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片场,灯光如昼。61岁的甄子丹站在监视器前,反复观看刚才拍摄的动作场景。《误判》是他首次自导自演的作品,每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这个转身的角度再大一点。”他对年轻演员说,随即亲自示范。只见他一个旋身,拳头如闪电般击出,动作干净利落。可转身的瞬间,眉头微微一皱,只有他自己知道,膝盖又在隐隐作痛。
“丹哥,要不今天先到这?”副导演看出了他的不适。
“不,再来一条。”甄子丹抿了抿嘴,“趁还能打,多拍几条。”
六年前在《鲁豫有约》的演播室里,他曾信誓旦旦:“我一定不会像成龙大哥那样,演到那个岁数还在打。”话音刚落,观众们都笑了。谁知五年后,他不仅还在打,还成了自己的导演。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上世纪八十年代,香港功夫片如日中天,李小龙已成神话,成龙正当红,李连杰势头正劲。而21岁的甄子丹,只是一个怀揣武林梦的年轻人。
“我要成为李小龙第二!”年轻的甄子丹踌躇满志。他出生在武术世家,母亲麦宝婵是太极名师。11岁随家人移居波士顿,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种武术,把功夫融入血液。
1984年,机会来了。武术指导袁和平找上门来,给了他人生第一部电影《笑太极》的主角。年轻气盛的甄子丹使出浑身解数,可影片上映后,观众的评价让他心碎:“不如换成龙来演。”
“我没有成龙大哥那样的运气。”蹲在TVB后台的楼梯间,月薪3000港币的甄子丹自嘲道,“人家拍戏有替身,有世界级预算,我连坐公交车都要精打细算。”
王晶曾预言:“甄子丹将是继李小龙、成龙、李连杰后的巨星。”可那时的他,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个预言。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香港功夫片进入“玩命”时代。洪家班从三楼跳下,袁家班就从四楼跳,成家班更狠,直接从五楼跳下来,再撞到车上。这是用命在拍戏的年代。
“我们没有那么多预算玩命,”甄子丹对袁和平说,”但我们可以打出个人风格。“他开始研究镜头语言,研究如何让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个人魅力。
转机在2005年。42岁的甄子丹在《杀破狼》中遇到31岁的吴京。两个实打实的功夫高手过招,导演叶伟信说:”你们都练了二三十年了,别套招了,真刀真枪干一场!”
拍摄时,甄子丹打断了4根木棍,次次都打在吴京手臂上。”那场戏你演得真好,脸上的仇恨太真实了。”朋友夸吴京。
“真实?那是真疼啊!”吴京苦笑着揉着手臂。
真正的巅峰是2008年的《叶问》。为了演好这个儒雅的武者,甄子丹每天只吃一顿饭,硬生生瘦了20斤。片场没戏时,他总穿着长衫静静坐着,眉眼低垂,仿佛真的穿越回了那个年代。
“叶问永远不找事,但也不怕事。”这句台词,仿佛就是45岁才真正走红的甄子丹的写照。他创造了”日字冲拳”,一出手就惊艳了观众。那个淡定从容的武林高手,终于让他等到了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
拍摄这些年,他的病历本比剧本还厚:骨折、眼睛险些失明、骨头移位萎缩......每次拍戏,片场外都停着救护车。
“不用护甲,你就踢我吧。打我的脸也行!”他常这样对对手说。这种近乎自虐的拼命精神,让他在功夫片式微的年代里,依然守住了一片天地。
2019年,《叶问4》上映,56岁的甄子丹说“解脱了”。12年的叶问生涯,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和热情。”起初,觉得这是个好噱头,总比别人贬低你好。但时间久了,就明白太阳始终会下山,人也会老,铁也会生锈...”
2024年,《误判》上映。61岁的甄子丹不仅自导自演,还邀请父亲甄云龙友情出演。电影里,他饰演的律师虽然年过半百,但依旧能以一敌百。
“我给年轻演员留了很多精彩的动作戏。”他说,”年轻人该有年轻人的舞台。”
如今的功夫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拼命的时代。李连杰归隐,吴京转型,70岁的成龙还在拼命,在《急先锋》拍摄中险些溺水。而甄子丹,依然在坚持着他的功夫理念。
“为了证明自己是功夫界最牛的,你会做很多傻事。”他笑着说,眼里却藏着深深的疲惫。这些年,他用实打实的疼痛,换来了观众的真心喝彩。
今天的动作片,越来越依赖特效和剪辑。那种真枪实弹的功夫,那种不要命的拼劲,正随着这些老派功夫人的退场而渐渐消失。
“我老了,真的打不动了。”片场收工,甄子丹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道。镜子里的人,鬓角已经斑白,眼角布满皱纹,但眼神依然坚毅。
这是功夫电影的黄昏时代,61岁的甄子丹仍在坚持,像个执着的武者,用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守护着最后一抹余晖。这注定是一个人的武林,一个属于甄子丹的谢幕演出。
在这个特技横行的时代,他用真功夫为香港动作电影谱写着最后的绝唱。未来的某天,当我们再次怀念起功夫片的黄金年代,一定会记得这个倔强的男人,记得他用一生的坚持,为我们留下的这份珍贵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