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的春天很短,春夜,还是有些寒意的,轻轻的风吹过,如同秋天的霜雨,给人一股冷嗖嗖的感觉,如同冰盘一样的圆月,发出暗淡的光芒,把长春大学校园内笔直的树影,拉伸着、扭曲着,变幻出鬼魅一般的形状来。
数百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已经把校园包围了起来,几队特务猛地冲进了男女学生宿舍,把熟睡听学生一下子惊醒了。一时间,宿舍楼内,响起各种怪异的声音,这种声音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他们把一百多名可疑的师生全部抓捕到位,这才如驱赶猪羊一般,把他们带往督察处的看守所。一辆吉普车上,陈牧的眼睛,如同一条恶狼般搜索着被特务们押解的人群,终于,他看到了那个身影,楚楚动人的身影,他笑了,脸上的肌肉抽动着。
坐镇督察处的处长张国祯却怎么也笑不起来,智学礼等人给他提供的嫌疑名单中的十几个人,竟然一个也没有抓到,他习惯性地用食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眼睛直直地盯着行动组组长陈寿岚,不说一句话。
陈寿岚红头胀脸地说道:“督察长,这个名单,我是直到行动开始前才发放到各小组组长手中的,绝对不会从我们这儿泄露任何秘密的,我敢保证,肯定是智学礼或者警察局那边出了问题。”
张国祯依旧用手指轻轻点击着桌面,没有说话,陈寿岚的脸上已经出汗了,嘴里说道:“我们这边,知道这个名单的,只有你、我、陈主任三个,其他没有人了啊。”
张国祯这才冷冷地说了句:“韩瑛,一个家属,怎么能跑到我们办公楼上来?”
对于这个牛嘴不对驴唇的问题,陈寿岚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哪会知道,我记得,安参谋长干着的时候,她就能进出自由的,那时候,她是歌星,大伙都高看她一眼的。”
“高看一眼,你怎么不说她是老安的情妇啊?我看,她和老关的关系也不错吗?老关好像挺关心她的,是不是?”张国祯依旧问着他的部下。
陈寿岚知道,这个问题如何回答都是错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反正她和关督察长说话,挺随便的,经常开玩笑的。”
张国祯又是冷冷一笑,说道:“他们今晚的行动,你知道吗?”
陈寿岚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接到督察长你交办的任务,老关那里,我不知道有什么活。”陈寿岚说着,心里暗暗骂着自己嘴贱,刚才为什么非要说关督察长呢?
张国祯冷冷一笑,说道:“好,我想,他也快收网了。有老项为他撑腰,他干起活来,也不用跟我打招呼了,好,好,好。通知老陈,加快审讯这些学生,撬开他们的嘴,我倒要看看,是谁泄露了风声,让进入网里的鱼,一个不剩地跑了。据我分析,泄露信息的人,就在智学礼身边,你们也没看看,长春大学校园内,月光如洗,花好月圆之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这,正常吗?他们为什么不出来贴传单了,正反两面,一个也没有?”
陈寿岚一时惊讶起来,连连说道:“督察长,你分析得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看来,智学礼身边,肯定有间谍,不然的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
张国祯的脸色,扭曲起来,冷冷地说道:“从智学礼身边的人查起,注意,就查高叫着拥护委员长、高唱革命调子的那两个委员。还有,天明之后,他们的校长会带着一大通人过来的,我要回避一下,让陈牧主任代为应付一下,你们同样要暗中观察来人的一举一动。还有……”张国祯说着,脸色阴沉了下来,把声音夺得极低,对陈寿岚说道:“老关带回的人。”
关梦龄确实出发了,不过不是晚上,而是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他并没有带过多的人马,团为他知道,对方仅仅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他更知道,这个书生是天明后出城的,走的是第60军暂编第52师设在兴安桥以东的外围哨卡。对于暂编第52师的三位主官李嵩、欧阳午和汤启圣,他还是很放心的。而他手下的另一组,已经在那家小糕点厂里等候了,要抓捕那个女工于佩芬和那个小糕点厂的厂长。
阎其铭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他即将走出哨卡的时候,汤启圣亲自带着几个士兵把他给抓捕了,这可是出长春城的最后一道关卡,他的证明是长春市教育局开的,理由正当的很,是遵照市政府规定,联系长白学院部分师生离开长春城的。但他从汤启圣严肃的脸上读懂了,哨卡里面,还有其他人。果然,关梦龄带着几个人,很快便出现在他们面前,冷冷地说了句:“汤参谋长,谢谢了,人,我们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