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词话》第80回的回目是：陈经济窃玉偷香，李娇儿盗财归院。

西门庆死后的头七，眨眼之间就过了。

眼看着西门庆的二七就要到了，应伯爵约上西门庆的生前的那些狐朋狗友谢希大、花子由、祝日念、孙寡嘴、常时节、白来创等七人，商量着每人各出一钱银子，买上一些祭品，要去西门庆的灵前祭奠一下。

应伯爵说出的理由便是，我们这些人“当时也曾吃过他的，也曾用过他的，也曾使过他的，也曾借过他的，也曾嚼过他的”，现在西门庆死了，如果我们推不知道，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当然应伯爵的原话是：“不然，他就到五阎王跟前，也不饶你我了。”哦，原来这些人还是怕遭报应。

大概这帮人都是不信苍生信鬼神之徒，再想到花上这一钱银子，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连本带利地赚回来、吃回来，比如吴月娘她们少不了要回一条价值七分银子的一条孝绢，拿回家还可以做条裙腰子，等到明日出殡还可以在山头饱餐一顿等等。

这帮不要脸的王八蛋想得可真美！我，呸！

想想真替西门庆感到不值，这么多年就交了一帮这样的没心没肺的狐朋狗友。凭良心说，西门庆也许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对待这些人真心不薄，这帮人在他活着的时候，各个都吃他的、用他的、使他的、借他的、嚼他的。

现在西门庆一死，这些人在最重要的头七的时候没来祭奠，好不容易想到要在二七过来祭奠，还在盘算着，怎么从西门庆家里多捞些回本。

坦率地说，跟这帮垃圾相比，西门庆还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应伯爵他们请来了那位水秀才煞有介事地作了一篇祭文。没错，这位水秀才就是前文，也就是小说的第56回“西门庆周济常时节 应伯爵举荐水秀才”那一回中，只存在于应伯爵口中，始终不曾露出庐山真面目的那位很“水”的水秀才。

这一回，这位水秀才真是闪亮出场，写了一篇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妙好（祭）文，其辞曰：

故锦衣西门大官人之灵曰：维灵生前耿直，秉性刚强。软的不怕，硬的不降。常济人以点水，恒助人以精光。囊箧颇厚，气概轩昂。逢药而举，遇阴伏降。锦裆队中居住，团腰库里收藏。有八角而不用挠掴，逢虱蟣而瘙痒难当。

……现今你便伸着脚子去了，丢下小子辈如斑鸠跌弹，倚靠何方？难上他烟花之寨，难靠他八字红墙；再不得同席而偎软玉，再不得并马而傍温香。撇的人垂首跌脚，闪得人吊儿郎当！今特奠兹白浊，次献寸觞。灵其不昧，来格来歆，尚享！

这篇祭文亦庄亦谐，亦雅亦俗，亦文亦白，对西门庆短暂而“光辉”的一生，进行了一番戏谑嘲弄，幽你一默，逗你玩，堪称千古奇文。这位水秀才果然别有歪才。可惜这帮人个个都粗俗不堪，哪里晓得水秀才这篇祭文的个中奥秘。

这不禁让我想起相声“单口大王”刘宝瑞先生讲的那个著名的单口相声《连升三级》，曾经选入我们那个年代的初中语文课本，最后的那四个字——一群混蛋！

众人到西门庆灵前祭奠，由祝日念在灵前宣读这篇祭文。祭罢，陈经济下来还礼，免不了又在卷棚内大吃大喝一通，这才酒足饭饱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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