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乍”有关的字,值得细细品味

以冬话美食 2024-03-08 00:19:26

“乍”为会意字,其甲骨文之解读,意见并不统一。

郭沫若说其“象人伸脚而坐有所操作之形,即作之初字”;林义光《文源》:“乍即作之古文,象兴构之形”;蒋中舒认为“象缝纫之线迹”;谷衍奎认为“《仪礼》有‘卜人坐作龟’之语,此字正是卜人用刀钻刻龟甲,然后灼烧之,视其裂兆进行占卜之意”;戴家祥则认为金文乍字之后都有彝鼎等器名作为宾语,故“知乍字当为制作的本字”。总而言之,不管是用针也好,用刀斧也好,还是用刻刀也好,“乍”之本义都与动手制作有关。“乍”读zuò时,有制作、创造义,《大孟鼎》:“武王嗣文王乍邦。”《卫父卣(yǒu)》:“卫父乍宝尊彝。”制作、创造是造物的开始,故又引申为起始、兴起,《墨子·兼爱》:“文王若日若月,乍照光于四方,于西土。”

据《广韵》,“乍”又音“锄驾切,去祃,崇”,今音读zhà,由钻刻、劈砍、灼裂等义,引申指因受惊而战栗、颤动,比如:你别一惊一乍嘞,让你快吓死喽。进而指竖起、耸起,元白仁甫《梧桐雨》第三折:“唬的我战钦钦遍体寒毛乍。”“乍翅儿”指张开翅膀,比如:你毛儿刚长齐就想乍翅儿?由起始义引申用作副词,表示初始、刚刚,如初来乍到,“初”与“乍”对文。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用的也是此义。进而引申指突然、猝然,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乍者,有人逃亡而一止之,其言乍,皆咄咄逼人之语也。亡与止亡者皆必在仓猝,故引申为仓猝之称。”比如:这道题乍一看挺难的,其实很简单。白居易《琵琶行》:“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乍”与“突”对文。黄县话里的“乍棱棱”也有仓猝之义,比如:乍棱棱嘞一眼还没看出是你来。

凡从“乍”取义的字皆与起始、制作、猝然、裂开等义有关。

“乍”后来为引申义所专用,制作、起始等义另加义符“亻”写为“作”,“乍”“作”为古今字。“作”当起讲,如振作、日出而作;有做某事义,如作孽、自作自受;有写作义,如著作、作曲;又指作品,如杰作、成功之作;有装义,如扭捏作态、装模作样;有当成、作为义,如作废、认贼作父;有写成、写为义,如伏羲又作伏牺、着一作著;有发作义,如作呕、作怪。

在黄县话里,“作”读作zuǒ时,有淘气、惹祸、瞎搞之义,比如:小厮儿货就是能作;作够喽就不作喽。“作死”指非常淘气,比如:这孩儿作死作死。“作妖”比喻做坏事,比如:谁又在外面作妖?“作索”指故意愚弄戏弄人,比如:作索人没有你这个作索法。也指糟蹋、作践,比如:那个闺娘让人作索喽。也指损坏、破坏,比如:你㗗作索粮食。“作祸”指闹出祸事,比如:你今日什在外面作祸嘞?“作穷儿”就是胡糟蹋,不好好过日子,比如:你这是在作穷儿啊。“作登”指糟蹋,闹腾,比如:你不把这点钱儿作登光了不算事啊。

“柞”即麻栎,《字汇·木部》:“柞,栎也。”《诗经·大雅·绵》:“柞棫拔矣,行道兑矣。”郑玄笺:“柞,栎也。”《诗辑》:“柞,坚韧之木。新叶将生,故叶乃落,附著甚固。”

“柞”之得名与新叶乍生老叶才落有关。“柞”读作zé,有砍义,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木部》:“柞,柞可薪,故引伸为凡伐木之称。”《诗经·周颂·载芟》:“载芟载柞,其耕泽泽。”毛传:“除草曰芟,除木曰柞。”伐木亦为作。

“胙”,祭祀求福用的肉,《说文·肉部》:“胙,祭福肉也。”《左传·成公十三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古人对待祭祀是非常虔诚的,杀牲也好,煮肉也好,都要先挑好的用于祭祀。老黄县民俗,大年三十晚上煮饺子,打上来的第一碗必定要给老祖宗上供,这也是古代习俗的遗存。所以“胙”与起始义有关。

《说文新附·示部》:“祚,福也。从示,乍声。”注:“臣铉等曰:‘凡祭必受胙,胙即福也。’”“祚”从示,与祭祀有关,也与“胙”有关。古人认为福是上天赐予的,可由祭祀得之,《诗经·大雅·既醉》:“君子万年,永锡祚胤。”郑玄笺:“天又长予女福祚,至于子孙。”后引申为某一封建王朝的国统、皇位,《广韵·暮韵》:“祚,位也。”《史记·秦楚之际月表》:“拨乱诛暴,平定海内,卒践帝祚,成于汉家。”“国祚”指国运,明谢肇淛《五杂俎·地部一》:“国祚悠久,非偶然也。”也指最高统治者的权位,《汉书·刘向传》:“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

“阼”,古代指大堂前东面的台阶,主人迎接宾客的地方,《说文》:“阼,主阶也。”段玉裁注:“阶之在东者。”《玉篇》:“阼阶,东阶,所以答酢宾客。”《礼记·曲礼》:“践阼临祭祀。”疏:“阼,主人阶,天子祭祀升阼阶。”黄县俗语云“东为大”,东南西北四方位中,东为起始方位。

“酢”,客用酒回敬主人,《广韵·铎韵》:“酢,《苍颉篇》云:主答客曰酬,客报主人曰酢。”酢则必起身,故从乍。《仪礼·士冠礼》:“主人玄端爵韠(bì,蔽膝,古代一种遮蔽在身前的皮制服饰),立于阼阶下。”郑玄注:“阼,犹酢也,东阶所以答酢宾客也。”则“阼”与“酢”之间还是有些关联的。

“炸”,指物体突然爆裂,如爆炸、瓶子炸了。也指用炸药、炸弹爆破,如轰炸、炸碉堡。引申指人突然发怒,比如:他一听就炸喽。也指因受惊而四散,比如:枪一响,他们就炸儿营喽。也指一种烹调方法,把食物放在沸油里弄熟,如炸花生豆儿、炸酱面。黄县话里也指把蔬菜放开水里焯一下,比如拌菠菜之前要把菠菜放水里炸一下。这两处“炸”都有把食物猝然放高温的油、水中之意。

“拃”,我们大多知其表示张开的大拇指和中指(或小指)两端间的距离,比如:这根绳儿有三拃长。其实“拃”最初的含义指压榨,《齐民要术·作菹藏生菜法》:“女麴爆令燥,手拃令解,浑用。”

“咋”读zhā,有个词儿叫“咋呼”,一个义项是吆喝,比如:你瞎咋呼什么?还有一个义项是炫耀、张扬,比如:他真能咋呼。两个义项都有点一惊一乍的意味在里面。

“痄腮”指流行性腮腺炎,发病极快,经常是头天晚上好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腮帮子就肿了,称为“痄”当与猝然发病有关。

“蚱蝉”是蝉类中的重金属乐手,称为“蚱”当与其爆裂般的声音有关。“蚂蚱”之得名当然与其大腿惊人的爆发力有关。

《说文》:“乍,止也。一曰亡也。从亡,从一。”徐锴曰:“出亡得一则止。暂止也。鉏驾切。”郭沫若认为“乍”字从亡从一“亦沿讹字以为说”,《说文》训“乍”作“止也”,古籍中亦有用作初义的例子,终止与初始的意义正好相反,截然不同的两种意思集于一身,故《苍颉篇》:“乍,两辞也。”“两辞”即不一致的话,不相同的话。这说明内心也首鼠两端,并不确定。

“诈”,《说文》释作:“欺也。”《礼记·乐记》:“知者诈愚。”孔颖达疏:“谓欺诈愚人也。”智者用正反两辞来欺诈愚人,用现在的话说就叫“忽悠”。作假、假装也叫“诈”,如诈降、诈死。用言语试探,诱使对方吐露真情也叫“诈”,比如:他是在拿儿话诈你。黄县话里有个词儿叫“诈蒙儿”,就是又诈又蒙,自己并不知实情却佯作已知,哄骗对方说出实情,比如:你这是在诈蒙儿吧?昨天嘞事我跟谁也没说,你怎么可能知道?

“咋”读zǎ时,作疑问代词,如咋样,咋回事。“咋”还读作zé,《正字通·口部》:“咋,啖也,啮也。”“咋舌”本谓自啮其舌,后形容因惊讶、悔恨而说不出话来的样子。黄县话称老鼠啮咬为“咋”,读为zá,比如:这个箱儿叫老鼠咋喽。普通话里的单韵母e改读为a,这在黄县话里是很普遍的事,“割”“蛤”“欱”“佮”等都是这种情况。

“怎”为疑问代词,相当于“如何”“怎么”,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怎”是疑之于心,“咋”是问之于口,二者都与“两辞”有关。

“怍”作惭愧、羞惭讲,《说文》:“怍,惭也。”《孟子·尽心上》:“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惭”和“愧”还是有所区别的,“惭”谓自省所造之罪恶而感羞耻之心,“愧”谓以自己所造之罪面对他人时引以为耻之心。“惭”是对自己的,“愧”是对他人的。“怍”之造字亦与“两辞”有关。

“乍”由裂开又引申出细碎义,“砟”,小的石块或煤块,如道砟儿、煤砟子。

“苲”,指金鱼藻等水生植物,其叶子是细碎的。

“鲊”,本义是用盐、米粉腌制的鱼,《释名·释饮食》:“鲊,菹也,以盐米酿鱼以为菹,熟而食之也。”鱼腌的时间长了,用黄县话说就“䆀喽”,轻轻一动就破碎不堪,所以把事情办得乱七八糟、“稀碎”,用黄县话说就是“办鲊鱼喽”。后来含义泛化,“鲊”也指用米粉、面粉等加盐和其他作料拌制的切碎的菜,可以贮存,如茄子鲊、扁豆鲊。

贵州有一种地方特色食品叫作“小米鲊”,是以糯小米为主要原料,添加或不添加肉(猪肉、牛肉、鸡肉等),以白砂糖、植物油、食用盐、味精、酱油、谷类、豆类、干果等为辅料,经传统工艺烹制加工而成的食品,里面的成分都是细碎的,故以“鲊”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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