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如破锣般的声音道:“你们又是谁?你们是苍域修罗的同党吗,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施云荪道:“真是笑话,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管得着吗?”
那破锣声道:“好小子,你好大的口气!既然你们不肯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那就只好把你们抓起来了!”这一瞬间,无忌恍然大悟,敢情西安的黑白两道怀疑他还没离开西安,正四处找他。外面的人就是到秦岭来找“苍域修罗”的人中的一拨,故而他们一见施云荪和吴丽珠小夫妻俩,迫不及待的要将两人抓住,冀望从他们的嘴里得到无忌的消息。可是施云荪和吴丽珠照样也不知道无忌的下落,就莫名其妙地给截住了!
只听“铮”的一声,那声似破锣的人一剑向施云荪刺去,剑尖还没触到施云荪的身子,虎口突然一麻,长剑拿捏不住,竟然失手跌落。原来施云荪的功力虽然还够不上一流,但他身兼峨嵋凌霄两家之长,不用拔剑,只用指力,中指一弹,恰中那人握剑的虎口。
这一招得手,实是凑巧之极,一来是那人太过轻敌,他看施云荪文弱的样子,就算练有武功,恐怕功夫也只是寻常,他这一剑势重力沉,施云荪万万接挡不住,根本不会有还手的余地;二来因为施云荪所处的位置占了便宜。他和吴丽珠坐在小坡上休息,小坡虽然不陡,却比平地高出两尺有余,施云荪心性聪明,以逸代劳,巧妙将不利化为有利。要知那人的武功高他一截,有了地利之势,他只要用出一半的功力,就足以克敌制胜,倘若平地交手,他是没法取巧的。他和吴丽珠只有两个人,那人带来的伙伴却有六七人之多,硬拼起来,施云荪根本毫无胜算,也弹不中那人的虎口;但那人一念轻敌,这就给了施云荪机会了。他有备而战,以逸代劳,那人身处下风,就算武功高强,也难免猝然之下吃亏。
那人大吃一惊,心想:“这小子是什么来历,竟敢用指力来弹我的穴道?”他武功高强,应变极速,一吃了亏,本能的就向后退开,防备施云荪趁势攻击。其实这时施云荪气力运到中指指尖,弹击敌人的穴道,出招虽巧,终有侥幸的成分在内,那人只要大着胆子,再给他一掌,不论打在任何部位,都可以将施云荪迫住!但那人见多识广,只吃了一招,已知施云荪的师门一定大有来历,他自己的长剑又已脱手,仓促之间,怎会想到这一节?
那人退后几步,却不见施云荪追过来,正自思疑,忽听暗器破空之声,吴丽珠皓腕一抬,袖子里接连射出了三支短箭。她这三支短箭,却是藏在一个机关里,乃是逐鹿青鸾的独门暗器。逐鹿青鸾见到施云荪之后,知道吴丽珠不懂武功,特意把这件暗器送给吴丽珠当作防身用的。这东西是一根一寸大小的竹筒,总共六支短箭用压簧压住,藏在竹筒之中,要用时只需轻触机关,短箭发出,有出其不意伤人箭下之功。
那人就算慌张,那三支短箭怎伤得了他,只听得铮铮铮三声,三支短箭都已给他弹落。
那人一见这场面,立即明白施云荪和吴丽珠只不过是初出茅庐的“雏儿”,根本无需惧怕,破锣似的笑声又响了起来,道:“请恕无礼了。”打落了吴丽珠的短箭,就立即再向施云荪奔去。
哪知他这回又打错了算盘。
他刚刚奔到施云荪身前三丈,一剑向施云荪劈去,忽听一阵金刃劈风之声,眼前白光一闪,施云荪已是长剑出鞘,一招“弯弓射雕”,点刺那人胸口天突穴,剑招的落点之巧,大出那人意料之外!
那人再次轻敌,把长剑当作大刀来使,这一剑劈下,最多不过是令施云荪一手残废,但施云荪这一剑刺出,却势必在他胸口开个透明的窟窿,连命都要送掉。那人哪肯牺牲自己的性命?他出招快,收招也快,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斜身滑步,施云荪那一剑便刺了个空。
可是施云荪却正是想要那人闪开,那人一闪,他正好挡在妻子身前先迎了上去,唰唰唰连环三剑,一招未尽,一招又出,三招之间首尾相衔,连环而至,正是混沌神剑一招三式的精妙杀着,剑剑直取那人要害而来。那人可以施展开空手夺兵器的功夫旁敲侧击趁机去夺他的长剑,却只能免自己于受伤,而无法破解施云荪的招数。
好在施云荪剑招虽妙,功力未深,那人大吃一惊之下和身一滚,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不禁气急败坏,怒火攻心,杀机陡起,大叫道:“大伙儿一起上,把这两个家伙抓住!”忽听有人斥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给我退下!”声如霹雳,震动人心,无忌在山洞里一听,吃了一惊,心道:“这人内力如此精强,这下施云荪要糟了!不知来的是谁?”不由好奇心起,悄悄地猫着腰,从洞口钻了出来,轻轻拨开人高的茅草,向外张望。这一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不禁一惊!
后来呵斥的那人不是别人,却是甘凤池的二师弟李远,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另外几个师弟陈方悟、于光柱、庞师我。
十年前,也即在雍正逼反甘凤池之前,逐鹿侯趁甘凤池在攻打邯郸白莲教,暗中将李远等人收买。李远原是甘凤池的师弟,是“江南八侠”中最有智计的一个,但他的名利之心也最重。甘凤池在天山之战后因赫连精忠和薛济真之死,萌生了保存凌霄派实力的想法,回到京师后,就叫李远带上陈方悟、于光柱和庞师我回凌霄城,表面上是向雍正请天山之战伤亡过多之罪,实际上是不愿凌霄派的实力再受损失。李远表面对甘凤池的安排言听计从,事实上他是最不甘就此离开北京、失去这个追名逐利最好的场所的。甘凤池布置他们离开北京之后便带了血滴子去剿灭邯郸的白莲教,却没料到李远竟在他背后玩弄手段,投靠了逐鹿侯。
逐鹿侯正在和甘凤池争权夺利,甘凤池的师弟前来投靠,他自是求之不得。不过他给李远开出的条件,却是叫李远他们加入他的刑天盟,而并不是给他们高官厚禄。李远一怒之下,既没有按照甘凤池的安排回凌霄城,也没有答应逐鹿侯的招揽,而是在把凌霄派在京城的弟子送回凌霄城之后,就从凌霄城出走。陈方悟、于光柱和庞师我是没什么主见的人,又跟着李远惯了,也不满甘凤池“厚此薄彼”,只提拔他自己的儿子甘人杰,他们想不到甘凤池保存本派实力那么深远,在花花世界的北京城生活了十几年,更不想禁受凌霄城的苦寒,听李远说打算在西域自立门户,并愿和他们同甘共苦之后,便顺水推舟,相继离开了凌霄城。
他们来到西域后,本想开山立柜,自己关起门来过一过一派之尊的瘾,哪知现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们不知甘凤池在西域人脉之广,远在他们想象之外。甘凤池为自己将来从北京退步准备多年,想以凌霄城作为根本,向西经营西域,南北呼应,以期达到将来起兵夺取天下时两面合围。因此在西域这块地方甘凤池花了不少心血和功夫,李远想在西域开山立派,阻力重重,他们武功尽管高强,却无法以几人之力压服西域武林,反倒连吃几次败仗,从凌霄城带去的弟子也在一次次恶战中损失殆尽。
李远无计可施,回到关内又怕给甘凤池报复,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卑躬屈膝,回头去找逐鹿侯。逐鹿侯这时已给乾隆赶出京城,他想席卷武林,正需要李远他们这样的帮手,重要的是甘凤池的儿子甘人杰也跟逐鹿侯在一起,这就令得李远他们死心塌地,从此为逐鹿侯作了马前卒。这次他们四人来到西安,正是受了逐鹿侯的指派而来。
那破锣声音的人,却是陈方悟的徒弟鲁威。他见到李远他们来了,怒气冲冲地说道:“师伯,我非把这小子毙了不可!”施云荪本打算护着妻子逃走,却被鲁威缠住。施云荪的武功本来就尚未登峰造极,一着急之下,剑法散乱,被鲁威狂风暴雨一顿猛攻,迫得手忙脚乱起来了。
李远看了几招,咦了一声,对庞师我说道:“老七,你看他用的是不是本派剑法?”
庞师我道:“不错,中间还夹杂着峨嵋剑法,这是怎么回事?不如让我去试试他的本领,如果他是峨嵋派的,杀了算了!”
李远道:“你先别杀他,把他抓起来问问,免得人家笑话我们以大欺小。”
那边施云荪给一大群人围攻,护着妻子步步后退,依仗土坡居高临下的优势,也到了紧要关头,他正在疲于招架,不能出手反击,只能一步步退上土坡,靠近了无忌所在的山洞。庞师我大步赶来,手起掌落,只听“砰”的一声,一掌拍下,正中施云荪的肩头。施云荪给他这掌的大力推得身躯一转,背脊对着庞师我。庞师我第二掌想将施云荪震倒抓住,施云荪把吴丽珠向洞口里面一推,背脊则向外一拱,庞师我这一掌正正打在他的背脊之上。只听得声似败革,以庞师我这样高强的武功,竟给震得虎口发热,施云荪没倒,他倒差点给施云荪身体的反震之力震得掉下土坡。原来此时施云荪的武功尚未大成,重关未开,但兼通两家内功,内力深厚,一口气运到背心,庞师我这一掌焉能伤得了他?
这种运气护体反击的法门,却是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凌霄派混沌神功。庞师我拍了施云荪一掌,施云荪非但未曾受伤,反而把庞师我吓了一跳。他是武学大行家,未料到施云荪的内功深厚在他估计之上,一掌拍下,只觉掌心如碰火炭,一股弹力反推过来,心知有异,急忙一招“混沌六手”拍出,施云荪临敌经验远不如他,心神慌乱,招架不住,给庞师我反手一拂,长剑登时脱手飞去,明晃晃地插在山洞口上,微微摇晃。
施云荪失了兵器,武功又和庞师我差了一大截,哪能阻得了庞师我?幸而庞师我听了李远的吩咐,只是想把他生擒,并未想过要将他有杀死之意。
庞师我武功何等高强,一个滑步,已是“呼”的一掌,再向施云荪头顶劈下。这一瞬间,施云荪好似皮球般飞弹起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庞师我这一掌又没打中施云荪,却把洞口一块半人高的大石一掌打成两截。说时迟那时快,庞师我再复一掌劈到,施云荪“听风辨器”,头也不回,反手一弹,一缕劲风迎面飞去,另一只手把插在洞口的长剑抓了起来,回身就向庞师我一剑刺去。庞师我身形一侧,只听“嗤”的一声,剑锋穿破衣裳,剑身贴着庞师我的肩头而过。庞师我只觉遍体沁凉,越发吃惊,一面躲剑,一手从腰间拔出他惯用的兵器雷电棒,趁施云荪剑招已老,一棒击来。
庞师我手里那条一尺八寸长短黑黝黝的雷电棒,乃是天外飞来的陨石杂以五金之精所练,沉重之极,也不怕宝刀宝剑,庞师我这一棒用了五成功力,心想不把施云荪打个骨折筋断,至少也要将他手里长剑打脱出手。孰料这一棒又打中了施云荪的肩膊,这一次反弹之力更大,只听“铮”的一声,火星四溅,庞师我竟给震得连退数步。施云荪肩膊疼痛,右手牢牢握着长剑,竟似恍如无事一般。
这一下不仅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连李远也为之一愕。庞师我勃然大怒,喝道:“看你能避几招?”雷电棒一抖,棒头带着呜呜怪响,直击施云荪前心,教他避无可避。哪知他雷电棒堪堪打到,忽听施云荪一声喝道:“看剑!”长剑后发先至,一道寒光,直刺庞师我心胸。庞师我身在土坡中段,想不到施云荪竟然敢于临危反攻,吓得慌了神,给施云荪一剑刺着左肩。施云荪面露喜色,倏的跳了起来,喝道:“你欺负我也欺负够了,再吃我一剑!”庞师我提棒挡剑,施云荪一剑从他手背擦过,要不是他缩手得快,几乎连手掌也给施云荪割了下来。
原来就在关键时刻,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对他说道:“走离方,出坤位,经天纬地!”施云荪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不暇细思,依照指点,倏地一剑刺出,正是混沌神剑中的一招“经天纬地”,这一剑是庞师我做梦也无法想到,肩头一痛,莫名其妙就吃了施云荪一剑。好在施云荪剑法修为尚浅,这一剑只刺伤了庞师我的肌肤,却未及深入,庞师我武功毕竟比施云荪高出一截,虽是吓得魂飞魄散,也给他急忙避开。这时,那细如蚊蚋的声音又说道:“‘壶中天地’再加‘天地剖判’,快!”施云荪想也不想,果真一连两剑刺出,只听“当”的一声,长剑没刺着庞师我,却刺中了庞师我的雷电棒,雷电棒坚硬无比,施云荪的长剑不能损伤,剑尖顺势一滑,冷飕飕一股凉风掠过庞师我的手背,差点把庞师我的手掌砍了下来。
正在这时,只听李远喝道:“老七退开!”声音未落,身法如电,倏的已欺到施云荪跟前,施云荪长剑一翻,一招“流星赶月”,抖出三朵剑花,右刺“璇玑”,左刺“气户”,中刺“膻中”,一招三式,都是混沌神剑的杀手绝招,厉害无比!李远见他用的是本门剑招,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无知孺子,就凭你这两招三脚猫的功夫,敢在我面前卖大斧!”伸指一弹,叮当声响,已将施云荪长剑弹得歪过一边!
李远在内功修为方面比庞师我精纯不止一筹,施云荪给他弹了一指,握剑的手腕虎口已是一阵麻热,一招“飞龙入海”,使出了全身气力,剑光横掠,向着李远当心刺来。这一剑刺出,刚好可以挡住李远冲上山坡的脚步,可是李远的功夫可非庞师我可比,就在这惊险绝伦的瞬间施展出卓绝轻功,在狭窄的土坡之上腾空飞起,大喝声中一掌凌空拍下,
说时迟那时快,施云荪的长剑已然刺出,但见他剑尖微微上仰,正好对正了李远的小腹要害,正是混沌神剑中的一招“法天象地”,这一招李远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心中一凛,想道:“这小子到底是谁的徒弟,是甘凤池的吗,否则怎会如此老辣,全然不像一个初涉江湖的新手使出来的剑法!”三脘小腹,是人身最为紧要的要害之所,李远迫得在半空中腰身一折,避开施云荪的一剑,紧接着换掌变招,回过身来,双掌齐发,只听“嚓”的一声,李远的袖子,竟给施云荪一剑穿过,若非他退步及时,险些伤及皮肉肌肤!
施云荪正待引剑再刺,忽听得呼呼风响,两口长剑已从两侧攻来,一个是陈方悟,一个是于光柱,这两人都是十分诧异,怎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竟然会使本派剑法,而且功力如此精深?他们抱着同一心思,要将施云荪抓住,好好拷问一番。
更令陈方悟和于光柱没想到的是,他们也同样堕入了五里雾中。
看似文文弱弱的施云荪面对强敌,竟是机警之极,一觉两肋风生,立即双臂一振,倏地拔起半空,身形如箭,倏地掠出三丈开外,恰好又回到了山洞洞口,避开了陈方悟和于光柱的双剑夹击!李远在背后看见,不禁恼羞成怒,抢上来扬掌劈下。这一掌柔中带刚,用上了八成功力,足以碎石成粉,以施云荪的功力,万万抵挡不住!正在这时,只听“嗤嗤”声响,一缕劲风,不知从何处飞来,李远一掌劈出,忽觉手肘一麻,好似被尖利的绣花针刺了一下,大吃一惊,急忙一个移形换步,在狭窄的土坡上站立不稳,“咕咚”一声,直摔下山坡。紧接着笃笃笃笃的声音密如鼓点,已有人从山坳转弯的地方现身出来。
这时只听施云荪叫道:“师父!”原来来的是一个短发老僧,手拄木杖,一身僧袍,迎风飘摆。他向施云荪微微点头,竖起单掌,向李远说道:“阿弥陀佛,二师兄,十余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远惊魂未定,左右扫视,不见再有人来,方才站起身来说道:“秦师弟,原来是你!你一个人来的吗?”
那人是当年“江南八侠”中排名最末的秦少冲,闻言淡淡地道:“你不用看了,我没和大师兄在一起。”
李远指着施云荪道:“这小子是你是徒弟?”
秦少冲道:“怎么,还能入你法眼么?”
李远面皮发热,讪讪地道:“怪不得,怪不得。”
原来李远出手六招,换了六种步法,竟在施云荪剑下占不到丝毫便宜,反倒是初出茅庐的施云荪使出的剑招厉害无比,纵使李远的武功与他相去甚远,这几招一发,不懂混沌剑法的人一旦堕入施云荪不敌的假象之中,也会难逃一死。秦少冲收徒的眼光极佳,他看出施云荪是幼年得病,身有残疾,虽然练武,但以常理度之传他武功,必难得偿所愿,教他上乘剑法活学活用,才是王道,于是他将混沌神剑中最厉害的三十六招杀手挑选出来加以缩减,最后化成二十七招传给施云荪。果然施云荪在三年之中剑法突飞猛进,所得成就,还在秦少冲预料之外。
秦少冲在传授施云荪剑法之前,也曾充分估计过一旦施云荪遇上绝顶高手无法取胜、甚至丧命的危险,但他认为峨眉气功乃天下四大内家气功之一,内功若能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使出的身法步法又可以极尽奥妙,心想将来施云荪就算遇上的敌人功力再深,大约也不过比施云荪稍胜一筹半筹而已,只要施云荪临阵对敌时不行险求胜,待到敌人稍微露出一点空挡,就有保命的希望。因此他在收了施云荪为徒后,一方面是尽心传授他混沌剑法,一方面又督促他勤练峨眉、凌霄两家内功,再一个方面,则是穷尽古谱,终于找到了替施云荪医治残腿的妙方。这三件事做完,施云荪虽是还欠经验和阅历,和他同一年纪的江湖人物之中,能单凭剑术或内功胜过他的人,放眼江湖,已是为数不多了。
不过他们师徒俩是相互误会,可笑连李远自负武功只在甘凤池之下,也给蒙了过去。
施云荪是按照那个传入耳中的声音,按图索骥,侥幸击败李远,心中直呼“侥幸”。他见李远败退之后师父随即现身,心想这大概是师父从旁暗中指点他出招应敌,否则外人就算有心帮他,又怎会对混沌神剑的剑招如此熟悉?
秦少冲所想则大为不同,他是不放心徒弟夫妇俩出去找逐鹿青鸾他们的,施云荪夫妇走后,他越想越觉不妥,便随后赶来。他腿有残疾,走得不如施云荪夫妇俩快,等他追上施云荪的时候,施云荪和李远的“较技”已到了尾声,他远远地只看见施云荪的最后数招,心里大为欢喜:“想不到云荪的剑术进境如此之快,真不枉我苦心教诲一番。”急忙在李远施展杀手之际飞步赶来,对着李远凌空点出一指,不偏不倚,点着了李远肘部的曲池穴。师徒俩全没想到,是山洞里的无忌出言指点施云荪的剑法,而无忌为了不叫人发现他在山洞,吴丽珠一跤跌进山洞之后,他立即施展点穴手法,暂时将吴丽珠点晕过去。
李远又气又急,心道:“是了。我们的武功剑法虽都是大师兄代师传授,小师弟陪在师父身边最久,当然得师父传授最多,难怪他的徒弟如此青出于蓝!”他这里还在心里打鼓,秦少冲已是手拄木杖走上前来,对李远说道:“二师兄!十余年的教训还不够吗!”他说的这个教训,自然是指排名第三的赫连精忠和排名第五的薛济真死在天山的往事。秦少冲自幼孤贫,蒙独臂神尼将他收在门下,传他一身绝技,他对同门七位师兄,个个看成自己的骨肉同胞一般,赫连精忠和薛济真死后,他伤心难过了一年多,后来虽没似一开始得到凶信那样悲伤,往后的岁月,时时想起,依旧是心痛无极。
他是顾念同门情谊,李远却和他想法南辕北辙。秦少冲是指望收施云荪为徒,将来流传凌霄派一脉武学,不至于愧对授业恩师独臂神尼,李远却是利欲熏心,一心追名逐利,向往的是荣华富贵、人上为人,他自然是听不进秦少冲发自肺腑的良言相劝,当下眼睛一转,说道:“好呀,原来你也成了苍域修罗一伙的了?”他找不到无忌的下落,心想既然无忌逃进秦岭,秦少冲师徒又正好在秦岭出现,想当然想所以然,就把无忌和秦少冲师徒联系到了一起。
可怜秦少冲从没见过无忌,他哪里知道无忌藏在山洞里,又哪里知道无忌就是“苍域修罗”?双眼一睁,说道:“什么,苍域修罗在秦岭?”施云荪夫妇所以能结为百年之好,全拜“苍域修罗”一手所赐,秦少冲当然知道,不过无忌刚刚在西安遇上的事,秦少冲却是半分不知,所以才会如此惊讶。
可他的表情看在李远眼下,却给李远领会成了“装蒜”。他嘿嘿嘿地冷笑一阵,说道:“原来秦师弟说淡然江湖,是一个弥天谎言,你根本就是想和苍域修罗联手来对付自己的同门师兄!你对我不仁,可别怪我对你不义!”双掌一错,纵步上前,向着秦少冲就下杀手!
秦少冲又惊又怒又不明所以,但此时已是不由他分辨,李远已是凶相毕露地朝他扑过来了!
匆急之间,秦少冲单脚支地,身子陡然一个盘旋,但见半空里长衫飘飘,人影叠叠,李远双掌拍出,只听“砰”的一声,如击厚革,两个昔日情同手足的师兄弟已是一上一下,交了一掌。就在这转瞬之间,秦少冲故技重施,左手中指刺出,一缕劲风,宛如利箭,疾射而出,直刺李远头顶百会穴。这回李远有了充足的准备,身子屹立如山,待秦少冲一指点到,蓦地一声喝道:“好!”拔剑一挥,剑光似练,飘忽之极,变化无穷,似左似右似中,叫人难以捉摸!
秦少冲一指点下,蓦地里白光耀眼,劲风扑面,人影翻腾,只听“嗤”的一声,两条人影倏然分开,李远一剑从秦少冲颈侧削过,差着毫厘,未曾削实,而他的衣裳,却给秦少冲的指力点穿了一个小洞,那“嗤”的一声,乃是秦少冲的指力激荡气流所致,虽然同样未曾点实,但已凭着深湛之极的内家真力,鼓气成罡,戳破了李远的衣裳。饶是李远武功高强,也不禁暗自心惊!
原来秦少冲深知李远内功不在自己之下,仗着这苦练经年的指力,出手奇快,运气三转,已自化解了李远的剑招,从这一交手之间,他试出了李远的真实功力,知道他比从前精进了不少。即使他不用宝剑,自己也未必胜得了他。他存心试李远的功力,李远也抱着相同的心思,接了一招,昂首向天,傲然说道:“老幺,今日之会,胜者为强,我只问你,你是愿善罢甘休,还是愿干戈相见?”秦少冲道:“善罢甘休又如何?干戈相见又如何?我到现在为止还认你这个二师兄,你远来是客,还是你划出道来吧!”
李远冷冷说道:“你想善罢甘休,须得依我两件事!”秦少冲道:“哪两件事?”李远道:“第一件你须得向我赔罪,你是我的师弟,却向我动手,是为不尊!第二件事,甘凤池当年逐我出门,如今你站在公平的角度,给我平反,给我洗刷凌霄城‘叛徒’的罪名!”
李远此言一出,秦少冲已是须眉皆张,说道:“是你们自己不顾我的挽留,强要破门出教,难道怪我和大师兄?若许你们重列门墙,也不是我说了算,得经过大师兄的首肯,跟我有什么关系?”李远冷笑道:“那你是打算跟我干戈相见了?”
秦少冲冷冷说道:“不是我要和你干戈相见,是你逼我的!”李远长剑一指,喝道:“那就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