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旧下着,看不到任何晴的希望地下着,纷纷扬扬,时大时小,时紧时缓,籁籁之声不绝于耳,嗖嗖之音一阵接着一阵,偶尔传来一两声拉长了的呜呜般尖叫,给人以世界末日的感觉。虽然两个战士在一个泥巴糊成的炉子里,点燃起一个劈开了的树根,放到客厅之内,可仍然抵抗不住从门口刮进来的寒风,夹杂着一股两股的雪花。
吴绍周伸出手来,在火上来回烤了几下,似乎暖和了不少,冲着1号卧室喊了一声:“培我兄,过来烤会火吧。”
黄维叹了口气,还是回过身来,就站在那儿,伸出双手。吴绍周轻轻地给他拍打了一下棉袄袖上的落雪,又说了声:“坐下,好好烤一会,你看看,衣服都湿了。”
黄维叹了口气,说说:“子彬兄,我们对不起杜光亭啊。”
吴绍周看了看大门外,并没有解放军的干部、战士过来,这才小声的说道:“是啊,冰天雪地,空投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还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呢?”
黄维下意识地跺了跺脚,把即将融化的雪花震动掉,又把脚往火炉旁边挪了挪,这才说道:“无柴无米,是要饿死人的,共产党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林彪,围了郑洞国整整半年时间,饿死了多少人,最后不得不缴械投降了啊。”
吴绍周又往外看了看,风雪里,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说道:“天,总会放晴的,天一晴,南京就可能继续给他们空投了吗。他们,两个兵团,近30万人,或固守待援,或突围而去,总会有办法的。”
对于吴绍周说出的安慰话语,黄维摇了摇头,说道:“子彬兄,你这是在宽我的心。杜光亭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他是很会算计的,忍耐力也是极强的,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是不会选择突围的。听伯玉说,他们本来已经安全撤退到了永城附近,是为了救我们而掉头向双堆集攻击,而被围的,我黄维对不起光亭啊。我一直想不通,校长为什么让他们来救我们呢?让他们安全撤退到蚌埠,和李延年合兵一处,该多好啊。即便是我们失败了,他们也可以保留下来吗?杜光亭啊杜光亭,恐怕也只有你我这样的人,才如此听校长的话啊。”
吴绍周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都到了这般境地,杜聿明如何,自己也帮不上一点忙了。站在一旁的覃道善却突然来了一句:“恐怕,共军已经向他们发起总攻了,陈毅、粟裕,加上得胜之师刘伯承,杜聿明,恐怕凶多吉少啊。”
黄维瞪了一眼覃道善,说了一句:“未必,我们是失败了,可他刘伯承未必是大获全胜,他们受到的损失,是不可估计的,你也没看看他们的报纸是如何说的,数万将士的鲜血,才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刘伯承是惨胜,是惨胜!不然的话,以得胜之师,打李延年、刘汝明两支弱旅,甚至进攻蚌埠,都是有可能的。”
吴绍周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认可了黄维的分析,黄维继续分析着:“依此情况,粟裕是不会马上发起总攻的,他要以这场大雪、以及杜聿明部断粮缺柴为天时,以杜聿明孤军深入共军占领区域为地利,然后实施他们惯用的分化瓦解之伎俩,促使意志不坚决者叛变党国,以期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吴绍周脸一红,站起身来,说了声:“培我兄分析得有道理,有道理。”便转身回屋去了。
覃道善却摇了摇头,说道:“理,是这个理,可杨松青不也说了吗,我们困难,他们同样困难啊。这大雪天的,他们的粮草柴火供应,也未必会好到哪儿去吧。现在,粟裕在萧县、永城地区的总兵力,不下35万,那可是个庞大的数字啊,仅仅靠他们的独轮小车,恐怕是不可能供应得上的。”
黄维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他们,向来搞的就是人海战术,欺哄老百姓倾家荡产,支持他们打仗,虽然胜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对于黄维的说法,陈振威似乎有些不满,他冷冷地回了一句:“那,老百姓为什么支持他们,不支持我们呢?我们怎么就不去欺哄一下老百姓呢?就是这里,当初我们经过的时候,几乎连一个老百姓都找不到,筹粮,是根本不可能的,即便是找个带路的、找口水喝,都难。甚至不如我们做了共产党的俘虏,倒有吃有喝的了。”
黄维翻了一下眼皮,说了一句:“这,同样是欺哄,不仅欺哄老百姓,也欺哄我们队伍中软骨头!”
陈振威脖子一梗,正要发火,梁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抬饭桶去,大米干饭外加大烩菜,管他软骨头、硬骨头呢,吃饱了再说。”
黄维站起身来,愤怒地吼叫着:“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