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无忌已是迭遇险招,心想:“这几个人皆非庸手,硬拼下去,终要吃亏。这个冤屈不洗干净,别说将来重创天山门墙,我自己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还属未知。今日只能尽快脱身,找到凶手。”他看出风雷门四大高手中赵一飞最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倏地向赵一飞冲去,赵一飞长剑一抖,无忌叫一声:“哎呀!”
故意卖个破绽,让赵一飞贴近身来,赵一飞不知是计,正要使出擒拿手将他制住的时候,无忌猛地大喝一声,已是先行出手,说时迟,那时快,无忌一把扣着他的脉门将他抓了起来,明晃晃的长剑搁在了赵一飞喉头,喝道:“退开!”对赵一飞说道:“赵爷,对不住了!”呼的一声,将赵一飞迎面向宗天华抛去。宗天华见赵一飞恰似小山般当头压来,慌忙抛了长剑,伸手来接赵一飞。岂知无忌这一抛运足真力,宗天华内功较无忌稍逊,“噗通”一声,宗天华接不住赵一飞,反给赵一飞撞了个四脚朝天,赵一飞自己可止不住去势,仍然带着风声,向前飞去。
好在宗天华的背后是韩飞虎和宇文雷,韩飞虎的内力不俗,急忙单臂一圈,卸力打力,将赵一飞腰眼一托,减小了赵一飞飞来的大力,但余势不衰,两个人几乎同时躺倒在地,摔得鼻青脸肿,这时又听一声惊叫,原来胡一彪的左腿给无忌刺了一剑!这一剑无忌只用了两分力道,胡一彪虽觉疼痛,伸手一摸,却不见流血,只是筋脉隐隐作痛,不禁一怔,无忌已从他身边飞过,连人带剑,向宇文雷扑了过去。
宗天华爬起身来,见无忌转眼之间连伤他两位师叔,不禁又惊又怒,说时迟那时快,无忌祝禽剑指东打西,挥剑向他刺来,宗天华大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口剑使得泼风也似,每一剑都是拼命的招数。
无忌到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咬紧牙关,豁出性命,剑剑指向宇文雷和宗天华要害,以一敌二,连走险招。这时庄而重和付冠英看看情势不对,心中尽管存疑,还是分头上来,加入了围攻的战团。这声震南北的两大高手可非韩飞虎宇文雷宗天华可比,尤其庄而重的太乙罡气乃是武林一绝,付冠英的紫炁神掌也非易与,他们一加入进来,无忌招数固然精妙,剑招也登时受限,久战不下,便不免心躁气浮。激战中他急求速胜,使了一招“浮光掠影”,欺身猛进,剑尖直指到宇文雷的咽喉。宇文雷横剑一挡,火光四溅,宗天华看出了无忌匆忙之下露出的一处破绽,长剑一划,将无忌的宝剑带过一边,秦一夫趁势一剑,刺中了无忌的小腿。
无忌吃了一剑,脚步跄踉,借势斜窜数步。说时迟,那时快,庄而重双掌一错,跟踪扑来,胡一彪和宗天华双剑齐展,俨如两道银蛇,瞬间点到了无忌的后心。无忌腹背受敌,猛地一声长啸,身子腾空飞起,连闪两招,宇文雷一剑刺出,“嗤”的一声,又在无忌的肩头划开了一道伤口,登时血流如注。秦一夫正想再补一剑将无忌杀掉,哪知就在这须臾之间,无忌倏地一个盘旋,剑尖向上一挑,刺中了他的小腹。原来无忌用了诱敌深入败中求胜之计,拼着肩头给宇文雷刺一剑,好引敌手上当。这一招险到极点,出剑的分寸一分把握不住,不能及时刺中敌人,他就要毙在敌人的剑、掌合力之下。
宗天华大吃一惊,定睛一看,但见秦一夫小腹中剑,血染衣袍,赶忙上前将他扶住,问道:“秦师叔,你怎么样?”
秦一夫惊魂未定,说道:“我没事,只是皮肉之伤,这,这是怎么了?”这时他和胡一彪一样,两个人心中顿时都充满了疑问!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无忌刺向他们的宝剑明明可以取他们的性命,为什么秦一夫只受了一点皮肉伤?无忌刺胡一彪的一剑可以不刺他的左腿,剑尖略抬,便可刺中他的腰眼要害,一剑就可以要他的性命,而秦一夫越发明显,无忌挑向他小腹的一剑只须改“挑”为“刺”,秦一夫必是腹破肠穿,立毙当场。
可是结果却在他们意料之外。
秦一夫和胡一彪露出怪异的表情,宗天华也不禁微觉不对,但是哪里不对,他们却一时都说不明白!不明不白,他们只好暂时罢斗。宗天华大声说道:“高无忌,这笔血债风雷门记下啦,走遍海角天涯,我们也非报这个仇不可!”带上秦一夫和胡一彪他们飞过围墙,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飞虎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拾起长剑,喝道:“恶贼,看剑!”猛一咬牙,力透剑尖,卷起了一团光影,猛扫过来。无忌一个弓身移步,接连避开了庄而重的两记重手,单掌接了付冠英一招紫炁神掌,掌心微受震荡,眼前一阵发黑。他豁出性命,剑光如练,一连几剑把付冠英迫退数步,仗剑便向外闯,却不料宇文雷腾空杀来,喝道:“哪里走!”海玉剑如影随形地跟来。无忌久战之下,身受两处剑伤,又吃了付冠英一掌,真气不匀,身形不免稍滞。宇文雷剑光一转,连环三剑,剑影翻飞,当真有如骤雨狂风,扑面而来。此时无忌若是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势必吃亏,在此情形之下,他只得沉住了气,忍着伤痛,在韩飞虎宇文雷的双剑和庄而重付冠英的四掌猛攻之下挪腾闪展,一面化解敌招,一面寻瑕抵隙,寻找突破口伺机突围。
再斗十几招,无忌身陷庄而重的掌力漩涡脱身不得,不由得心中一凛。庄而重的身手较之十余年前越发的矫捷辛辣,无忌的祝禽剑非但未能延缓他的攻势,反而有几次险些给他的掌力打着。庄而重和付冠英是一南一北两大高手,十年前无忌在苏州吃过庄而重的亏,当时若非乌金蚕衣护体,他不死也是重伤。他以为庄而重的武功大不了就是如此,谁知他还是想错了,庄而重的功力远在他想象之外!
庄而重和付冠英联手将无忌困住的同时,韩飞虎和宇文雷也已占稳上风,双剑连环,攻势愈盛。无忌苦战多时,他身上的伤虽然只是皮肉伤,但自晚至晨连番恶战,他耗力过多,此消彼长,在庄而重、付冠英、韩飞虎和宇文雷这四大高手围攻之下,难免落在下风,几招一过,又是险象环生。
无忌正在咬牙苦斗,无法脱身,心弦一颤,想道:“以四打一,强拼力斗,今日我非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不可。哼哼,你们不辨黑白曲直,也别怪我不讲情面!”他这么想着,杀机和求生之念陡起,已决定趁内力尚未用尽,必须得施展戒日神功的绝世杀手,先求保命再说了。但见他身形微微一动,一声长啸,先向庄而重扑来。庄而重心中一愕,心想他难道是一心求死吗?不及细想,双掌错处,向无忌手腕上击去。
无忌竟自不避,右掌一格,顺手一带,左掌已如风驰电掣般拍到。掌未到,风先至,迅猛已极,端的动如飘风,庄而重施展太乙罡气的无双重手,五指倏地一弯,屈指成钩,倏的一抓,抓着了无忌的手腕。但无忌武功高绝,动念奇速,不待庄而重五指收紧,手掌翻动,大拇指一翘,对准了庄而重的掌心劳宫。拇指点穴,庄而重这样的老江湖也是闻所不闻,一呆之下,错手闪身,噼啪一声,两人闪电般交了一掌。
庄而重交了一掌,只觉全身瞬间一阵冰凉,当即跃开数步,反掌一看,掌心并无异样,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又诧异!他认得这是“古往今来邪派第一神功”的“腐骨神掌”,二十年前,他在太原西山偷袭甘凤池,就给甘凤池打了一记“腐骨神掌”,他心知“腐骨神掌”厉害之极,不及再斗,立即逃走,一路不敢耽搁,回到昆仑山星宿海上,请纪药师和庄夫人联手给他驱除寒毒,又用深湛的内功静坐疗伤,十日之内,方无大碍。
那是庄而重自出江湖以来第一次吃亏,他也因此识得了“腐骨神掌”的厉害、也识得了“天下第一大魔头”甘凤池的厉害。无忌使的掌法和二十年前甘凤池击败自己的掌法是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是甘凤池打他的那一掌阴冷刺骨,体内的血脉都几乎要凝冻起来,无忌和他拼的这一掌,庄而重仅仅只觉身上略觉阴冷,并无寒气侵入,但无忌掌力之沉重,却与甘凤池别无二致!
庄而重心中带有疑虑,退后两步,喝道:“无忌,你说,这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原来付冠英刚刚拉他的袖子给他以暗示,庄而重立即想到,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也许凶手另有他人,想起以前无忌在江湖上蒙受的冤屈,因此他未尽全力。
只听无忌冷笑道:“我和风雷门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们?”
韩飞虎长剑一指,厉声喝道:“凶手是谁?快说!”
无忌听了仰天长笑,两行眼泪不觉流了下来,嘶声道:“好,你既不想信我,又何必假惺惺?你想我认我就认好了,他们就算我杀的,怎么样?嘿嘿,你想替他们报仇吗,那就来杀了我吧!无需废话,看掌!”他宛似一座高大的石像,更无丝毫动弹,阵阵秋风从他身后吹来,将他一头长发吹得纷纷扬扬。语声未毕,韩飞虎已感到一股劲风当胸袭来,他双足在地下疾撑,身子腾空飞起,无忌一扑落空,一掌击中韩飞虎身后一棵百年老柏,坚硬的树身,登时多了一个深及半寸的掌印,韩飞虎纵起只要稍迟一瞬,这一掌打在身上,哪里还有性命?
无忌一击不中,忽地长啸一声,叫道:“你们还不来取我的人头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身形一晃,掌力已是直劈而来。付冠英在后面叫声“小心”,庄而重运气于臂,施重手法向无忌背心拍去。韩飞虎和宇文雷两口长剑,同时向他前心刺到,无忌身形微动,闯到正中,听风辨形,韩飞虎猛觉手里一轻,手中长剑已被无忌夹手夺去。宇文雷大惊,左足一点,剑走轻灵,一招“彩凤旋窝”,剑芒闪动,直取敌目,又狠又准,是太极剑中的杀着。无忌猛见剑到,倏地长出右臂,中指疾弹,铮地声响,将宇文雷海玉剑弹开,反手一掌,宇文雷圈转长剑,斜里削来。无忌倏地肩骨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手臂倏然之间似是长了半尺,宇文雷明明已经闪开,骤然间啪的一声,肩头吃了一掌,登时跌倒在地。
这两招只是一瞬之间之事,无忌手下不停,跟着就是一掌,向宇文雷头顶击落。他的掌力内外双修,正邪交融,“腐骨神掌”摧筋破骨,天下无双,这一下要是给打着,宇文雷头顶碎裂,非死不可。庄而重和他相距尚有数步,眼见势危,倏地和身扑上,将宇文雷一推数丈,无忌一掌击下,啪的一声,庄而重身子一晃,哇的一声口吐鲜血。无忌一愕,急忙缩手!
付冠英大惊,急忙将庄而重扶住,一叠声问道:“庄兄,你怎样了?”伸手在他背心推拿,庄而重又是身子一倾,一口血吐了出来,冷哼一声,说道:“我死不了。好,高无忌,你,你好!你的腐骨神掌好,好厉害。”付冠英转眼望向无忌,森然道:“高无忌,你想怎地?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不出声辩白,难道我们是不讲道理的人吗?”庄而重哼了一声,又连吐几口鲜血,只听韩飞虎骂道:“好,你自甘堕落,愿作魔头,今天我们不拼个你死我活不肯罢休!”左手顺势一掌,向无忌拍到。无忌一个筋斗,翻出丈余之外,他生性高傲,敌人越强,他出手越狠,这时韩飞虎一声长啸,施展大鹰爪功疾扑上前,招招攻向无忌无忌见他手下一点情面都不再留,心中酸痛,叫道:“你非要逼我不可吗?”
韩飞虎一声不吭,手爪唰地抓到,无忌当即身向后仰,手臂关节喀喇一响,以擒拿法勾抓韩飞虎手腕,向左猛推,付冠英见不是头,急忙移步相抗,无忌以力碰力,将韩飞虎震得几个趔趄,左手小臂,给无忌硬生生一震,好似雷电交轰,登时半身麻木,紧跟着左手手肘一曲,向付冠英胸口撞去。付冠英刚觉劲风扑面,无忌手肘已到眼前,急忙跃起。他武功当真了得,在这千钩一发之际,竟能将无忌的短打招数避开。无忌不发一声,突然腾空飞起,猛向宇文雷扑去。
庄而重急叫:“留神!”强压一口真气,倏地欺身进步,运气于肩,砰的一声,左肩硬接了无忌一掌,左手向外一搭,已抓住无忌伸来的手臂,跟着右手探出,已搭上了无忌胸口。无忌一愕,心想:西楚霸王果然名不虚传,这两手太乙罡气绝技,我功力稍弱一分半分,断然无法承受。当即双掌齐按,向后纵跃。庄而重是何等人物,岂肯坐失良机,倏地力透掌背,身子不动,右臂陡长,潜运内力,一掌结结实实的打着无忌胸口,无忌一声闷哼,左手挥出,啪的一声,也击中庄而重右胸。
这几下交手,招招皆是他二人生平绝技,各自受伤,却又各自得意畅快之极,无忌倏地仰天怪啸,庄而重则是腹内响若雷鸣,这正是两大顶尖高手将侵入体内的戾气化解消散的法门。不过片刻,庄而重面色由苍白变得微红,无忌则是脸上青气三现三隐,手掌向外一挥,掌力激动空气,空空然鸣响。付冠英等人看了,不禁暗暗惊诧,想不到无忌也已练成了正邪双修的功力!
庄而重这十余年中除了关心霸王门义军的事务,心想:这世上堪称敌手者,无外乎远在西南大雪山凌霄城的天下第一大魔头甘凤池一人而已,大家都在江湖,总有见面那一天,武功之道,在于苦练勤修,太清武学练到登峰造极,足可与天下任何一种邪派武功相抗衡,于是亦是勤练不辍。他二十年前和甘凤池的交手落在下风,不论他如何勤力,功力总体还是略逊甘凤池半筹,但心想放眼天下,除了甘凤池之外,还有几人堪为敌手?没想今日一战,他竟然在无忌掌下遭到生平第一次挫败!
无忌吃了庄而重一招重手,表面上看似若无其事,其实五脏六腑已受震荡,此时已是好似万千钢刀,在腹中冲突扎刺,疼痛钻心。他强忍着一口血没吐出来,击倒庄而重之后,立即飞身纵步,向围墙边奔去。韩飞虎给怒火冲昏了头脑,见无忌想走,高声叫道:“想走?今天不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你就不能离开此处!宇文兄,咱们上!”从地上捡起长剑,一招“驰骋大漠”,疾向无忌背心刺去,宇文雷也将海玉剑一振,同时追来。无忌受伤已深,两大高手同时追来,又不由他不回身却敌,当下牙关紧咬,硬生生右手回转,当的一声,中指将韩飞虎的长剑弹开,同时身子略侧,伸掌向宇文雷左肋拍来。
韩飞虎出招快,无忌出手更快,三两招之间,韩飞虎便遇险招,被逼得退出六步开外。他二人武功与无忌终究差着一截,两人尚且难敌,韩飞虎一人更是难当。付冠英急忙上前拦挡,场上局势,登时变成了三对一。付冠英武功和庄而重相差无几,拳掌起处,劲风森然;韩飞虎武功稍弱,也是掌力全发,应付不足,自保有余;宇文雷的海玉剑在外围游走,觑空进招,也是威胁不小。无忌在三人围攻之下,虽不至于落败,想要求胜脱身,却也艰难。
付冠英连拆数招,迫近无忌身旁,大声问道:“无忌,快说,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无忌一面奋力拆解,一面叫道:“他们,他们烧我义父和妈妈的画像,我,我一怒之下,杀了三四人,但,但,我走的时候,他们其他的人还是活着的!”他叫了几句,颤声说道:“我,我回去铁拐神龙朱前辈家,发现,发现他们都死了,不知是什么人放的火,火就这么烧起来了!晚上的风好大,一下子就······”
付冠英心头大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说道:“什么,你说起火的是铁拐神龙的家,铁拐神龙已经死了?”无忌抬起头来望了望付冠英,说道:“付大侠,你,你不信我,还问那么多做什么?”付冠英只觉一股血直冲上顶,他霍地举起手掌,正要往无忌头顶拍下,忽见无忌那冷漠无助的眼神,情不自禁心中一软,这一掌竟然拍不下来。无忌说声:“得罪!”双臂一振,把付冠英弹开一边。
韩飞虎和宇文雷听见无忌所言,各自情不自禁心头剧震!韩飞虎怒火万丈,酣战中突飞左掌,向无忌当面劈到。无忌后仰相避,哪知韩飞虎这一招是大鹰爪手的虚招,右足突出,却踢向无忌小腹。无忌翻身跳起,反手一拂,宇文雷收招不及,只觉手腕一疼,长剑脱手飞出,他拳法掌法上的造诣不逊于剑法,长剑脱手,竟是毫不在意,左腿略挫,右掌虚晃,呼的一声,猛击而出,劲雄势急。
无忌嘶声叫道:“好!”侧身避开,连叫:“可惜!”宇文雷怒道:“什么可惜?”无忌又是两行眼泪掉了下来,冷冷笑道:“可惜大哥一身绝技,却不查是非,看明真相。”宇文雷大怒,喝道:“我是瞎了眼,认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作兄弟!”声出掌发,瞬时之间,呼呼呼连击三掌。无忌身子一缩,身随步转,掌力如山,宇文雷哪里攻得进去?
突然间无忌大喝一声,拳掌并用,变化无方,连下杀手,酣斗中蓦地一掌,猛向付冠英肩头劈去,这一掌去势奇劲,迅捷异常,付冠英练就一身护身童子功,功力之深,不在少林寺金钟罩铁布衫之下,他听得风声猛恶,知无忌这掌劈下来的劲力非同小可,既已闪架不及,当下气达百梢,大喝一声,硬接无忌一掌,只听喀喇一声,脚下几块坚硬无比的方砖,竟被他蕴蓄上乘内功力拼,震得稀碎。无忌掌力余势未衰,付冠英一声闷哼,连退几步,喀喇喀喇,一步踏碎一块方砖,直退六七步,方才止住脚步,气喘甚急,直撑得一张脸沃血一般殷红。
庄而重大吃一惊,慌忙跳起身来,左掌穿出,疾往无忌背心“灵台穴”拍击,这招是他太乙罡气中寓防于攻,攻守相生的绝技,出手如电,单掌拍出,犹如铁锤,风声凌厉之极。无忌听得背后风响,身子急侧,左掌呼的一声,向庄而重天灵盖直击下去。韩飞虎和付冠英大惊,双双跃起,四掌推山,疾向无忌扑来。无忌此时内力只剩四成有余,不敢硬接,只得闪身避开,庄而重乘机窜出,运劲出拳,反击过去。
无忌见庄而重来势猛恶,身随掌走,一招“铁锁横江”,将韩飞虎和付冠英同时震开,并不收掌,扬声吐气,嘿的一声,迎上了庄而重的手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两人几乎同时觉得心头大震。无忌这一掌用上了八成之力,庄而重硬接硬拼,功力稍逊,立受内伤,脚步虚浮,眼前金星乱冒,喉口发甜,哇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无忌伤了庄而重,自己也已内息散乱,真气一运,只觉气难速至,直似糨糊一般粘稠,心中暗暗吃惊:“太乙罡气,名不虚传!”强运功力,飞身就走,韩飞虎和付冠英紧紧缠斗,无忌余力已衰,大喝一声,飞奔中陡然停步,一掌横扫,发出腐骨神掌,韩飞虎只觉阴风冷气,卷地而来,急起纵身避开。无忌喝道:“往哪里逃?”右手推出,韩飞虎身在空中,无处用力,只翻了半个筋斗,无忌的掌力已然及身,砰的一声,韩飞虎闪过后心,躲不过肩胛,登时腾云驾雾般直飞出去,紧跟着砰的一声,付冠英也给他撞了个筋斗,滚出老远。
无忌也自受了内伤,击倒韩飞虎和付冠英,只感手足酸软,额上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渗出来,大声叫道:“你们不放我走,我就只好舍命和你们拼啦!”宇文雷但见他双眼火红,心中一愕,心道:“如果是他杀害这么多无辜,怎么好像是我们冤枉了他一样,会这么愤怒?”心想自己宁教性命不在,岂能教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逃走?当下倏地站起,海玉剑挥动,拦住大门。
无忌此已是两眼昏黑,强提真气,夺路外闯,宇文雷长剑势挟劲风,径刺无忌面门。无忌听声辨形,屈指一弹,当的一声,宇文雷险些拿剑不住,不觉大惊,心道:“他力战许久,内力依是如此深厚!”接着一剑,使出从彭和尚武功秘要中学来的剑法,剑光闪闪,招招指向无忌要害,竟自不加防守,一味凌厉进攻。
他这套剑法乃是彭和尚数十年武功修行所得,每一招都是有攻无守,猛攻敌人要害,招招狠,剑剑辣,纯是把性命豁出去了的打法,虽是上乘剑术,倒与市井泼皮群殴的手法几近同理。果然拆得十余招,无忌左肋吃了一剑。这一剑去势甚重,无忌大叫一声,摇摇欲坠,站立不稳,肋边鲜血激喷,宇文雷一剑得手,声东击西,虚虚实实,连刺七八剑,无忌看不清剑势来路,晃眼之间右肩又吃了一剑,翻身跌倒,大骂:“宇文雷,我屡次相让,你非要得寸进尺,可别怪我不顾结义之情!”
宇文雷勃然大怒,须眉俱张,怒睁双目,左手提剑,果然又是一剑刺来。无忌怒极,奋起平生之力,从地上抠起一块碎砖,对准宇文雷掷去。宇文雷身子急侧,挥剑格挡,啪的一声裂响,手里这口稀世之珍海玉剑,竟尔给一块碎砖头震断两截。宇文雷一呆,心头大痛,怒极疼极,大吼一声直扑上来,挥掌便往无忌头上劈落。
他这一掌用尽生平之力,挟着一股寒风劈来,无忌手臂上架,一招“举火撩天”,砰的一声,虽将宇文雷这股猛力化开,但已是手臂酸麻。他顾得东顾不得西,顾得远顾不得近,不消片刻,已给宇文雷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他正疲于奔命,忽听围墙外面传来两声长啸,转眼之间,两个人从围墙外飞了进来,双剑交叉,分刺宇文雷左右肩井穴。这两人来得快如闪电,宇文雷只得放开无忌,先拆敌招,一个斜身滑步,闪过一边,定睛一看,原来是太极手樊殿魁和天音夫人。
这两人当年是寒灯会血滴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甘凤池的左膀右臂,宇文雷早知其名,不耐多问,呼的一掌就直劈过来。樊殿魁横剑一截没截到,饶他早有提防,宇文雷出手快极,只听“啪”的一声,已是给宇文雷结结实实地一掌打在肩头,他刺出去的那一剑,也给宇文雷衣袖拂开,没有刺着。樊殿魁勃然大怒道:“好小子,我和你有什么冤仇,一见面要和我拼命?”长剑一展,招招凶狠,着着夺命,宇文雷空着双手,左躲右闪,也不敢太过欺身直进。瞬时之间,两人越斗越烈,只见剑光闪闪,掌影翻飞,剑气纵横,风声虎虎。
他两家同在江南,樊殿魁也知宇文雷的武功远非凡响,但他有剑在手,有恃无恐,宇文雷再斗数招,猛地喝声:“着!”左掌擒拿,右掌横劈,樊殿魁正好使到一招“两仪相生”,长剑径直刺出,要迫宇文雷收招自保,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宇文雷猛地又喝一声:“撒手!”一手托向樊殿魁的肘尖,左手的小指,勾着了樊殿魁的剑环。以他的内力之强,勾着了樊殿魁的剑环,要夺樊殿魁的宝剑,那是十拿九稳。就在这一霎那,宇文雷忽觉“环跳穴”蓦地一麻,吃了天音夫人的飞针,浑身一软,不由得身向前倾,立足不稳,樊殿魁趁势一剑刺着了他的肩膀,旋即纵身后退,长笑声中,与天音夫人一道,背着无忌跳出墙外,转眼就不见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