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地说:老子不会如此世俗、浅陋!
若是这样,老子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很显然,老子是知“道”的,照人们理解的那样,老子既然知“道”,就不该有五千言。
道家思想
正如白居易所言:“言者不知知者默,此语吾闻于老君。若道老君是知者,缘何自著五千文?”
所以,那种“知道的不说,说的不知道”的说辞,是修身文化解读法,是典型的不知“道”。当然,你若是一个所谓的修者,或者你是一个说教文化的追随者,随你怎么发挥。但那种发挥的结果只能是“其出也弥远,其知弥少”。
所以,要想理解经典,就不能脱离作者的出发点和
不出于户,知天下
落脚点,就像儒家思想是教人如何修身、做官,佛家是教人如何超越生死,究竟涅槃一样,老子的书是写给君王的,他是要告诉君王如何做一个为道的圣人。
理解老子的任何一句话,都必须结合整个章节,把它放在整部《道德经》的思想体系里,整体把握,触类旁通,而不能断章取义,割断其思想脉络。
这句话出自《道德经》56章,全文是:
知者弗言,言者弗知。塞其兑,闭其门,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而解其纷,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也,亦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亦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既然《道德经》“乃万物之至根,王者之上师,臣民之极宝(朱元璋《御注道德经》)”,是治世之经典,那就要从治世这个根本方向来理解它,这个根本方向错了,其他所谓的“发挥”都是意淫,难以服众,甚至连自己也昏昏然不知所之。
朱元璋《御注道德经》
老子这一章开头两句在于强调至道虚寂,妙绝名言——他告诉君王:大道不是可以用言辞能够表达清楚的,所以本章大意是:
“知道”的君王行不言之教;依靠政令宣教的君王一定不是知“道”的。奉行道治的君王应当控制住口腹之欲,堵上私欲之门,磨去张扬的棱角,化解纷扰的根源,隐去自身的荣光,混同于百姓之中,这叫做至玄至妙、与百姓同心同德。
所以,这样的有道君王既不会得到他的亲近,也不可被他疏远;既不会从他那里谋利,也不会因他而遭致迫害;既不会因为他而得以高贵,也不会因为他而变得低贱,所以这样的有道品质为天下人所尊贵。
不能说这样的理解多到位,但至少基本方向没有问题,只有基本方向不偏差,才有可能在此基础上做一些“发挥”。
这里所说的的发挥,不是离开基本思想的任意发挥,而是特指热衷于炼养者,在弄清基本思路的前提下,分清“主次”,即哪个是“君王”,哪些是“百姓”,唯如此,才可以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做进一步的领会。
所以说,那种认为“知者弗言,言者弗知”就是“知道的不说,说的不知道”的理解,只停留在浅陋的说教文化层面上,根本不是老子的思想。
本章还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常见问题需要理清:
1、“知者弗言,言者弗知”是对“为道者”状态描述,是为道圣人的职业基本规范,并非韬光养晦的虚伪与故作高深的阴谋。
老子无论是以实物喻道,还是对为道者的描述,都是客观直白的事实呈现,都不会带有任何主观道德评判色彩。因此,“道治”“无为”与传统文化中的“道德”“de治”无关,只有在“失道”之后,才会有“de治”,那不是老子的主张。
失道而后德
2、最容易被忽视的主语和宾语。一个简单的事实是:知道的都不说,人类社会如何发展进步,如何传承文明,如何传道、授业、解惑?如何实现百姓的“自化、自正、自富、自朴”?
所以本章的“知者”的默认主语必然,也只能特指“圣人”,而不是“百姓”。就为道权力者而言,“不言”不是言论问题,而是权力者不强制、不命令、不干涉百姓的自由自主权力,也就是“行不言之教”。
3、本章的六个“不可”,是“道”的属性在“圣人”为政方面的具体体现,即圣人之“德”。
所谓“不可得而亲,亦不可得而疏”,就是“圣人不仁”,就是“天道无亲”,就是圣人对待百姓不分亲疏彼此,不会亲亲有别;
所谓“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就是圣人“不尚贤”,不会以“利”“害”驱动,而操纵百姓,以此避免人身依附,从而消除宠辱与贵贱问题带来的困扰,使百姓人人平等,“自爱不自贵”,即“不可得而贵,亦不可得而贱”。
4、“和其光、同其尘”等,都是对为道圣人的职业描述,与保守无关,与全身避害的明哲保身无关,与世俗文化的“枪打出头鸟”的修身文化无关,它只是对道治社会中的“圣人”的现实状态的写实,因为圣人的荣耀很容易产生与百姓关系的疏远,所以他“和光同尘于百姓”,是必然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