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龙劝道:“大哥暂息雷霆之怒。我们已知这是龙四的阴谋,如何找回这段梁子,还须从长计议。”铁拐神龙尤自盛怒难按,说道:“老夫虽已金盆洗手,为武林安危,哪怕给人家笑话我出尔反尔,也不得不管一管这事了,绝不能让高老弟再蒙不白之冤!”
无忌道:“奸贼沽名钓誉,江湖上还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底细,总有一天,必叫他原形毕露,方可大快人心。”
铁拐神龙道:“你们说的都对。老弟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无忌说道:“先义父忌辰快到时,晚辈正好身在关内,未能按时赶回天山,便来到西安,到先父的故业凭吊祭奠,以尽人子之情。”
铁拐神龙点头道:“凭吊先人旧迹,人之常情。你要去飞马镖局吗,就在我家不远,不过那里好像有人住。”
无忌道:“什么人?”
铁拐神龙道:“ 我没有见过他们,只知道其中有三个人,原来是在秦岭山中安窑立柜的三个黑道人物,老大名叫郭天挺,排行第二的名叫周横,是快刀连家的弟子,行三的名叫彭天劳,和老二周横是师兄弟,两人是神刀连元通的门下。世道这么乱,这三个家伙不知在什么地方发了一笔横财,来到西安城中买下了福祥飞马镖局的地方,听说也打算开个镖行。”
无忌再问:“除了他们,镖局里还有什么人?”
铁拐神龙道:“他们搬家来时,我在门口望了几眼,大车小箱的金银细软倒是不少,有些奇怪的是其中有四顶小轿,看几个抬轿的轿夫似非常人,都是练有不错的武功的。当时老夫心里在想:抬轿的都非庸手,坐轿的人只怕越见不凡。只是从那以后,我只见过这三个兄弟,其他人却没再见过了。”
李飞龙道:“老大哥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听不出他们的口音吗?”
铁拐神龙道:“像这种黑道人物,我向来不太喜欢结交,所以也没留意。不过有个小丫鬟手忙脚乱的打坏了东西,我倒是听见其中一顶轿子里传来骂人的声音,骂人的好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我就听见这么一句,好似辽东口音。”
王天鹤道:“奇怪,辽东的人为什么跑到西安来安家?”
铁拐神龙道:“更奇怪的是,姓郭的那个家伙我认识,他可不是辽东人氏,而是地地道道的关中人氏。骂人的那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这世上哪有辽东的娘,养一个陕西的儿子的道理?我当时还在暗自思量:这一家子人不知是何来历,怎么五湖四海的口音都有?那老婆婆是辽东口音,姓郭的是关中人,姓周和姓彭的是河北人,这不令人奇怪吗?”
李飞龙哈哈一笑,说道:“老大哥,这个也不难解释,也许住在无忌老弟亡父镖局里的主角是那个老婆婆,姓郭的他们只是她的护院武师或保镖呢?”
铁拐神龙也笑道:“大概是吧,我对他人的秘密也没什么兴趣,我是已退出江湖的人了,只要无害于我,他们是什么来历我才懒得打听。若不是无忌老弟今天不期而至,我谈都不想谈起江湖上的事了。”
无忌想了想道:“我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占了义父的产业。”
铁拐神龙道:“你刚刚来到西安,风尘未扫,何须如此着急?今晚我们好好喝几杯,镖局还是等明天再去吧。”这时仆人前来禀告,宴席已经备好,铁拐神龙便请诸人移步花厅入席开宴。别看他以前在江湖行走向来是以一身乞丐的打扮示人,其实他祖上是经商为生,留下的家业够他坐吃山空一辈子,他宴客的花厅装饰得古香古色,令人赏心悦目。
一行人次第入席,免不了觥筹交错、闲话武林逸事。铁拐神龙问起无忌这几年的情形的时候,无忌简单说了几句,淡淡说道:“这次我从扬州到北京,是打算找逐鹿侯的。我无意中得了一封信,是逐鹿侯写给白教法王准备联手起兵叛乱的,我转手把信送到紫禁城中,皇帝看了信,找了个理由将逐鹿侯贬出京师,叫他回他的老巢去了。”
铁拐神龙一诧,说道:“怪不得,原来这件事是你做的。”
无忌不免有点奇怪,问道:“江湖上有消息传出来了吗?”
铁拐神龙给大伙劝了一轮酒,继续说道:“说起来话长了,江湖上很多人想除掉逐鹿侯这个祸害,只听说天石园从唐朝以后,逐鹿氏几代相传经营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易守难攻。有几拨江湖上的朋友来找我商议对策,都给我婉拒了。我不是不想替武林除掉这个祸害,一来是老夫已金盆洗手,往日江湖上的朋友渐渐疏离;二来我们是散兵游勇,逐鹿侯的刑天盟爪牙众多、训练有素,动起手来,我们这边没什么胜算。因此我暂时拒绝了这些朋友的邀约,托言以后再想办法。”
无忌道:“天石园是北漠腹地,迫近域外,是上古兵家必争之地,在群山夹峙之中异峰突出,山势回旋曲折,飞鸟难越,山下数百里平川,一望无遮,在山上就可看见山脚的人的一举一动,强攻难于得逞。我想如何能不引起山上人的警觉,就能靠近山道要冲。有了办法,再召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和逐鹿侯决死一战。”
铁拐神龙道:“这事须得好好合计,逐鹿侯和刑天盟在江湖上恶已久,我们也不用急于一时。老弟有这样的想法,老夫责无旁贷,一定会鼎力相助,飞龙、天鹤,你们看怎么样?”
李飞龙和王天鹤一齐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咱们老兄弟了,什么时候你朱老大说的话,小弟不是言听计从?到时只要高老弟一句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绝不皱一皱眉头。”铁拐神龙大喜,说道:“好兄弟,我们再喝一轮!”
酒散之后,安排歇息。无忌已知飞马镖局就在两条街之外,到了夜深人静,戴上人皮面具,插了祝禽剑,推窗飞上瓦面,向镖局跑去。不移时便到了镖局墙外,打眼一看,黑灯瞎火,不假思索,飞身而入。
岂知这镖局之中,黑暗之中竟有埋伏。无忌双足刚刚落地,忽只觉劲风飒然,一条人影倏地扑到他的面前。这人想是精于大擒拿手一类的武功,五指抓下,飒然有风。无忌见有人扑到,立即身形一晃,一个怪蟒翻身,平掌一托敌肘,手腕一翻一绕,竟把那人右臂的关节拗折了。
那人手臂剧痛,刚要开口喊叫,已给无忌在背心上点了一指,吭的一声,昏晕在地。无忌有夜眼功夫,四下一扫,再不见有人,便再点两指重手,将他塞到墙角下不起眼的地方,顺势一跳,又跳上屋瓦,眼见四周都是黑沉沉的,只远远地望见似有灯火,便一纵身,好似灵猫落步,悄无声息地向那灯火微弱之处而来。
越走越近,隐隐听见人说话的声音,待到跟前,原来是一座木楼,那座木楼上下三层,说话的声音正是从中间第二层传出来的,外面却没一个人看守。无忌几个纵步上了木楼楼顶,再悄悄蛰下二楼,走到背风一面的窗边,轻轻地从窗纸上挖了个洞,向里面望去。这一望不要紧,一望就不由无忌不吃了一惊。
原来楼中是一座大厅,大厅甚是宽广,三面默不作声地坐满了人,东北角一张椅上坐着鸡皮鹤发的白发婆婆,一个二十来岁的英俊少年一身劲装,手持一口明晃晃的长剑,两个黑衣汉子,各自手持一块人形木牌,正在大厅中四下游走,蓦地只听坐在老婆婆身边的一个麻脸汉子叫声:“璇玑,天突!”那少年听得喊声,倏地身形一晃,右手扬处,就是一剑向木牌上刺出,两个手持木牌的汉子在大厅中窜高伏低,摇摆木牌,不让那少年的剑刺中。只听夺夺两声,木屑纷飞,那少年已是刺中木牌,先后两剑,就似一剑,声音却有两声,看来剑法十分不弱。
那少年收了宝剑,退在一边。只听麻脸汉子说道:“婆婆,你看如何?”那老婆婆尖声尖气地说:“小五练剑不过三年两个多月,这两剑的准头马马虎虎还可以,就是腕力还差几分。我们关东风雷门的剑法是以外和内,内外齐发,力道可以由一变二,由二变四,要领略到这几招剑法的精妙之处,可着实不易哪。”说着慢慢站起身来。
无忌听了隐隐觉得奇怪,心道:“风雷门?风雷门的人到陕西来做什么?”再透过窗纸孔洞望进去,但见那老婆婆手里拄着拐杖,拐杖的杖头缀这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玉牌上刻着一个白色的闪电标志,果然是风雷门的人无疑。
那老婆婆看上去约莫七十来岁,精神健旺,身高不过五尺,但目光炯炯,凛然有威。她走下座来,眉头一皱,说道:“我们宗家的子弟除了天华之外,就数小五的悟性算高啦!你们的天华师兄当年练这几招,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基本练成了。小五三个月能练到这个境地,也算不错了,天赋若此,强求不得。”那英俊少年倒提剑柄,面带羞愧之色,低下头去。那麻脸汉子说道:“婆婆,宗师兄剑法了得,何不请他出来主持复仇大事?”那老婆婆脸一沉,斥道:“按辈分我是他的伯母,嘿嘿,他的伯伯给姓曹的奸贼杀害,转眼就过了快三十年,他从不想替他的伯伯报仇,怎么,这样的事难道还要我这个做伯母的开口去求他不成?”
那麻脸汉子道:“婆婆不要说气话,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无忌听到“他的伯伯给姓曹的奸贼杀害”几个字,心想:“宗天华的伯伯?他的伯伯是谁?”
原来宗天华的伯伯宗太雷,无忌却不知晓,高七娘子告诉过他很多自己这一辈的江湖恩怨,唯一未曾提及和宗太雷的恩怨,这倒不是为别,宗太雷夫妇死在曹伯彦剑下,是因为他们夫妇的徒弟、曹伯彦的原配妻子马玉芳。宗太雷原来没加入风雷门之前,和他的同伴东郭邪为伍,是关东地面上著名的一对黑道大盗,并称“关东双煞”。双煞后来遇见沈一岳,败在沈一岳剑下,沈一岳将二人收在门下,算作是自己的师弟,兼职副手。宗太雷的妻子骆春花,就是眼前这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宗大娘。
宗大娘是宗太雷明媒正娶的妻子,宗太雷常年在外,却暗中勾搭了沈一岳侍妾孟二娘的妹妹孟三娘在关内姘居,大庭广众,出双入对。江湖上都知宗太雷有个“妻子”的名叫孟三娘,以为孟三娘就是宗太雷的妻子,却没几人知道孟三娘只不过是宗太雷的“相好”。当年曹伯彦和高七娘子北逸天山,最后一战,宗太雷夫妇死在曹伯彦和高七娘子剑下,曹伯彦功力耗尽,最终也不幸为他的结发妻子马玉芳所害,马玉芳就是宗太雷和孟三娘的徒弟。
那麻脸正是秦岭大盗郭天挺,他身边一高一矮,便是他的两个把兄弟周横和彭天劳。那个练剑的英俊少年,便是宗太雷和骆春花的孙子,名叫宗侠吾,在家行五,小名小五。骆春花在丈夫死了三十年后,心绪依然难平,便带着宗家老少从关外来到中原。她年近八十,为丈夫报仇之心不改,心想曹家只要还剩一个人,也一定要抓来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哪知他们到了西安,也找到了荒废已久的福祥飞马镖局,镖局却早已空无一人,别说是人,小猫小狗也没有一只。骆春花找不到曹家的人,想起丈夫曾做汉营副都统马玉琮的女儿马玉芳的师父,而马玉芳则是大仇人曹伯彦的名义上的妻子,就到巡抚衙门去求见马玉琮。
马玉琮如今已是陕甘总督衙门的副提督,又兼陕西巡抚,手握一方军政大权,乃是西安一霸,听说宗太雷的妻子骆春花来访,便将她迎进后宅,对骆春花说道:“转眼之间,小女因曹伯彦那反贼拖累而死,已是三十年整,这三十年来我为爱女报仇的心思,与宗大娘无异。曹家已没有后人,但曹伯彦死前救过一个孩子,这孩子名叫高无忌,早年在天山学艺,如今已是长大成人,闯荡江湖,博得不小的名气。我故意将镖局留空,就是防着有一天这个高无忌回来乃父的故居,我好将他一网成擒,剖肝沥血,祭奠爱女亡魂。宗大娘既与本官同声同气,本官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宗大娘骆春花不听则已,一听不禁大吃一惊,说道:“这小贼曾经做过王公?”她从关东来到中原,事先去见过风雷门的掌门宗天华,宗天华无意间说起无忌的名字,也告诉了她一些无忌在江湖上的往事,劝她道:“伯父墓木早拱,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由下一代人来承担。高无忌虽是曹伯彦的养子,毕竟未曾杀害伯父。如今害伯父的仇人都已不在人世,伯母何故不肯放手?”宗大娘当时怒道:“你话说得轻巧!你伯父一死三十年血仇未报,三十年来我是如何度过,你何曾得知!好,你身为掌门,不肯为你的伯父报仇,我看你以后有什么颜面去地下见风雷门的列祖列宗!”
宗太雷的三个师弟赵一飞、秦一夫和胡一彪都在场,都苦苦劝宗大娘放下这段往事,不要再说报仇之事。这倒不是他们偏向无忌,而是无忌根本和宗太雷的死一点关系都无,宗大娘这种父死子及的报仇之道毫无道理,宗天华和秦、赵、胡三人都不甚以为然。宗大娘本想要他们三个一起去陕西,听见这样的说法,登时勃然大怒,痛骂三人毫无手足之情,便摔门而去,宗天华和秦、赵、胡不禁瞠目结舌,莫可奈何。
马玉琮点头说道:“这其中倒是一段异缘。曹贼当年临死之前救下的那个孩子,竟是穆土穆王公给人劫走的孩子。朝廷在找这个孩子,穆土穆在找这个孩子,江湖上的反贼余孽,也在找这个孩子,后来不知怎地,这孩子落在甘凤池手中,甘凤池将他送到北京,先帝验证过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便将他封为继任的王公,不过,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宗大娘道:“这小贼现在何处?”
马玉琮道:“这事说来话可就长了。”把他知道的无忌的事都说给宗大娘听,说道:“这小子厉害得很,先帝和当今圣上,都曾给他吓阻,紫禁城高手如云也没人拦得住他,大娘要想抓他,可千万找足人手,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在西安城中大娘如果要办事,本官一定会尽全力给你以帮助和方便。”
宗大娘咬碎牙齿,恨恨地说道:“管他什么厉害的角色,也须知双拳难敌四手,马大人肯帮老身,这事就成了一半了。就是不知如此守株待兔,那小贼何年何月才会来?”马玉琮一笑道:“江湖传说,高无忌那小贼极重情谊,他是他的死鬼义父和高七娘子那贱婢救的,有生之年,他一定会到镖局来凭吊他的先人。大娘尽管耐下性子,定有所获。”宗大娘听了转忧为喜,说道:“我这就找人来西安帮手。”原来宗太雷死后,她一个人独行江湖,也认识了不少江湖上三山五岳的人物,当下便在马玉琮的衙门里写好书信,召集了不少高手,从此就住在飞马镖局,一转眼就是半年。郭天挺、彭天劳和周横,就是宗大娘临时就近请来的。马玉琮暗中给他们拨款拨粮,叫他们安心住在镖局之中,宗大娘则每日训导宗家的亲戚朋友苦练剑法武功,以备高无忌来时,群起而攻之,替宗太雷报仇雪恨。
这一段往事,无忌并不知晓。他在暗处看着,只听宗大娘说道:“老三老四,你们的‘七步七煞追魂掌’练得怎样了?”一个中年人说道:“比不上当年的东郭邪师兄,但要杀一个高无忌,自认还是够了。”
宗大娘道:“那小贼厉害得很,你们不可小觑,练一段给我看看如何?”
两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他们俩是当年“关东双煞”宗太雷和东郭邪尚未加入风雷门时的师弟,一个名叫严旭豪,一个叫东方烈,练的都是他们本门的绝技“七步七煞追魂掌”。严旭豪向东方烈一拱手,说道:“东方师兄,请!”一招“野马分鬃”,双掌齐出,风声猎猎。东方烈不敢怠慢,左脚向后退了半步,右手下按,左手上撩,既破招又出招,出手极是快捷。严旭豪见他来招劲道不弱,忙使一招“抱虎归山”,避开了这一击。东方烈喝声:“小心!”呼的一掌拍出,直扑严旭豪面门。
严旭豪不及避让,急使一招“如封似闭”,双掌一封。四掌相交,声如郁雷,严旭豪给师兄掌力一震,只觉手腕隐隐生疼,心道:“师兄的功力毕竟在我之上。”转眼之间,二人各展掌法,拆了十余招。无忌在窗外静观,见两人脚步沉稳,出掌有力,东方烈身形飘忽,显然轻功颇具火候。斗到酣处,东方烈哈哈一笑,一掌按在严旭豪肩头,严旭豪侧身相避,一招“小鬼拍门”,啪的一声,击中东方烈手臂。东方烈恍若无事,忽地一掌,闪电般打中严旭豪胸口。
这一掌用力颇沉,严旭豪脚步踉跄,向后退了几步,身子摇晃不定,宗大娘伸手一托他后腰,转眼便将他身上力道尽行消去,道:“好!停手!你们两位武功各有独到之处,东方功力深湛,略胜严师弟半筹,但论招式的娴熟,东方则略逊于严师弟,两位可加紧努力。”东方烈和严旭豪各自应声,退开一旁,说道:“请大嫂指教一二。”
宗大娘道:“这七步七煞追魂掌是始祖门的成名绝技······”
无忌心里一动,暗道:“原来他们是始祖门鬼老人的徒弟,怪不得一个一个下盘功夫都不怎样。”鬼老人寿近百岁,当年和天山派老掌门神龙先生在陆浑比武,给神龙先生削去双手手指,铩羽而归,没想路上又遇见了天下第一剑客一乘大师,双腿筋脉给一乘大师的剑气所伤,落得终身残废,只能以木车代步,关东双煞以及东方烈严旭豪等人都是他受伤后才收的徒弟。这些人的掌法是厉害之极,但都有一个通病,那便是下盘虚浮不稳,容易为人所乘。
只听宗大娘说道:“严师弟,你东方师兄使那招‘奔马流泉’时,你为何不使‘秦王推山’?迎面直击,以力压巧,迫住东方师兄的后着,你就胜了。你就是不够胆大,出招过于保守,未曾伤人,先求自保,再去伤人,这在速度上,便失了先机,所以你非败不可。”严旭豪回想与师兄过招之时,果然有几招使得太过稳重保守了些,心下暗暗佩服,心说这位师嫂极少和我们在一起,我武功上的弱点她一看就知,比旁人的眼观那是要厉害独到了不知凡几。
宗大娘说完了严旭豪,又对东方烈说道:“东方师弟,你与严师弟过招时,用了‘见风使舵’这一招,是不是?”
东方烈点头说道:“不错。”宗大娘道:“这一招使出之后,接着就是一招‘打虎上山’。”说着右足踏出,右掌劈打,左掌外穿,倏地由直击变成双手缠打。东方烈仔细一看,微微点头说道:“这一招接下来有两个变招,敌人躲得过第一招,也要给我第二招缠住,这时我第二招拆成擒拿手,指掌兼施,便可将敌人震开。”宗大娘道:“你说得对,就是这招。可是为什么严师弟躲了开去,你三招落空?”东方烈道:“这个······我与师弟是同门过招,终不能以杀手拆解,万一收手不及,岂不伤了师弟?” 宗大娘骂道:“放屁!练功不狠,不毒,将来如何杀得了仇人,报得了你们大师兄的仇!”东方烈一个寒噤,低声说道:“是,小弟知错了。”
无忌在窗外听了不禁暗暗好笑,要知七步七煞追魂掌的厉害之处在于内力,而招式并不见长,宗大娘那两招比划得袍袖生风,姿式华丽,若是真遇上厉害的敌人,却是半点济不得事。护体神功练到颇具火候的人,全可以不顾这一招的指力擒拿,中宫占稳,阴阳相圆,立时可以将他这招破掉。
只听宗大娘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道:“东方师弟,莫怪我言语粗鲁,这也都是给姓曹的奸贼害的。”把手一摆,两个壮汉拉起一块帘幕,无忌定睛一看,一股怒火登时直冲胸臆。原来帘幕后面挂着两张画像,两张画像一男一女,男的浓眉大眼,英气逼人,女的刚健婀娜,兼而有之,一个是他的义父曹伯彦,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妈妈高七娘子了。但见宗大娘满脸刻毒阴狠之色,森然道:“这两个狗男女,我恨生不能啖其肉,死不能寝其皮,你们都给我好好记着这血海深仇,听见没有!”胜似寒夜枭鸣,令人不寒而栗!众人都站起身来,高呼杀仇人的口号。宗大娘见众人群情激昂,这才点了点头,脸上神色阴郁,便如屋外的天空黑沉沉的。
宗大娘双手下压,厅中众人的呼喊之声戛然而止,宗大娘微微一点头,左右两名壮汉举起烛火,将两幅画像同时点着,在一片欢呼声中,两幅画像须臾化为灰烬。众人正在欢呼雀跃,蓦地只听窗外传来嘿的一声笑,一条人影倏地打破窗扇,直飞进来。
宗大娘大吃一惊,这人从何处而来,自己事先竟是毫无察觉,当下拱手说道:“请恕老身眼拙,朋友尊姓大名,歇马何处?”
那人无如就是无忌,淡淡地说道:“我的名字可不重要,你也不用跟我玩什么江湖切口,我来问你,你是关东双煞中宗太雷的婆娘?”
宗大娘怀倚拐杖,抱拳道:“不敢,这是江湖朋友给先夫脸上贴金。先夫浪得虚名,不足挂齿。”心中暗忖:“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话未说完,忽听左右两个壮汉齐声大叫,一齐摔在地上,原来无忌眨眼之间中指虚弹,两缕劲风,虚空点了那两名烧掉曹伯彦和高七娘子画像的壮汉,冷笑道:“你们不是在找高无忌吗?我就是高无忌!”宗大娘还未说话,只听无忌又道:“正好你们家的人都在,我正好提前为你们吊丧!”
身形微动,疾如电闪,也不见他如何拔剑在手,唰的一剑先向宗大娘刺来,东方烈正在宗大娘身边,急忙抓起自己的兵器日月双轮,日轮一锁,月轮平推,严旭豪也从左面掩至,长剑剑尖点向无忌期门穴,无忌倏地掠出,郭天挺、周横、彭天劳已各取兵器从身后追上,无忌霍地转身,剑锋自郭天挺肩头掠过,周横的双钩交叉一锁锁他长剑不着,无忌已翩如飞鸟般直向宗大娘冲来,宗大娘急使拐杖一个“玉带围腰”,无忌剑光一绕,宗大娘蓦觉冷气森森,一道寒芒,已是劈面而至!
宗大娘急忙一个凤点头,无忌的剑光霍地从她鬓边掠过,一把乱发,已是随剑光飘散!无忌剑招辛辣,凌厉无前,连下杀手,东方烈展开双轮,既当盾牌抵挡无忌的宝剑,又当斧钺弯刀,钩锁无忌的双足,但他在无忌鬼魅般的身影和凌厉的剑招之下,仅仅能够自保,想要求功,却是万万难能,不出数招,六人险象环生,给无忌杀得狼狈不堪。
宗大娘借着东方烈的双轮掩护,奋力挥拐,居中策应,一根铁拐,忽当长枪使,忽当齐眉棍用,狠辣无方。无忌凝神应敌,待宗大娘一拐打来时,宝剑一引,一股浑厚无极的内力将东方烈拉得几个趔趄飞跌出去,宗大娘心中一凛,铁拐一缓,脚步微微一滞,无忌何等厉害,趁势一剑,剑光透过宗大娘的铁拐,竟将她左臂刺伤!宗大娘武功颇有过人之处,这一剑化解得法,虽说无忌宝剑来得太快,也只伤到肌肤,急把铁拐一卷,封住无忌的退路,那边周横双钩疾扫,连挡两剑,手腕阵阵发麻。宗大娘虽然吃了无忌一剑,伤势不重,怒吼如雷,势如疯虎,着着猛扑。无忌剑势如虹,向郭天挺疾地一刺,郭天挺急忙一闪,彭天劳和周横左右救护,彭天劳判官笔一伸,急点无忌后心的“云台穴”,无忌反手一剑,把他震得双手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