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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我刚被提拔为副连长，说实话，这官不大，但责任不少，尤其是连里的吃喝拉撒，全归我管。

当时我们在山里驻训，条件别提多苦了。帐篷搭在石头地上，睡觉硬得硌人不说，伙食也难吃得让人提不起劲儿。

最夸张的时候，炊事班做的土豆汤能数清锅里有几片土豆。

训练强度又大，战士们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饭量倒是见长，可供不上好东西吃。小伙子们还年轻，天天念叨着：“副连长，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这心里听着难受，琢磨着，得给他们改善改善伙食。就在这时，炊事班班长老张悄悄跟我说：“副连，山那边有个水库，咱要不搞点鱼回来？”

听到老张提起水库的事，我心里一激灵，这主意是个门道。战士们现在真是一天吃不上一点油水，别说训练了，走路都打飘。

可这地方没菜没肉，连个山鸡兔子都看不到，咱总不能看着这帮孩子吃不饱吧？

改善伙食是头等大事。听完老张的提议，我第二天一早就和他一起摸到水库边，去考察一番。

水库不大，水面清清亮亮的，鱼倒是能瞅见不少。问题是咋弄上来。捕鱼？

咱连队的兵大多是北方来的，连游泳都不会几个，拿网子下去怕是要出事儿。

撒鱼网、用鱼钩这些办法，全都慢悠悠的，费时费力不说，还不一定能逮到多少。我看着水面，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个办法——咱有手榴弹啊！

“老张，你说，要是用手榴弹炸鱼呢？”我压低了嗓子问。

老张一愣，瞪着我看了半天，最后小声嘀咕：“副连，这事儿可不太合规矩。不过，要是干得利索些，也没人知道。”

他这么一说，反倒给我壮了胆。我寻思，连队的训练弹现在也不用得紧，拿几枚出来总不至于出啥大事。

于是，回到连里后，我从弹药库调了十枚手榴弹，还嘱咐炊事班的几个小伙子保密，第二天就带着他们杀回水库准备行动。

早上六点，我们小队就出发了。带着手榴弹、渔网、筐子，还有几根竹竿，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水库走。

为了不引起注意，我还特意让大家换上训练服，别太像执行任务的样子。到了水库边，我先把人分了工。

老张负责炸弹实投，我盯着全场，小刘带俩兵在边上警戒防止村民靠近，剩下几个炊事班的战士负责捞鱼。

炸鱼之前，我特意让大家围过来，训了一遍安全教育：“兄弟们，这事儿咱们低调处理。记住了，投弹一定要用标准动作，不许马虎。人站在岸上，手雷扔到水中央，听到‘轰’一声，等水面平静下来再捞鱼，知道了吗？”

炊事班这几个小伙子连连点头，摩拳擦掌，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兴奋得不行。

第一颗手榴弹“砰”地一声扔出去，水花炸得足有两米高，紧接着水面上就飘起了几条翻着白肚皮的鱼。

大家见状一阵欢呼，捞鱼的组马上下手，把竹竿和渔网伸出去捞。才过了几分钟，筐里就已经有十几条大鱼了。

我看着战士们高兴的样子，心里也乐开了花。虽然知道这事儿不地道，可总觉得能让兄弟们吃饱吃好，怎么都值了。

后来大家越干越顺手，炸弹一颗接一颗往水里丢。水库边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战士们笑得合不拢嘴。

整整一个上午，我们炸了满满三筐鱼，个头大的有七八斤，小的也有两三斤。每个小伙子捧着鱼，嘴里叨叨个不停：“这回咱们连队的伙食可是要翻天了！”

小刘笑得最得意，还嘀咕了一句：“副连，您这是有一套，别的连准羡慕死咱了。”

不过，回连队的路上，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这事儿毕竟属于“违规操作”，要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但看着战士们拎着鱼有说有笑，我也没好意思再多想。

回到连队，我一边命令炊事班赶紧把鱼处理了，一边还特意让老张给五连和六连分了一些，想着让兄弟连也改善改善伙食。

大家吃得高兴，连长和指导员也都夸我想办法有一套。谁能想到，几个小时后，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下午刚吃完饭，正准备歇会儿，结果营部的通讯员小王气喘吁吁跑过来喊：“副连，团政治处叫你马上过去，说团长和政委都在等着。”

我心里一紧，顿时觉得不妙。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这炸鱼的事被戳了出去！

一路上，我就琢磨，是谁走漏的风声？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炊事班的小刘。

他那张嘴啊，平时就是个话篓子，逮着啥说啥，没准儿在五连分鱼的时候忍不住炫耀，把实情给漏了。

到了团政治处，门一推开，果然团长、政委，还有教导员、营长全在，个个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我立正敬礼刚喊了句“报告”，教导员先开炮了：“李泽平！你胆子真是肥了啊！手榴弹是随便用的吗？还敢带人炸鱼！你是想让整个连队都跟着你一起上军事法庭吗？”

教导员的声音就跟炸雷似的，我心里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报告教导员，我承认这是我不对，但……但这事儿是为了改善连队伙食，我……”

话没说完，营长一拍桌子：“别但了！你知不知道，这事儿传到上级去，咱团都得跟着挨处分！你还在这儿想狡辩？”

他这一吼，把我想解释的心思全给吓没了，只好低头听着。

团长这时开口了，语气倒是比前两位缓和些，但也满是严厉：“李泽平，作为一个连队的副主官，你要明白纪律是军队的生命线！哪怕出发点再好，也不能拿军规当儿戏。今天这个事，我的意见是，撤职！”

这话一出口，我心里咯噔一下，冷汗顺着后背直往下淌。撤职？

我当兵七八年，好不容易才混上副连长，这一下回到解放前，那不是白干了吗？

可我也知道，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干得不对，领导这么处理没啥可争的。

我垂着头，咬牙敬了个礼：“是，我接受处分。”

就在这时，政委说话了。他语气比其他人温和些：“老赵，你先别急着定性。我听说了这个事情的经过，也了解泽平的出发点，他不是贪图私利，也没有弄虚作假，而是真心为了连队好。再说了，这事儿虽然不合规，但你也得承认，泽平在组织行动的时候有条不紊，充分考虑了安全问题，连队战士还因此得到了实投训练的机会。”

政委顿了顿，又看着我：“李泽平，我承认你有为战士着想的心，但纪律意识太差了。纪律是红线，再好的出发点，也不能突破底线！今天这事儿，给你个教训。老赵，我的建议是，先让他写份深刻检讨，再看表现。撤职处分，暂缓。”

我听完这话，心里像坐了过山车一样，一下子从谷底拉上了半空。

虽然还得写检讨，但至少官没丢，我赶紧立正表态：“谢谢政委的信任！我一定深刻反省，吸取教训！”

从政治处出来，我松了口气，可心里也五味杂陈。路上遇见老张，他小声问我：“副连，咋样了？”

我叹了口气：“差点被撤了，政委帮我说了话，捡了条命。”

老张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咱下回可不敢再玩这个了。”

回到连队，指导员小吴早就等着了。他倒没批评我，反而说：“你就别琢磨了，检讨书我让小刘帮你写，你签个字就行。”

我赶紧点头，心里却更愧疚了，觉得自己给连队添了麻烦。

那几天，我既忙着写检讨，又提心吊胆，生怕团里再改主意。战士们吃着鱼，高兴得不得了，有的还跑来跟我说:“副连，多亏了您，咱这回可真解馋了！”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不是滋味，明白领导的批评是对的。这事儿再不能干第二回了。

几天后，全团召开军人大会。那天的气氛严肃得吓人，团长、政委、营长都坐在台上，每个人的脸都是铁青的。

我站在台下，手里攥着检讨书，心跳得比打军体拳还快。周围的战士们也不敢说话，个个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知道，今天这个检讨，可能会成为我军旅生涯的分水岭。

轮到我上台的时候，腿差点软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去，把事先写好的检讨书拿出来。站到话筒前，我扫了眼底下的战士，嗓子一下子干得厉害。

心里清楚，这事儿可不仅仅是丢我的人，也影响了整个连队的形象。

“报告团长，报告政委，同志们！”我用尽全力喊了出来，“这次‘炸鱼’事件，是我的重大失误。

我作为副连长，没有严格遵守部队的纪律，用军事武器干了不该干的事！这是严重的违规行为，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说到这儿，我忍不住顿了顿，看着台下那些熟悉的面孔。战士们一个个眼睛瞪得圆圆的，有的表情复杂，有的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担心。

我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次事情虽然是为了改善伙食，但出发点再好，也不能成为破坏纪律的借口。纪律就是军人的生命线，我辜负了领导的信任，也给连队抹了黑！”

说完，我鞠了个躬，觉得浑身的劲都被抽空了。站回一旁的时候，连手心都是湿的。

接着，政委站起来发话了。他的话比我想象得要平和很多：“同志们，今天这个检讨，是给大家一个警示。我们的副连长李泽平，确实犯了错误。但同志们想过没有，他为什么会犯这个错误？因为他想让战士们过得好一点！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方式是错误的。”

政委顿了顿，扫视全场，继续说道：“纪律，是不能破的红线！战场上，任何一个小错误都可能造成重大损失。但我们也不能忽略了作为领导干部，对战士生活关心的责任。李泽平这次，既是教训，也是提醒。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我台阶下，也敲打了全团。我心里既惭愧，又感激。

最后，政委转头看向我：“李泽平，记住这次教训，以后要更严格要求自己。部队需要纪律，但更需要有担当的干部。”

我赶紧敬礼：“是，保证以后不再犯！”

这次大会后，虽然检讨做了，但我也明白，自己的形象多少受了点影响。

不过那几天，我的战士们倒是挺意外，很多人私下跑过来跟我说：“副连，别往心里去，咱知道您是为了大家好！”

听着这话，我心里五味杂陈，也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把纪律和责任放在心头，干啥都不能再冒险了。

大会过后，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工作方式。这件事让我明白，作为连队的干部，光有一腔热血不行，还得讲规矩、守纪律。

那天晚上，指导员小吴找到我，说了句让我记了一辈子的话：“老李，咱们当干部的，不光要解决问题，还得教战士们怎么在规矩里把事儿办好。你这心是好的，可心急了，方法不对。”

后来，我再也没干过类似的冒险事儿。无论是搞训练，还是改善战士们的生活，我都先琢磨清楚规矩在哪儿，底线在哪儿。

再苦再难，也不能破坏纪律，因为军队的规矩是用来保护大家的。

回想起来，那次“炸鱼”风波不仅是个教训，也是我成长的转折点。

人生这条路，走得再急，也得看着脚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