不到张玉珑已走到了油尽灯枯,性命即将不保。原来究其根源,还是由于张玉珑强练“腐骨神掌”,无师引导,经历了这几年,已被“腐骨神掌”的阴毒煞气反噬侵袭五脏六腑。她舍命从天石园逃出,又受了严重的内伤,两害相侵,纵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亦难救她!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刻,无忌的脑海中闪电般地倒回儿时,倒回到他刚刚由灵渡散人带进天山师门时的情景。 他清楚地记得,妈妈不辞而别,灵渡伯伯抱着他走过长长的龙眠谷,走进剑宫大门。当时白云师太和白眉师太正好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出门赏梅,这一众弟子中,就有一个扎着冲天小辫、打扮得整整齐齐利利索索的女孩子。那女孩子明眸皓齿,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灵动极了,看见灵渡散人抱着无忌走进来,脸上的表情,是好奇又欢喜。 她就是无忌未来的师姐张玉珑。 看到自己多了一个同龄的小伙伴,哪个孩子会不高兴呢? 时光推移,来到了枯燥无味的林中石屋。无忌在埋头看书,窗外不远的草坪上,王二十八和石敏正在教弟子练武。大雪初霁,阳光淡淡洒在林中,十几名弟子各持木剑,一招一式地练着,只有师姐张玉珑在一旁玩耍。因为她天赋甚好,别人要用功刻苦练十几天的招式,她只要三四天就可以完成,加上她是王二十八的“孙女”,在一众弟子中,自然“待遇”最高,也不用给王二十八和石敏的枝条责打。她手里抱着一头毛茸茸的小兔,不时拨弄一下小兔的长耳朵。一看到这样的场景,无忌就生出一缕情愫:这样的场景若能永恒留存,那该多好! 那一年,无忌九岁,张玉珑十二岁。 长无忌三岁、天宝四岁的张玉珑,俨然成了三个小伙伴里名副其实的“领头羊”。无忌和天宝为了哄张玉珑给他们做叫花鸡,争先恐后地对张玉珑“大献殷勤”,他们俩给张玉珑摘好看的花插在头上,他们陪张玉珑到天池里去摸鱼,他们“奋不顾身”地去摘野果来,就为博张玉珑一笑。为了让玉珑姐姐笑得开心,无忌和天宝经常干架,要么变成乌眼鸡,要么变成独角龙······儿时的伙伴常在身旁的快乐,大人是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再后来,玉珑和天宝都不见了。他们走了。连一个招呼也没和无忌打,就这么走了。他们三个再见,已是十几年后在杭州天竺山中。他们没机会握手言欢,儿时的友谊,转眼变成了刀枪相向,因为张玉珑的爷爷王二十八说无忌是“弑师恶徒”,张玉珑就听了,从此把无忌当作不共戴天的仇人。 往事一幕一幕,好似电闪一般从脑海划过。 秦药师看着无忌脸上落寞的表情,也不禁暗暗伤心,对无忌说道:“无忌,你师姐时日无多,我的鬼门针法还可以将她刺激,教她短暂醒来。你有什么话想对你师姐说,望你抓住这短暂一刻,跟她全部都说了吧。”无忌听了不禁双眼蕴泪,心伤神惨,说道:“好,谢谢药师,请药师施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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