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老城区的千年古城，谁信啊？

去年，路过一个县城，在老火车站前的十字路口，看到有一座三层小楼，还是1970年代工农兵旅社的样子，不知道当地政府会不会把这个小楼保留下来。应当说，现在这样的县城，大部分都已经改造完了，很多县政府的大院都拆掉了，要找一个超过30年的建筑都难了。这个小楼显得特别的珍贵，不知道当地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前几年，去长沙，也看到一条街正在拆迁，都是五六层的红墙建筑，看房子的外形，还是很有特点的，当时，应该是某个大型工业项目的生活区。平房拆完了就开始拆楼房，这也是很多城市进行改造的升级版，所谓的棚户区，在开始的时候说的是用了很多年的建筑工地的临时建筑，也有些说的是工矿企业的职工宿舍。现在所谓的棚户区，泛指要拆的房子，只要成规模，楼房也算棚户区了。

长沙的这些房子，有点像北京甘家口三里河的小区，有一定的历史痕迹。是不是应该保护？也在争议之中。长沙是座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前些年，长沙市曾花费数亿元对全市500多条背街小巷进行提质改造。但最近这些年，当年很多老街区又在“旧城改造”中拆损殆尽。

有文史专家称，“如果再不制止拆除老公馆的行为，长沙的历史文化名城称谓将虚有其名。”长沙城的中心位置经历了2000多年都没有改变，这在全世界的大城市中也并不多。上世纪80年代以前，“大跃进”、“文革”期间虽也破坏了一些老建筑，但老城区尚留存着传统的历史风貌。“但近年来，许多文物古迹、具有地标价值的街区和建筑由于开发建设遭到破坏，走马楼、柑子园、营盘街等这些老街，短短几年就只剩下一个名字了。

2011年予园公馆被“棚改指挥部”列为征收房屋，还闹出了一场悲喜剧，要不是房屋主人刘奇琰多方奔走，极力保护，恐怕今天就看不到予园的影子了。当时，予园公馆评估单价4531元/平方米，评估价值为1055542元。可以对比的是，河西某广场征收价格为3800元/平方米，但是，招商是68000元/平方米。这样的征收令人不解，这和从农民手中征收土地有点类似，评估机构的评估价格也不知道从而何来，莫非他们就是按照砖头瓦块计算的？

予园公馆被征收的理由，竟然是，予园公馆已经位于棚改项目的红线范围，公馆周围的大部分房屋已被征收，如果予园公馆不征收，其他居民会有意见。这个理由是不是很有意思？按照当地的规定，经过前期的听证、公示等民主过程，现在征收工作已经是一种具有强制性的行政行为。按照有关规定，如果产权人不配合，政府可以向法院申请强制征收。既然在红线之内，现在的予园，周围的房子全拆了，只留下了这孤独的院子，令人唏嘘。

长沙老建筑研究者梁小进认为，随着旧城的改造和开发，长沙市一些经过改造后的大街旁边再也看不到昔日公馆伫立的身影，已有10多处公馆相继在近几年内消失。坐落在长沙市黄兴南路福源巷37号的左学谦公馆，曾是湖南省会长沙唯一一座保存得最完整的传统公馆建筑。公馆之主左学谦为民国时期的名人实业家，系长沙工商界元老，早年参加同盟会，参与创办湖南电灯公司、湖南实业银行、民生轮船公司，任过长沙总商会会长。左公馆上下二层，属于典型的中西合璧建筑，是长沙始建最早的公馆之一。但在2002年，该公馆寿终于王府井百货大楼的修建。像蔡锷北路的左宗棠公馆、麻园岭的陈明仁公馆、天心区唐家湾民国公馆等，也先后消失。

1986年3月，长沙出版了一本《长沙市地名录》，这本书中，记录长沙的街巷共有1026条。最近这些年，随着长沙城市建设大提速，老城区因拓路、扩路、小区开发、棚户区改造，许多旧城街巷成片消失。现存老街估计不足300条。

德国著名城市社会学家迪特•哈森普鲁格教授说：“最好的城市规划，是让这个城市会讲故事。”一个没有历史的城市，只能讲今天人们的奋斗，一个有历史，却没有老街区、古建筑的城市，讲什么都会让人觉得怪怪的。面对一片高楼大厦，你说，这在过去曾是某个名人故居，能说清楚吗？

我们到国外旅游，也能发现，每一个国际大都市，基本上都还保留着老城区的样子，没怎么变化，有的也是“破破烂烂”，我们常常讥笑人家，还不如我们的五线城市。然而，这里正是游客集中的地方。与一个城市对话，听一个城市讲故事，只有老城，新城的样子，全世界都一样，去不去意义都不大。

我们常常有一个错觉，一提到老房子，就会问，有什么价值？总是以为，只有达官贵人、名门望族的府邸才有保留价值。有时候，对一些名人故居，还要比较一下，这个名人的地位到什么水平上。其实，历史上的东西，按照今天人的看法，是不可能说清楚的。就像予园一样，周围的老房子都没有了，孤独的予园，能告诉你的可能就是现在的孤独。历史上的予园，人们可能就不大注意了，人们更愿意了解的是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就这么一个房子呢？邻居们都去哪里了？【本文由“马跃成”发布2020年9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