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大王吩咐小妖们原地守候,只身追着猪八戒二人往水面而来。
猪八戒赶紧跳上岸赶紧大叫:“来啦!来啦!”
紧接着沙僧也到岸边:“来啦!来啦!”
随后,灵感大王钻出水面大喝:“哪里走!”
孙悟空目不转睛紧盯水面,见灵感大王露头便一棒打下去。灵感大王拿铜锤格挡,相持不到三回合便已招架不住,打个水花又钻回河里。
孙悟空无奈,回到石崖高处:“兄弟们,辛苦!辛苦!”
沙僧:“哥哥,这妖精在岸上本事不济,水里可厉害的很!我与二哥左右齐攻才勉强与他打个平手。这下他又逃回去可如何是好?”
”恐他伤了师父,不可迟疑,还得哄他出来。”
猪八戒:“哥哥,我再去哄他,你莫出声,只在半空静候,见他出来便使‘捣蒜式’照他头顶来一棒,纵然不死,也叫他头晕眼花,到时老猪补上一耙,管叫他了账!”
“正是!正是!这叫作‘里迎外合’,如此才能降他。”
第三十八难:鱼篮现身
灵感大王逃回水府,一众小妖仍在门前等候,鳜婆迎上问道:“大王,那两个和尚哩?”
“我追他二人到水面,哪知他们有帮手守在那儿。我刚露头,那帮手抡一条铁棒打我,也不知他那铁棒有多少斤重,我招架不住,撑不到三个回合便已败阵,只得先回来。”
“大王可看清那帮手怎的模样?”
“是个毛脸雷公嘴、猹耳朵、折鼻梁、火眼金睛的和尚。”
鳜婆打个寒噤,大惊:“大王!亏得你自量(识俊)逃了回来!若再打上三个回合,定然性命难保!”
“你认得他是谁?”
“当年我在东海汪洋,曾听闻老龙王提及,他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上方太乙金仙美猴王齐天大圣!如今他皈依佛教,保唐僧西天取经,改名叫孙悟空行者。孙悟空神通广大,本领高强,大王今后万万不可再与他打斗!”
正说着,守门小妖来报:“大王!那两个和尚又到门前叫战!”
灵感大王心惊不已:“贤妹所言极是!......我不出去,看他能奈我何!——小的们!把府门关紧,‘任君门外叫,只是不开门’,任他纠缠几日没耐性(性瘫)了,咱们再享用唐僧不迟!”
一众小妖寻来石块、泥巴,把府门封死。猪八戒二人在外边叫骂半天没有丝毫回应,猪八戒性急,抄起钉耙筑烂大门,见里边竟是泥砌石墙,高叠千层。
沙僧道:“二哥,想是妖怪怕啦!不敢出来!咱们且回岸上与大哥再商议商议。”
孙悟空提着铁棒隐匿在云雾间,看猪八戒二人出来却不见妖怪尾随,问道:“兄弟,那话儿为何不上来?”
“那怪物紧闭府门不出,也不应声。二哥打破门扇看里边儿竟被泥土石块叠实,着实无法,只得出来与哥哥再商议个计策,看如何才能救出师父。”
“似他这般闭门不战倒真的无法可降......你两人在岸边巡视,不可走远,我去去就来。”
猪八戒:“哥哥往哪里去?”
“我上普陀岩拜问观音菩萨,看这妖怪是何出身,姓甚名谁,好寻到他祖居拿了他家眷亲邻,以此威逼妖怪出来!”
猪八戒忍不住笑道:“哥哥......好计谋!只是如此有些费事,太耽搁时间。”
“管他费不费事耽不耽搁!老孙去去便回!”
孙悟空纵起祥光而去,不到半个时辰已至落伽山,按下云头落在普陀崖,只见二十四路诸天与守山大神、木叉行者、善财童子、捧珠龙女齐迎施礼:“大圣,为何来此?”
“有事求见菩萨。”
“菩萨今早出洞去竹林赏玩,不许跟随,又言大圣今日必来,吩咐我等于此迎接,请大圣在翠岩前稍坐片时,菩萨自会出来相见。”
孙悟空依言,还未坐下,善财童子上前施礼:“前番多蒙大圣盛情,有幸跟随菩萨左右,闻真法,证大道。”
孙悟空自然认得他是红孩儿,笑道:“那时你魔障迷心,如今修得正果,方知老孙是个好人也!”
如此久坐闲叙多时仍不见观音现身,孙悟空有些焦躁不耐:“诸位且进去传报传报,时间拖久了恐师父有难。”
“不敢传报!菩萨吩咐过,等他自己出来。”
孙悟空性急,怎会再等,起身便往竹林深处走去。行进一段,却见观音菩萨光着脚盘腿端坐,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袄束一条锦裙,未梳妆,不挂饰,赤着双臂拿钢刀削竹皮。孙悟空有些惊诧,叫道:“菩萨,弟子孙悟空志心朝礼。”
“外面等候。”
“菩萨,我师父有难,特来拜问通天河里那妖怪根源。”
“且出去,静心等候。”
孙悟空只得出林,问诸天:“菩萨今日竟做家事(家务)哩!不坐莲台不梳妆,为何在林里削竹篾?”
“我等也不知。菩萨今早出洞,不曾妆束便进了竹林。只吩咐我等在此迎接大圣,想是因大圣所事。”
孙悟空无奈,坐下再等。
不多时,观音提着一个紫竹篮出来:“悟空,我与你救唐僧去。”
孙悟空赶紧跪下施礼:“弟子不敢催促,且请菩萨梳妆更衣。”
“就此前去,无需更衣。”
孙悟空不敢再言,跟随观音来到通天河界。
猪八戒、沙僧二人见了观音装束更惊:“师兄性急,不知如何在南海嘶嚷打闹,竟把未曾梳妆的菩萨逼迫前来!”心里想着,却是连忙下拜施礼:“菩萨,弟子冒犯(擅干)!有罪!有罪!”
观音不答,解下身上一根束衣丝绦,绑好竹篮抛进河里,纵身半踩彩云,口念颂子:“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
如此念过七遍,观音提起竹篮,只见篮里一尾金鱼正眨眼(斩眼)动鳞,扑腾弹跳。
“悟空!快去救你师父!”
“未曾擒住妖邪,如何能救师父?”
“这篮儿里的不是?”
猪八戒、沙僧近前瞧看:“这一尾金鱼儿竟有如此手段?”
“它本是我莲花池里养大的金鱼,每日浮水听经进而修炼成精,而那一柄九瓣铜锤乃是一枝未绽的菡萏,被它运炼成兵。不知哪一日它趁海潮泛涨来到此间,今早我扶栏赏荷,却不见这厮出水拜礼,掐指巡纹算得它于此害你师父,因此未及梳妆,赶着编竹篮儿擒他。”
孙悟空:“菩萨,既如此且再等片刻,我唤陈家庄信众来见菩萨金面,一则留恩,二则说明降怪之事,好叫他们供养。”
“也罢!你快去快回!”
猪八戒、沙僧一起飞奔至陈家庄高呼:“都来看活观音菩萨!都来看活观音菩萨!”
一庄老小闻言纷纷跑到通天河岸边,也不管在水里泥里,全都跪地不停磕头礼拜,有擅长书画者趁机留下鱼篮观音之作。
当时某位陈家庄善画之人所传下的《鱼篮观音》。《鱼篮观音》其时是个典故传说:观音曾化身貌美渔妇,提着鱼篮去东海之滨点化民众,卖鱼传经,一众渔夫谁会背《普门品》、《金刚经》、《法华经》就嫁给谁......
观音回身南海。猪八戒、沙僧二人分开水路,到河底寻救唐僧。此时水府里水族精怪皆尽死去,二人直入后宫,掀开石匣,把唐僧驮上岸边。
陈清、陈澄兄弟上前对唐僧磕头称谢:“老爷不依小人劝留,以致如此遭罪。”
孙悟空:“无需多言。那妖怪已被擒获,再无后患,你等来年再不用祭献。老陈头,还得劳你找来舟船送我们渡河。”
“有!有!有!”
二陈领着村民伐木解板,就地打造。有人买桅蓬,有人办篙桨,有的出绳索,有的雇水手,满庄村民无不殷勤快活,任劳任怨。
河岸一众人等正嚷闹造船,忽听得水中有人高呼:“孙大圣!孙大圣!无需劳人劳力打船,我送你师徒渡河!”
民众听这声音甚是可怖,再往水里观望,有胆小的早已溜烟跑回了家里。
原来河水正中一只千年老鼋慢悠悠朝河岸游过来:“大圣无需打船,我送你师徒过去!”
“鼋”属于甲壳龟类,如今已经频临绝种,属于保护动物
孙悟空提棒大喝:“哪里来的孽畜!胆敢过来,老孙一棒打死你!”
“大圣!承蒙大圣援救之恩,老鼋情愿送你师徒渡河,你怎的反要打我?”
“我何时与你有恩惠?”
“大圣!这河里水鼋之第正是我的府宅,祖经历代,如今传留与我。那妖邪九年前趁着潮头来此侍强逞凶,打伤我许多儿女,夺走我许多族亲,我打不过他,只得眼睁睁看水宅被强夺。如今大圣请观音菩萨解救师父,收了此怪,归还我宅邸水府,如此大恩,岂敢不报!”
孙悟空收起铁棒:“你所言可属实?”
“大圣恩德深厚,怎敢妄言!”
“既然属实,你朝天赌个咒!”
老鼋张口朝天发誓:“我若非真情送唐僧渡河,将身化血水!”
“好!你上来!上来!”
老鼋纵身爬上河岸,民众见这四丈围圆的白盖老鼋(围圆指圆的周长,四丈约13米,直径约4米),纷纷上前观看。
孙悟空招呼唐僧:“师父,咱们上他甲壳渡河过去。”
“徒弟,走那厚实冰层尚且不稳(迍邅),更何况这鼋背?”
老鼋:“师父放心!稳得很!稳得很!胆敢歪一下便不成功果!”
孙悟空也劝:“师父,凡世众生,但会说人话,绝不打诳语。”
猪八戒、沙僧回陈家庄牵马挑担,陈家村民也跟着前来。
孙悟空牵马走上白鼋甲盖,唐僧在左,沙僧在右,猪八戒在后,几人围马站定。
孙悟空怕老鼋无礼冲撞了唐僧,拿虎筋绦穿过老鼋鼻孔,一脚踏着鼋盖,一脚踏着鼋头,一手扯住缰绳般的虎筋,一手提棒,吩咐老鼋:“慢些走!胆敢歪一下便是照头一棒!”
“不敢!不敢!”
老鼋蹬开四条腿下河游水,当真稳如平地行。
陈家村民不停念颂“南无阿弥陀佛”目送师徒四人远去。
不消一日到了通天河西岸,几人跳下鼋身,唐僧合掌称谢:“多劳老鼋!贫僧轻身走远路,无物可赠,待取经归来再谢!”
“不劳师父赐谢!我在此修行一千三百余年,虽寿龄绵延,会说人语,只是难脱本壳。听闻西天佛祖无生无灭,能知过去将来之事,万望老师父到西天时替我问佛祖一声,看我几时得以脱壳成人形!”
“好说!好说!贫僧自当相问!”
老鼋潜水而去。
孙悟空服侍唐僧上马,猪八戒挑起行李,沙僧跟随左右,师徒四人找大路继续西行。
*你看老鼋修了一千三百余年,尚且不得人身,人身如此难得,缘何今人把这身子不作一钱看待?真可为之痛哭流涕。语曰:“一失足时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警醒,警醒。——李卓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