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作过去，又是好几天彻夜不眠，身上软得好比剔了骨头一样。请了好多知名大夫，服了许多苦汁汤药，都不见效。后来又改针灸，不针灸还好，一针灸,反把左眼皮扎得耷拉下来，贵贱提不起来。回到太原以后，头痛一天重似一天,渐渐地放倒身子，卧在床上，有时想要出去走动走动，都得丫环在旁搀扶着才行。
常言道“病中惆怅多”，徐兰森疾病缠身，常常独自一人胡思乱想。自从病了以后，对阴阳八卦这些东西更加相信起来。
过去她曾经看过《推背图》，那上面有“这苦不算苦，二四加一五”这样两句话，起初她不甚懂。后来慢慢品味，终于恓出了其中奥妙。
她联想自己的身世，自小命苦，十四岁卖给阎家当徐竹青的Y环，后来被阎锡山占了身子，强娶做了他的小老婆。生了几个孩子，地位渐渐改变，满以为今后不会再吃大苦，谁知自己命运不好，先是二姑娘和阎锡山勾勾搭搭，接着是“二砖头"阎书典的三儿、排行老四的媳妇，又和阎锡山纠缠不清。本来有这两个人就够她自己闹心的了，岂料中间又杀出一个五姑娘阎慧卿来，把自己顶到这步田地。唉，自己本来就无依无靠，而今又重病在身，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阎志敏把阎锡山领到徐兰森的卧室门口，说了声“爹，我还有事”，掉转屁股走了。徐兰森的丫环闻声迎出门来，把阎锡山领了进去。
阎锡山进得门来一看，不由觉得一阵阴冷，只见大红方桌上的烛焰忽明忽暗地轻轻摇动，三支香柱冒着缕缕青烟，祭祀祖先的三牲和其它果品摆满一桌。
靠近墙边的大罗汉床上，帷帐低垂，遮得严丝合缝，床下的一双绣花便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丫环要给阎锡山张罗着倒水，阎锡山摆摆手，示意不要动。他在地上站了一阵，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才走到床边。丫环赶忙搬过一把椅子来，让他坐下。阎锡山轻声问丫环道:
“你家太太咋的又病得厉害啦?最近没叫医生看?”
丫环嗫嗫着说:
“我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太太只是一个劲地喊疼,疼过去便昏睡，刚才就疼了一阵子。”
“她没吃药?”
“没有。”
“为什么?”
“太太说那药太苦，她……她还说吃也不顶事。”
“咳，胡闹!”
阎锡山的高声喝斥，惊醒了帐内的徐兰森，她轻轻呻吟了一声，丫环忙前去，撩起帷帐，弯腰对她说:
“太太，老爷回来了!”
徐兰森在丫环的扶待下，挣扎着坐起身子，吃力地用手理了理自己那散乱的头发，望着阎锡山，歉意地笑了笑，喘息着说道:
“我也没能出去接您，您回来一阵子了?”
阎锡山说道:
“你和我有什么客气的，志敏他们接我也就行了。你咋的不吃药哩?”
说罢，他盯着徐兰森，只见她面容憔悴，脸上泛着一层青灰，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其中左边的那一只眼睛，完全耷拉下来，把眉毛也扯得歪斜下来，看人时，吃力地一睁，煞是害怕。阎锡山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唉!”徐兰森叹口气道:
“吃了几十付啦，还是这个样子，我不想吃它了，那药太苦了……”
“你这个人，”阎锡山看了她一眼说:
“有了病还能怕吃药,这么大的人了，吃药还嫌苦!真是的你就不听古人说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吗?吃，苦也得吃!”
“你别强逼我了。”
徐兰森哀求着说:
“我这病我清楚，它好不了了。唉，受这份罪，还不如早些死了哩!”
说罢，低声地抽泣起来。
“唉呀!你别这样嘛!”
阎锡山有些讨厌地说:
“谁还能没有个病呢!”
说罢站起来，背着手在地上踱了几步，又走到桌边审视着准备用来明早接神用的供品，忽然，他扭回头来问丫环:
“这猪头的颜色为甚这么浅?”
丫环惊恐地望着阎锡山，说道:
“我……我不知道，是，是厨房的冯师傅做的……”
“哼，你们呀，没有一轮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叫人满意。去!端出去，让他重新整治一下!”
阎锡山训斥完后，对床上的徐兰森又瞪了一眼。
徐兰森有气无力地说:
“我下不了床，也没顾得上照看，这么点小事，你何必动那么大的火。”
“小事?”阎锡山愠怒地说:
“这是祭祀祖先的东西，咋能含糊?我看就是你，把他们一个个地惯坏了。”
“对，对，是我的不是。”
徐兰森说罢，使劲地皱着眉头，呻吟了起来。
阎锡山见她病又发作，没再往下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他说:
“对了，同记公司的杨宁史副经理，他说他一个朋友，治这偏头疼的病，十分拿手，是否叫他请求给你看一看?”
“这医生在哪儿?”徐兰森问道，
"还在美国。”
阎锡山说道:
“不过，也快，坐飞机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来的。”
徐兰森摇摇头，说:
“不用了。你别给我 操这个心了，你对我的恩情我全领了，只是我这病耐不了多长时间啦!”
“咋的?”
阎锡山吃惊地问道:
“你净胡说些什么话!”
“不是我胡说，”
徐兰森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最近，我老做恶梦，梦见志宽满脸污血，喊着‘妈妈呀，你快来看看儿子啊!’惊得我一身冷汗一身冷汗地出。”
一听说梦见了志宽，阎锡山心上不觉有些凄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