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寓春的志愿兵团分到“吉黑人民剿匪总队”的一个团,还是很快被几个支队消化了,尤其是最后成立的第六支队和第七支队,因为组建的较晚,人员较少,这一次算是补充得差不多了。总队长袁晓轩很高兴,就向项迺光、张国祯汇报了这件事,还说,这些新兵是要加强思想教育的,请求督察处派一个领导去讲讲话,替两个支队长镇一下场子。
张国祯很高兴,就对坐在身旁的李文宣说:“文宣,你资格老,理论水平高,还是你去一趟吧。让王厚甫、刘士培两位同志陪你。”李文宣一听,说了声好,也就答应了下来。带着两个特务,开了辆吉普车,往长春城南郊去了。
袁晓轩抬手看了看表,笑着说道:“二位督察长(指前任督察长关梦龄和现任督察长张国祯),今天晚上,李嵩师长那儿有个酒局,大概是调和李副司令(李寓春)和那个姓白的云南佬之间的一点误会的,你们要不要一同去?”
张国祯笑了笑说:“我,不行,晚上尚市长那儿还要接待几个长春大学自治会的骨干,给我们督察处下的有任务,必须要保证学校内部不出乱子的。李师长那边的酒席,饶不了他,以后人机会了,再敲诈他。”说完,已经拿起皮包,出了办公室的门。
关梦龄也连连摇了摇手,说道:“袁总队长,对不起了,今晚兄弟值班,为了党国的利益,酒是喝不成了,你还是自己去吧。李师长那里,改天得敲他一下子,他们暂编第52师,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袁晓轩笑着向关梦龄拱手,说道:“看来,今天袁某要单刀赴会了,姓白的那老东西,给他新兵他都不要,什么玩意儿吗?”说着,径自走了。
关梦龄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下来,便让办公室一个职员先看着电话,自己到伙房吃饭去,他是带班的领导,今天晚上是要住在值班室的。按照督察处的规矩,晚上抓来的人,要送看守所,是必须经值班领导签字的。
令关梦龄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走到走廊里,就听见秘书处那边有人在争吵,一听,便又笑了起来,原来是秘书、书呆子印匡时又和侦审室的主任陈牧干开了架,陈牧愤怒地说道:“印匡时,你为什么要改我的材料?”
印匡时同样执拗地说:“陈主任,文理不清,这材料拿出去,会让人笑话的。你看看,这一句,能说明什么?”
陈牧大声说道:“能说明什么?不是说得很明白吗?你们无缘无故地把人给放了,还让我们侦审部门干什么?没有经过我们侦审部门审问,怎么就能轻易放人呢?”
关梦龄摇了摇头,没有进秘书室劝解他们,这两个人,争吵是家常便饭,印匡时是个书呆子,较真得很,陈牧又是个极其自负的人,根本不听印匡时的解释,在督察处内部,大伙都知道,对于他们两个,永远有断不清的“家务事”。
督察处的文员,大部分都下班走人了,办案人员,早已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了,黑夜才是他们真正的工作时间。整个督察处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缕春风吹过,有一股清香飘来。关梦龄深深地吸了一口,嘴里说了句:“长春,还是有春天的吗?”
就在这时,一阵娇美的笑声如银铃般进入了关梦龄的耳朵,一个甜美的声音,如同歌声般传来:“关督察长,还是个挺有诗意的人吗?”
关梦龄这才听出来了,原来是李文宣的老婆韩瑛,长春城曾经有名的大歌声,穿着总是那么得体,脸上总是写着笑意,似乎有着长久的青春活力,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和韩瑛开着玩笑:“嫂夫人,恐怕今晚要独守闺房了,文宣兄可是出外勤了,需要不需要兄弟关心一下啊?”
韩瑛嘀嘀嘀嘀地笑了起来,说了句:“回家关心你家那位去吧,回去晚了,小心把你关在门外。”说着话,便如一只花蝴蝶般飞走了,让关梦龄略略有了几分失望。
漫长的春夜,让关梦龄有了几分睡意,他随手拿出一副扑克牌来,随心所欲地翻看着,版面上,似乎晃动着一张张脸孔,还有自己和他们之间的故事。关梦龄是个记忆力超强的人,他能清楚地记得与自己接触过的人,甚至能很快地说出那个人的长相、特点、家庭成员、社会关系及其住址来,这也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值得骄傲之处,他为之得意着,把手里那张红桃Q轻轻地翻过来翻过去,嘴里呐呐地说着,我就不相信,马瑞卿、高佩洁没事会留在长春,他们,肯定是在给老八路办事。
就在关梦龄胡思乱想的时候,值班室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关梦龄一看,是军用电话,哪儿敢怠慢,急忙抓起耳机来,对方急促地问了声:“督察处吗?”
关梦龄同样急切地回答了一句:“是。”
对方又问:“你是什么人?”
关梦龄一想,不能直接回答自己的身份,于是说道:“值班的。”
对方又说:“让你们督察长接电话。”
关梦龄回答:“他不在,请问你们是哪里,有什么事?等他回来了,我好告诉他。”
对方回答:“我们是新38师的,你们的人,在我们阵地的哨卡外打死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梦龄一听,急忙回答说:“你们,还是给张督察长打电话吧,他家的电话是……”
关梦龄合上自己手中的扑克牌,他觉得,自己败了。在督察处,不知道是谁开的枪,也不知道打死了谁,对于一个特务头头来说,就是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