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与建筑有关的魇镇你都知道吗?

以冬话美食 2024-07-15 02:14:28

“厌胜”是以迷信的方法,镇服或趋避可能出现的灾祸,或致灾祸于人,是巫术中的一大类别。“厌胜”样数很多,“厌事多方,罕能说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古人做不到的。厌胜大多针对的是人,不过“衣食住行”,“住”排在第三位,可见其重要性,所以建筑作为人的居所,也是厌胜的重点之一,毕竟只有居住安宁才能有好日子过。针对建筑的厌胜,古人称为“魇镇”。“魇镇”原同“厌胜”。元无名氏《马陵道》楔子:“今晚三更三点,荧惑失位,着他领三百三十骑人马,都是红袍红旗,到宫门外面连射三箭,鸣锣击鼓,呐喊摇旗,着他魇镇火星。”

《三国演义》第九一回:“时丕有疾,韬乃诈称于甄夫人宫中掘得桐木偶人,上书天子年月日时,为魇镇之事。”后来因为施加于建筑的厌胜大多要通过镇物来施法,所以“魇镇”慢慢就多指建筑方面的厌胜了。

魇镇大致可分两类:“嫁祸致灾型”和“镇服求吉型”,概括说即“祸人”“福己”。

“嫁祸致灾型”是旧时木匠瓦匠在营造房屋时,因为主人在饮食、薪酬上有所亏待,或是发生争吵,出于对雇主的不满,又难以发泄,受巫蛊迷信心理的驱使,在所造房屋中埋下所谓的“镇物”,用以报复。据说这样能使屋宅的主人致病招灾,祸殃不断。明杨穆《西墅杂记》:“余同里,莫氏故冢也。其家每夜分闻室中角力声不已,缘知为怪,屡禳之弗验。他日专售于人而毁拍之,梁间有木刻二人,裸体披发,相角力也。又皋桥韩氏,从事营造,丧服不绝者四十余年,后以风雨败其垣,壁中藏一孝巾,以砖弁之,其意为砖戴孝也。又常熟某氏建一新屋,最后生女多不贞,二三世如之,一日屋敝而缉之,于椽间得一木人,为一女子,三四男勾引淫亵,急去之,帷箔方始清白。”

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十四之《槐西杂志》(四):“从弟东白宅,在村西井畔后,前未为宅时,缭以周垣,环筑土屋其中,有屋数间,夜中辄有叩门声,虽无他故,而居者恒病不安。一日门旁墙圮(pǐ,毁也),出一木人,作张手叩门状,上有符录。乃知工匠有嗛(xián,怀恨)于主人,作是镇魇也。故小人不可与轻作缘,亦不可与轻作难。”

魇镇有时还需辅之以相应的咒语。乌丙安《中国民俗学》:“咒语的产生几乎可以推测到和原始语言产生为同时,它是人类崇信自己语言具有神秘魔力的必然产物。上古时期的祝仪多以祝咒为与神灵相通的手段,在以后所有的迷信活动中,各种各样的祝辞口诀都被看作是有交感魔力的咒语。”我们常说语言的魔力,这个在古人看来是真有“魔力”。清王用臣《斯陶说林》:“吴有富商,倩(请)工作舟。具(指招待工匠的饭食酒肴)稍薄,疑工必有他意,视工将讫,夜潜伏舟尾听之,工以斧椓曰:‘木龙木龙,听我祝词:第一年船行,得利倍之;次年得利十之三;三年人财俱失’。翁闻而识其言,初以舟行商,获利倍之,次年亦如言,遂不复出。一日破其舟,得术龙长尺许,沸油煎之,工仆地而绝。凡取厌胜者,必以油煎。”这真是魇镇有风险,施法要谨慎。

清褚人获《坚瓠集》:“木工厌胜者,例以初安时一言为准,祸福皆由之。娄门李鹏造楼,初萌恶念,为小木人荷枷埋户限下,李适见,叱问之,工惶恐,漫应曰:‘翁不解此耶?走进娄门第一家也。’李遂任之。自是家遂骤发,贤甲其里。”本来想弄个载枷小人让主家吃官司,没想到被发现,幸亏脑子灵活,随机应变,改成“第一家(枷)”,结果咒语变成了吉祥话。看来咒语属于一次性刻录,不能擦写。

历史上最惨痛的魇镇事件发生在明初。明洪武二年九月,诏以临濠(今凤阳)为中都,并开始营建中都城。洪武八年四月,明中都“以劳费罢”。都快要建成了想起“劳费”来了,这里面肯定有说词儿。这从《明史·薛祥传 》中可见端倪:“(薛祥)八年授工部尚书。时造凤阳宫殿。帝坐殿中‚若有人持兵斗殿脊者。太师李善长奏诸工匠用厌镇法‚帝将尽杀之。祥为分别交替不在工者‚并铁石匠皆不预‚活者千数。”朱元璋回乡并巡视中都城的营建情况,结果坐在殿中听到屋脊上好像有人持兵器打斗的声音。负责工程的李善长为推卸责任,说是工匠“魇镇”做了手脚。朱皇帝要把工匠全杀光,薛祥把轮班不在工地上的,负责材料加工的铁匠、石匠等没直接参与建造的,救下上千人。如此一来,以朱元璋多疑的性格,这中都是不能再住了,总不能扒掉重起吧,所以“魇镇事件”可能是朱元璋最终罢建中都的直接原因。

明清是魇镇的高峰期,很多笔记、小说中都有记载,如梁间藏了一个木刻太监,屋主人便无子嗣。在地下埋了一个口中红点累累的竹人,屋主人三世吐血而亡。更离谱的是,明午荣《鲁班经》是民间匠人视为经典的专业用书,除了介绍建房工序、房屋式样、鲁班尺的运用,居然还特别介绍了工匠魇镇及祛除魇镇的数种方法。如在门口架梁内藏一只筷子、一块碗片,其结果是“一块碗片一枝箸,后代儿孙乞丐人,衣粮口食当冻饿,卖了房屋住山寺”。另如“一块破瓦一断锯,藏在梁头缝合处,夫丧妻嫁子抛离,奴仆逃亡无处置”。而禳除这些灾异的方式,或书“姜太公在此”,或制“天官赐福”板等。黄县民间也有魇镇的传说,黄县话称之为“天机不可泄露”。如某家盖房儿,工匠离得远,早上气喘吁吁赶到,打桶井水喝女主人却撒上把麦冠儿。工匠气不忿,就做了手脚。后来这户人家钱粮总是见少不见多。再之后因为偶然的原因,工匠知道女主人撒麦冠儿是怕他们喝凉水“激儿”,羞愧之余把镇物取出,原来是木头刻的牛车,车头朝外,作搬运状。

观察这些故事可以发现,工匠所下的镇物往往是生活中某种人或物的“模拟物”,而这些模拟物本身所具有的性质、情状、动态,又会给这所屋宅带来类似的结果,例如藏个泥捏的骑马射箭泥偶,这家人就会全身疼痛。或许你会觉得这太荒诞不经了,但在巫时代的先民们看来,这很“科学”。弗雷泽的人类学巨著《金枝》提出了著名的“巫术定律”:一是“同类相生”或“果必有因”的相似律;二是物体一经互相接触,在中断实体接触后还会继续远距离互相作用的“接触律”或“触染律”。巫师根据接触律,认为可以通过一个物体来对一个人施加影响,只要该物体曾被那个人接触过,或是该人身体之一部分,这称为“接触巫术”。根据相似律引申出他能够仅仅通过模仿就能实现任何他想做的事,这称之为“顺势巫术”。例如下雨后池塘中蛙声一片,顺势巫术认为模仿蛙叫就可引来雨水。又如史前洞穴岩画,先民们画出与动物相似的画像,再画上箭头,或直接用长矛戳刺、棍棒击打(和扎小人差不多),认为这样就可以控制或伤害动物,狩猎就会成功(结果猎物没事,艺术从此诞生了)。魇镇也是顺势巫术的一种,认为彼此相似的东西可以成为同一事物,因此,试图通过相似的模拟物,对屋宅主人施加巫术影响,招灾致祸。魇镇的起因,大约是因为旧时工匠处在弱势地位,一旦和主家发生矛盾,也没有申诉的渠道,心中积攒了戾气,便通过魇镇的方式发泄出来。或许哪次偶尔碰巧应验了,此后便传播开来。“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国人秉持的信条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对待工匠一定要客客气气,好酒好菜招待着。清杨式传《果报闻见录》:“(魇镇)皆主人造屋薄待工匠或克减工食之故。”清刘廷玑《在园杂志》:“营造房屋时不宜呵斥木瓦工,恐其魇镇,则祸福不测。”不过这种雇佣关系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魇镇这种通过模拟的相似物便能使人致病招灾的观念,是初民的原始思维在后世的遗存,泰勒《原始文化》称之为“文化遗留物”:“那些仪式、习俗、观点等等从一个初级文化阶段转移到另一个较晚的阶段,它们是初级文化阶段生动的见证或活的文献。”按照文明的正常进程,初级文化会被高级文化所取代,原始思维也会转变为科学思维,文化遗留物会相对较少。但我们的文化是早熟文明,早在巫时代即已成熟,而成熟的文明再想成长和进化是很困难的,所以我们的文化中固结了很多巫的东西,有很多“巫的文化遗留物”,广泛而普遍的厌胜文化便是其中之一。现在的建筑工人会往烟道、下水道扔水泥、笤帚疙瘩、编织袋、穿线管、电线、抹布、破鞋,这也是魇镇的文化遗留吧。不过古时工匠厌镇还讲究点专业技术,刻个小人儿小车儿啦,捏个弯弓射箭啦,还要有天马行空的想象,现在的工人只会“哐哐”往管道里造,用《天下无贼》里黎叔的话讲,“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古时工匠还是有底线的,因为所藏的镇物是可以拿出来的,有很多故事都有这样的桥段:工匠发现真相,原来错怪主家,抱愧之余遂取出镇物,这家人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而现在建筑工人往烟道、下水道塞的那些东西,想掏出来很难很难。并且我们生活在同一种文化当中,不光木匠、瓦匠会魇镇,别的行业也有。有经验的老饕,去饭店里吃饭遇到咸了、淡了、生了、糊了,决不让跑堂的端回后厨作二次加工,他怕厨师以口水为镇物。

如果说“嫁祸致灾型”是主动进攻,那么“镇服求吉型”就是被动防御,而且手段花样更多,这就是所谓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建房之时即通过埋设镇物和建筑构件镇物化来保证镇服鬼神,避灾祛邪。

故宫养心殿彩绘宝匣

古代一些大型建筑,正脊正中脊筒内要置放宝匣作为镇物(行业术语称“龙门”或“龙口”,安放宝匣的过程即为“合龙门”,也称“合龙口”或“合龙”。古建筑挑大脊时,工匠由大脊两端向中间垒砌脊筒,并预留出正中一块脊筒暂不封瓦,合龙期间将宝匣放入正脊筒,再盖上脊瓦密封起来),宝匣一般为铜质、锡质或木质,里面盛放的镇物,以太和殿(即“金銮殿”)为例:金锞、银锞、铜锞、铁锞、锡锞各一锭;金钱八个;金、银、铜、铁、锡牌各一个;五色宝石五块;五经五卷;五色缎五块;五色线五绺;五香各三钱;五药各三钱;五谷。这是最高规格的,一般建筑没有这么多。黄县建房正中脊瓦下要放置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五谷,有的还要放七个小制钱(向北斗七星致敬?)这是简化版的宝匣镇物。

古时建筑多为木制,最怕火灾,所以防火是建筑魇镇的一大主题。

“鸱尾”黄县话叫“猫儿头”,安在正脊两端,用以魇镇火灾。宋吴处厚《青箱杂记》卷八:“海有鱼,虬尾似鸱,用以喷浪则降雨。汉柏梁台灾,越巫上厌胜之法。起建章宫,设鸱鱼之像于屋脊,以厌火灾,即今世鸱吻是也。”正脊上的“鸱尾”加上垂脊上的蹲兽,合称“五脊六兽”,除了辟火,还有辟邪的作用。

还有“悬鱼”。宋李诫《营造法式》卷七:“凡垂鱼施之于屋山搏风版合尖之下。”“垂鱼”即“悬鱼”,鱼属水性,也是用来魇镇火灾的。

“藻井”是中国传统建筑中顶棚形式之一。一般做成方形、多边形或圆形的凹面,上有各种花纹、雕刻和彩画。《营造法式》卷二:“《西京赋》:蒂倒茄于藻井,披红葩之狎獵。(藻井当栋中,交木如井,画以藻文,饰以莲茎,缒其根于井中,其华下垂,故云倒也。)”无论是“藻”还是“井”,都有水的含义,也是用来魇镇火灾的。

南方人给宅院中房子和房子或房子和围墙所围成的较小的露天空地叫作“天井”,也是这个道理。

香椿树为“百木之王”,且其木芯是红的,迷信认为可辟邪。黄县人家盖房,如果能以香椿木做脊檩,当然是十分上档次的。不过,这样的材料不好找也用不起,一般人家就在脊檩上钉个香椿木的“㩟儿”权作代表。上梁的时候脊檩上还要绑两双筷子,周围再钉八个小制钱,寓意“快快发财”。脊檩下还要垂挂一串十二个小制钱,缀以五色布,这些都是镇物。

照壁分内外两种,内照壁在院里,多在院内迎门建一独立式照壁,或是把东厢屋的山墙做成照壁,作用是在大门和正房之间作一遮挡,使门外人不能窥见住宅内的活动,也防止邪祟直接冲撞正屋。

如果房子邻着井、沟、河、路口或寺庙,就要在门外建一外照壁,意在隔断风水与门户的相冲,以免造成家宅不吉。这都是起镇服作用的。

以铜为兽面,衔环著于门上,称为“铺首”。《说文·金部》:“铺,箸门抪道也。”段玉裁注:“《手部》曰:‘抪,扪持也。’扪持者,古者箸门为蠃形,谓之椒图,是曰铺首。以金为之,则曰金铺。”

龙生九子,第五子为椒图,形似螺蚌,性好闭,在大门上以之为铺首,意在魇镇妖邪之气,使其无法从大门入内。

建筑门前的狮子、麒麟、辟邪等猛兽石像或铜像,房屋木雕、砖雕或撑拱上的雕的狮子等猛兽形象,都是用来震慑邪气压制邪祟的。

“石敢当”,又称“泰山石敢当”,是立于街巷之中、特别是丁字路口等路冲处被称为凶位的墙上用于辟邪的石碑,上刻“石敢当”或“泰山石敢当”等字样。

“石敢当”三字早见史游《急就章》:“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今人家正门适当巷陌桥道之冲,则立一小石将军,或植一小石碑,镌其上曰‘石敢当’,以厌禳子。”清俞樾《茶香室续钞》卷十九:宋王象之《舆地碑目记》:兴化军有石敢当碑,注云:“庆历中,张纬宰莆田,再新县治,得一石铭。其文曰石敢当,镇百鬼,压灾殃;官利福,百姓康。风敦盛,礼乐张。唐大历五年县令郑押字记。今人家用碑石书曰石敢当三字镇于门,亦此风也。”之所以冠名“泰山”,是因泰山为五岳之首,且为帝王封禅之地,泰山又为“治鬼之山”(《薤露》《蒿里》为乐府《相和曲》名,相传是齐国东部的歌谣。两曲都是挽歌,为出殡时挽柩人所唱。汉时以《薤露曲》送王公贵人出殡,以《蒿里曲》送士大夫、平民出殡。“薤露”是说人命短,有如薤叶上的露水,一瞬即干。“蒿里”是古人认为人死后魂魄聚居的地方,相传在泰山之南),故以“泰山石敢当”魇镇鬼神是最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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