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后来成为东北王,也算他几次遭灾难的时候,都遇到了好心人。这次他被绑在兽医庄的后院大榆树上时,又有一个救命恩人从天而降,这人就是高坎镇的常大伯,正巧今天他牵着一头病驴来找小兽医治病,路上他碰见一个后生,是熟人,后生问他:
“常大伯,你眼色不济,黑灯瞎火的,牵驴上哪去?”
常大伯道:
“驴左后脚瘸了,找张先生看看。”
后生也要跟他去玩玩,便一同来到兽医庄。
兽医庄柜台上的蜡烛亮着,两扇门敞着,却不见小兽医,那后生急喊道:
“常大伯,你把驴拴上,快过来看!”
常大伯不知出了什么事,急三火四地把驴拴在院内木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过去。
俩人灯下一看,愣了。药柜的抽匣,有的抽开,有的落在地上;柜台里的钱箱盖被撬开了,一个方凳也四脚朝天。常大伯跟那后生举蜡进到宿间,更惊愕不已。炕上行李乱七八糟,地下装衣物的大木箱盖也被撬开,破破乱乱的东西拖拉一地。常大伯俯身望望炕灶,不见生火,骇然自语:
“怕是兽医不在家,进来盗贼啦。”
后生摇着头说:
“不能啊,天刚黑,蜡烛还亮着,再说这里有啥拿头?”
常大伯发现炕沿下的地上有堆东西,叫后生举蜡来看。后生用手一挑,是一件棉袍,一条棉裤,还有一顶护耳西瓜帽。常大伯相看了一阵,心里直犯疑,这不是小兽医着身穿的吗?人呢?
一老一少吹灭了蜡,关上门,要去阎家报告,忽听房后象用鼻子发出的呻吟声,俩人心里一翻个儿,头发根发竖,又进屋点了蜡,端出来绕房过去,循声举蜡一看,咳呀呀,出人命了!
房后的一棵大榆树上,三道麻绳绑着一个人。这人被剥去了棉衣,耷拉头,脑后长辫垂在前胸,嘴被毛巾堵着,正在喘息,时而用鼻子发出“救命”的声音,多亏此时无风,不象深夜那样寒冷,那人虽是浑身一劲发抖,尚未冻僵。被绑者见有人来此,无力地慢慢地抬一下头,昏火的眼神由惊变喜。他认识常大伯。
常大伯名叫常宇农,五十多岁,是个敦厚的庄稼汉,无儿无女,眼下和老伴开豆腐坊为生,豆腐做得十分好吃,人们有钱无钱,都随时可以买到,故得“常老好”之称。
常大伯从那后生手里接过蜡烛,仰面一照,才看出是小兽医,吓得手脚都失灵了,回头对后生道:“快,快动手救人。”
后生上去,踮起脚,先拽下堵口手巾,后解开三道绳索。常大伯搀扶起张作霖,问他:
“谁这么做孽,抢了兽医庄,还要害你命?得赶紧报给阎家。”
张作霖紧紧伏在常大伯的身上,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不用去报了,是阎伍要害我命。”
“噢——”常大伯来不及问因由,忙唤那后生:
“赶紧回屋,取袍子、棉裤,还有帽子。”
那后生应声而去。
“大伯,你是我的大救星。”张作霖眼泪“刷刷”直淌,“我跟你去吧······”
常大伯一时踌躇。跟我去,那阎伍知道怎能让过?可是,我不收留,又推给谁家。眼下救人要紧,还顾得啥?罢了,先弄到我家再说。
后生抱着衣物跑来了,帮着常大伯费好大劲儿才给张作霖勉强穿上。
时间就是生命,阎家人来了就不好办了。常大伯和小后生架扶着张作霖,深一脚浅一脚绕到院子,解开了驴,把张作霖扶上去。常大伯让张作霖趴在驴身上,叫小后生在旁边把着,他牵起缰绳,择背人小道匆匆而去,腿脚也不显得笨了。
张作霖的鞭伤在常大伯夫妇精心调治和热心的侍候中,很快痊愈了。
这天他在地上,给常大伯和常大妈连磕了三个响头,认做义父义母,发誓成人后给二老送终。常大伯忙扶起义子,欢喜道:
“我这三间土房还够住下,眼下还能养活起你。作霖啊,就在这落脚吧,兽医行当,你能做就做,我这豆腐买卖,你能帮就帮。只要不招灾揽祸就行。”
张作霖住下了。他见义父义母辛辛苦苦没帮手,就早起晚睡,帮着铡草、喂驴、拉磨、煮浆、割豆腐、打算盘,跑跑颠颠什么都干。喜得干爹干妈逢人就夸,遇人就讲。说他老俩口子前世积了阴德,年青时没儿没女,到老时天下掉下来个儿子。夸这个干儿子做啥象啥,心灵百乖,一口一个“爹”,一口一个“妈”。
不消说,这二老把张作霖视为掌上明珠,怕他吃不香,怕他睡不暖,又怕他累着,有钱任他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