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武侠《大漠狂龙传》第二百四十二章山林诀别
刀白说小说
2024-12-30 06:38:42
无忌冷笑道:“依你的意思,反是我在胡说八道,栽诬好人了?”他见乾隆脸色越来越难看,想必以乾隆之聪明,实已料知“利用权势,为人掩藏行迹”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宝贝十七弟信亲王了。他宠爱信亲王朝野共知,假若信亲王果如无忌所言,参与到了贩卖鸦片的这件事中去,身为皇帝,他该如何是好?
乾隆脸色连变,忽地说道:“此事必有情弊,待朕派员详加查明,绝不会循私包庇,致干罪戾。你先把朕的十七弟放开再说,朕不罪你。”
无忌却是一心要逼他说出查察信亲王,听他这么说,便知他是有心回护信亲王,不教信亲王当众出丑,于是连声笑道:“你这冠冕堂皇的话,骗得了别人,须骗不了我。我放了你的弟弟,我们这几个人还有活路么?”
乾隆气得脸色铁青,说道:“你以为朕的十七弟在你手中,朕就不敢动你了么?”
无忌道:“好,不信你试试!”手指扬空一划,只听裂帛声起,信亲王白净的脖子上登时鲜血横流。乾隆大吃一惊,心想这个苍域修罗果真胆大妄为,说到做到,慌忙叫:“你,你快快住手。”
无忌一笑道:“你们兄弟的事我可没兴趣,我只要你做三件事,信亲王我便拱手奉还,决无虚言,在场诸位都可作为见证。”
乾隆道:“哪几件事?”
无忌朗声道:“第一件事,我要你彻查信亲王和濮阳、逐鹿、上官三家相互勾结贩卖鸦片的恶行;第二件事,我要你立即下旨逮捕驱逐三家党徒,将他们宣布为叛党钦犯,永远不许他们进京!第三件事,叫信亲王把秦药师交出来!”乾隆听他说起三家,上官世家还由自可,逐鹿和濮阳世家两家历代以来追名逐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乾隆虽非江湖中人,亦已知之,心中不禁颇为恼怒,心道:“我早将逐鹿氏放归田野,想不到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濮阳世家。这两家是出名的长袖善舞,觊觎皇权,前车鉴之甚多。
叫他们留在北京,可比苍域修罗还要危险!这样的江湖乱党,朕就算立即宣布将他们列为叛逆,又有何不可!”他不知秦药师是何等人物,此刻更无心细问,思忖借坡下驴,便对身边爱新觉罗·阿慧低声说道:“苍域修罗凶悍无比,信亲王受伤很重,亟需延医诊治,拖久了恐怕要糟。卿可与朕把信亲王换回来。”爱新觉罗·阿慧道:“臣遵旨。”乾隆道:“你去吧,朕相信你。”爱新觉罗·阿慧叩头而起,分开众人走近无忌身边,轻声道:“皇上口谕,皇上答允你的话了,请你将王爷放开。”黄金面罩下那两只又圆又大的眸子目光炯炯,凝望着无忌的脸庞。
无忌心神一荡,忽听有人大喝:“放下信亲王!”伸手向无忌抓来。尚宝潼在无忌身边,闻风双掌“如封似闭”,将那人一抓化开,定睛一瞧,原来是苗千秋。苗千秋乃是关外鹰爪番子门的高手,一手鹰爪硬功精炼半生,急迫而至,挥掌向尚宝潼背心劈落。尚宝潼听得风声响亮,反手一掌,又将苗千秋迫开两步,苗千秋武功了得,如影随形,紧跟其后,正待发招,呼的一声,一名御林军头前脚后,平平飞至,原来是尚宝潼抓住掷过来的。苗千秋左臂一格,将那御林军撇在一旁,只听尚宝潼哈哈笑道:“好,你们的信亲王还要不要了!”苗千秋双掌一错,喝道:“朋友,你是哪一路的人物,留个万儿来。”
尚宝潼笑吟吟地说道:“数日之前京郊玉京河边一战,未定输赢,亦未通名姓,如今再见,自当坦承。在下西川尚宝潼,阁下是鹰爪番子门的吗?”
苗千秋一听“尚宝潼”三字,心中一惊,说道:“啊,朋友可是铁板铜琶双剑穿心的徒弟?”尚宝潼道:“不敢。请教阁下的万儿?”苗千秋道:“在下姓苗,双名千秋。”此言一出,尚宝潼也不禁一惊。原来苗千秋本是关外有名的武林门派鹰爪番子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一手外家鹰爪三十年前已驰名武林,他不在江湖上行走已久,一向不知去向何处,哪知今日一见,他竟入宫当了侍卫。
尚宝潼拱手道:“原来是铁蒲扇苗先生,怪不得功力如此精深。苗先生苦苦相迫,有何见教?”苗千秋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请几位将王爷留下。几位夜闯王府,连皇上也惊动了,说不得只好请各位暂留,否则在下没法交待。王爷交回,皇上乃是旷古明君,必定言而有信,定不致将你们难为。”他是大内秘密组织八股党的首领,眼见乾隆对信亲王十分眷顾,恩宠异常,如无忌等人伤了他,在场之人,难说皇上不会一一怪罪,不把信亲王抢回去,这事可如何了结?不由回头向乾隆望去。
乾隆眼光微微闪烁,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苍域修罗,你也要说话算话。”苗千秋跪禀道:“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信亲王万金之体,以奴才愚见,最好不要涉险。”乾隆面色殊为不悦,对爱新觉罗·阿慧说道:“传旨所有人不许妄动,违旨者格杀勿论。”苗千秋心头一凛,不敢再说,退开一边。爱新觉罗·阿慧问明信亲王,知信亲王确是将秦药师关押在一处别院之中,由上官好好负责看守,当即传令,到王府别院,将秦药师提来。
负责传令的御林军刚走一会,京师旗营、西山大营的人也都到了,濮阳子鱼等人武功再高,也给这群龙精虎猛如狼似虎的军士团团围住,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心想:“想不到一盘好棋,下得稀烂,真是料之所不及。皇上不知为何一来就信苍域修罗?难道就因为他做过王公,就格外信他几分?”饶是他精明聪慧,也决想不到这是恨崖主人爱新觉罗·阿慧为拔掉信亲王和三世家这几颗钉子暗度陈仓,早就定下的计谋。无忌也只是爱新觉罗·阿慧用来执行这个计谋的“棋子”之一。
没多久御林军将浑身是血的秦药师搀扶出来,为首一人向爱新觉罗·阿慧拱手道:“小人奉差遣,请秦药师到来。”说罢作了一揖。爱新觉罗·阿慧微一点头,说道:“甚好!”转身对无忌道:“让你久等了,请你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无忌叫尚宝潼上前搀扶秦药师,没多久但见尚宝潼微一点头,无忌便向爱新觉罗·阿慧说道:“恨崖主人果然说话算话,苍域修罗多谢了。”
又向乾隆拱手道:“还有刚刚说的那两件事,希望你好好考虑。我出城之后,便将信亲王交给恨崖主人带回,决不食言。”乾隆一想,此情此景跟自己十年前给无忌劫持出京几乎别无二致,不禁羞上心来,脸色十分难看,只好咬牙传旨:“放高无忌等人出京,沿途人马不许骚扰,否则死罪论处。”招手叫爱新觉罗·阿慧过去,说道:“十七弟的安危就交在你手里了。高无忌交回十七弟便罢,你可尽速带十七弟回来治伤,如若不然,西山大营人马倾巢而出,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爱新觉罗·阿慧道:“臣接旨。皇上还有没有别的旨意?”乾隆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低声在爱新觉罗·阿慧耳边说道:“原来你和苍域修罗交情不错呀。”爱新觉罗·阿慧听了不禁心头一个闷雷滚过,颤声道:“绝无此事。”乾隆依旧低声说道:“好,你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你说没有,朕就信你没有。你把十七弟带回来,便到老地方来见朕,朕自有赏赐。”爱新觉罗·阿慧心似乱麻,好在她脸上带着黄金面罩,精明如乾隆,也没法看见她脸色有无变化,当下带着莽古珠玉和几名婢女,尾随无忌一行七人,缓缓退出王府。沿途御林军无数,见无忌大袖飘飘恍若无人一般从万千刀山枪林中徐徐而行,面不改色,当真视己方万千人如无物,天下再无这般大胆之人,许多御林军面面相觑,都不禁暗暗心折:“都说苍域修罗乃人中之龙,今日得见,真是不得不服。”
不知走了多久,渐渐走出郊外。无忌见后面果然没人追来,便对尚宝潼说道:“秦药师受伤不轻,你和大伙先回山寨,我随后便回。”恶来将信亲王交给无忌,回头有意无意地看了莽古珠玉一眼,莽古珠玉忽觉脸上发烧,竟不知所措。好在夜色深沉,没人注意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尚宝潼他们走后,天色微明,无忌将信亲王点倒在一棵树下,向爱新觉罗·阿慧拱手道:“谢谢你。”
爱新觉罗·阿慧淡淡地道:“谢我什么?”
无忌道:“恨崖主人一旦举恨崖之众悉数来攻,今日之结局,实是难以逆料,这还不该谢谢你么?”
爱新觉罗·阿慧叫莽古珠玉看住信亲王,与无忌一先一后走进树林,走到一株参天古树之下,看看四下无人,转身对无忌说道:“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你被我利用了?”
无忌一愣,旋即说道:“我想过,不过还接受得了。”
爱新觉罗·阿慧身子微微一颤,问道:“为什么,你不是最恨人家利用你?”
无忌淡淡一笑道:“那要看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从我一开始认识你,我已隐隐感觉会有这么一天,我会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好,总算对我说了真话,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爱新觉罗·阿慧不觉流下眼泪,道:“难得世上还有你如此真心对我,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无忌自认得她以来从未见过她流泪,不禁心中颇觉意外,伸手轻轻替她擦去脸上泪痕,说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爱新觉罗·阿慧任他手指划过自己脸颊,说道:“你,你喜不喜欢我?”
无忌想了想,说道:“喜欢。”
爱新觉罗·阿慧道:“好,那你抱抱我。”无忌将她轻轻环抱,低头看着她,但见她眉梢眼角,风情万种,嘴角露出两个小小酒窝,当真是娇柔无限,情意缠绵,加之林中雾霭轻薄,阵阵花香,沁人心脾,令人几疑如在梦中,几乎忘却自己是刚刚才脱得龙潭虎穴之险了。他自和爱新觉罗·阿慧认识以来,虽对她甚是喜爱,但总难免有所防备,甚至是畏惧,这时听她娇柔婉语,秋水横波,就和一位娇羞无限的怀春少女决无一丝分别,防范之心顿作乌有,不觉心中一宽,双臂微微用力,把爱新觉罗·阿慧抱得甚紧,唯恐自己一松手,怀里这千娇百媚的恨崖主人就会化作一只鸟儿,扑啦啦飞出怀抱,再不回头。他低头去吻爱新觉罗·阿慧的额头,爱新觉罗·阿慧却把脸扭开,无忌不禁微微愕然,扳转她身子,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爱新觉罗·阿慧轻轻挣脱他的怀抱,拉着他坐在树下,说道:“我有话要和你说。”说着拍了拍手掌,莽古珠玉和几个婢女走进树林,婢女手里托着木盘,盘中放有一个酒壶,两个杯子,两双制作精美的象牙筷子,还有三样佐酒小菜。无忌见了不禁一愣,爱新觉罗·阿慧竟似知道今日小树林一会一般,但她为什么会吩咐手下婢女准备酒菜携来,无忌一时之间却是想不到。
爱新觉罗·阿慧轻轻挥手,莽古珠玉带着几名婢女悄悄退出林外。爱新觉罗·阿慧提壶筛酒,说道:“你我相交甚笃,今日却不得不分别了。”
无忌一愕,伸手抓住她端酒的手,酒杯中的酒水洒出大半,一股淡淡的甘香瞬间冲入鼻观。爱新觉罗·阿慧也不挣扎,凄然一笑,说道:“我身为恨崖主人,以前只有我去窥视人家,在我眼里,天底下没有什么是秘密;可如今我竟也给别人窥视,可笑的是谁窥视了我的秘密,我却一无所知。皇上已知你我私情,是以我再见你,必不见容于他。他是个甚为小气的人,他的东西从小到大没人敢碰,登基为帝之后,越发如此。我小时伴他一起长大,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他的一件物品,别人多看我一眼都是该死的罪过,更别提有人和我肌肤相亲。可怜我今番回去,你我再见,若非仇敌,便是泉下了。”
恨崖之可怕在于它的“无所不知”,正如爱新觉罗·阿慧所言,只要他们想,没有与他们刺探不出来的事,然而却有人比恨崖还厉害,能做到窥探他人之秘而不为人所知,无忌听了,背心不禁一阵冰凉,手臂不禁微微颤抖!
只见爱新觉罗·阿慧给只有半杯酒的酒杯中筛满美酒,说道:“我从小到大性情直爽,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我对你倾心爱慕,这事儿只有你我和珠玉知道。珠玉不止一次劝我,叫我发乎于心,止乎于行,可我无数次孤枕独眠,不论如何克制,还是无法忍住不去想你。来,我请你喝一杯。”手上微微用力,一杯美酒递到了无忌唇边。无忌心中疑惑,轻轻一饮而尽。
爱新觉罗·阿慧缓缓收回手,两行泪珠又落了下来,笑道:“想起你我初次相会,便是因酒而言,那一晚我们喝得多痛快!可眼前我们面对的却是一杯苦酒,酒味虽甘,其苦入心,今生今世,恐怕再也难觅那意乱情迷的第一次。”
无忌听她说得凄惨凄凉,连忙握住她的手,说道:“不会,天涯多远,我们总会相见。”
爱新觉罗·阿慧擦一擦眼泪,展颜一笑道:“以前额娘没死,教我读汉人的书,其中有几句乃是人生至理。她说‘世间之不如意乃有八九,可以称心者无过一二’,这一二分的称心,还不知要历多少劫数,方能如愿以偿。她教我凡事抓住时机,不可稍纵,否则驹光如电,总会后悔莫及。可惜我当时年纪尚幼,听她的话听得一知半解,哪里体会得到?直到遇见你,我才懵然回首,想起额娘当年说过的话,才知道为什么人会后悔。”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喝了。她双膝着地,用精巧的象牙筷子夹起一片切得甚薄的牛肉,左手虚托,笑道:“我们满族人的妻子伺候丈夫喝酒,第一片牛肉须由妻子亲手夹送,以示亲爱之情,从此无猜。你我虽无肌肤之亲,亦无夫妻之实,可我阿慧,心里只有你高无忌这一个丈夫。就算我委身他人,此心不变,至死不渝。”说着又掉下眼泪。无忌心情激荡,见她面带泪光却笑语盈盈,不禁一阵迷惘,张嘴把牛肉吃了,声音急切地握住她的双手说道:“阿慧,你和我走,我们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快快乐乐地生一大堆孩子,不再理人间俗事,相爱相亲,一直到死。”
爱新觉罗·阿慧惨然一笑,摇头说道:“傻哥哥,我也很向往世外桃源,安心老去,可是额娘的话却打醒了我。恨崖主人是永远也无法自由支配自己的命运,那一只无形的覆雨翻云手,容不得我恣意胡为。我在满洲的亲人,他们的生死皆操于皇上之手,一个行差踏错,我一个人死不要紧,我的家人因我而血流成河,试想如你,如何自处?唉,我和你今生今世是有缘无份,今日这杯酒,就是我们的诀别酒!”说完这话,她又喝一杯,再给无忌斟酒:“这是最后一杯,你喝了这杯酒,以后不要再想起我,就当我是你路上遇上的陌路人一般,切不可以我为意!”说完把酒杯塞到无忌手中,背过脸去,又轻声抽泣起来。
无忌将她拥入怀中,大声说道:“不,这不是真的!我不让你走,你不要走!”
爱新觉罗·阿慧泪眼朦胧,埋头进怀,泣道:“你我一见如故,今世无缘,但愿下世再见。临别之际,你我别让口舌之争,伤了我们之间仅有的这点和气,也让我从今往后,心中还留一份念想,成么?”
无忌接过她的酒杯满饮一杯,掷杯于地,仰头长啸数声,声震林樾,一时之间树叶纷落,与爱新觉罗·阿慧拥抱而别,出林而去。爱新觉罗·阿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长叹一声,珠泪双流。莽古珠玉缓缓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他走了,你还要活下去。”爱新觉罗·阿慧听了,伏在莽古珠玉肩头,忍不住放声恸哭。
无忌回到山寨,见到众人,问道:“秦药师呢?她好点了吗?”江春秋道:“老前辈武功卓绝,医术也高,给人抓住之前吃了自己配制的药物,保住了心头那一点元气,受伤虽重,都是皮肉之伤,料无大碍,你放心好啦。”
云大娘见无忌脸色不好,说道:“无忌,你先去休息吧,秦药师的事交给江神医没错的。”无忌点了点头,不发一言,入内去了。石大元怪道:“无忌怎的了?”恶来隐约知道无忌遇上了什么事,隔了一会才微微笑道:“他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让他静一静,一个人独处一阵,就会没事了。请老寨主派人进京去打探消息,看看皇帝如何处置三大世家吧。”石大元道:“不消说,我这就派人去。”
第二天无忌还是没出来见人,明月一会陪着他,一会照看秦药师的伤势,忙得不可开交。一个月后,京城和星月寨之间平安无事,石大元派去京城的探子回来禀报,带回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事态的发展,果真如无忌所料。乾隆叫恨崖主人救回信亲王,便即将信亲王软禁在秘殿之中,这座秘殿,正是当年雍正赐死乾隆兄长弘时之处。再令太监大总管张英成会同刑部三法司查抄信亲王府,锁拿信亲王府所有人员,同时调查信亲王伙同濮阳、上官、逐鹿三家秘密贩运鸦片,荼毒百姓的前因后果。张英成是前任大太监高勿庸一手提携,虽说和信亲王私下也有来往,乾隆龙颜震怒,自己哪怕一个不小心,丢了官事小,没了性命事大,于是按照乾隆指定的线索一一追查。
半个月内,查得信亲王短短一年,便因鸦片而中饱私囊,竟达七百万两之多,三家暗里赠送的珠宝古玩字画房屋之类,合计又有两百多万两之巨。乾隆勃然大怒,派裕亲王和果亲王前往秘殿,赐信亲王三尺白陵,将他绞死在秘殿之中,骸骨抛于荒野,不得收存,府中仆人,男的充军宁古塔,女的卖给披甲奴,信亲王的妻妾儿女一律充作官妓。乾隆一开始是想饶信亲王一命,哪知派去查抄王府的大内侍卫,竟在信亲王和逐鹿侯的往来信件中查到信亲王密谋造反的证据,乾隆看了信件,不由自主,终于起了杀心。
无忌听到消息,半晌无言。他知道从信亲王家里抄出来的信件,必非信亲王“所有”,而是有人“栽赃”。不管如何,自己的目的是全部达到,濮阳世家和上官世家在京城的人十有八九给寒鸦杀手逮捕下狱,这两家在京城剩下的人给“八股党”扫荡一空,濮阳子鱼和上官世家的人在无忌大闹信亲王府后的当晚便从京城逃离,不知去向。无忌听了探子的述说,心中暗暗叹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在整件事中恨崖主人爱新觉罗·阿慧的乾坤大挪移之术真是玩得炉火纯青,又不动声色。她的一封信,瓦解了逐鹿侯的权势,打散了盘踞京城的刑天盟;她的一个计谋,令乾隆看清了十七王爷的反叛,再加上一封信,把信亲王送上了不归路。总结起来,两封信,一个计策,扫清了横在她和乾隆之间的障碍,从此以后,乾隆越发将她视作唯一可信的人,不管对内也好,对外也罢,但个中情由,外人却永远不会得知。
无忌想到这里,不由自主一个寒噤。他早就预感到自己不过是爱新觉罗·阿慧手中一枚“棋子”,只是爱新觉罗·阿慧对他这枚“棋子”的使用恰如其分,她并未令无忌太过伤感,虽有淡淡的怅然,微风吹过,一切都会云散烟消。她对无忌的“深情”或许是真,抑或是假,真真假假,有谁说得清楚?或者身在宫禁,与置身于波诡云谲的江湖,其凶险之处亦是不遑多让,爱新觉罗·阿慧作为一个女子,她想要在权力的倾轧中站稳脚跟,保住她家几代荣光,还要活得比别人更好,她所要付出的努力与心血,自当远较于常人更多。
想到这里,无忌心中慢慢释然。
如爱新觉罗·阿慧所言,有缘无份,何苦淹留?这也许是他们之间这段短暂而不为人所知的“恋情”的最好终结!
他当然不知,此时此刻,在漠北朔漠山中,却在上演另外一番勾心斗角的戏码。
濮阳子鱼和上官好好都没料到他们的阴谋败露得这么快,好在他们提前早走一晚,只要推迟半日,他们就已上了断头台了。信亲王尚且被抓,何况他们?
朔漠山主人,却是濮阳世家和上官世家的“合作伙伴”逐鹿侯。濮阳子鱼带着他的父亲鬼老人濮阳渊和他的属下,以及上官世家的人惶惶如丧家之犬逃来朔漠山时,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逐鹿侯只一看,就知道京城的事败了。
逐鹿侯看着濮阳子鱼等人的狼狈,不禁冷笑道:“我早说过高无忌不好对付,你们偏偏不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濮阳子鱼心中有气,不敢当场发作出来。朔漠山是逐鹿侯的地方,但山谷中尚未制作完成的“药人”,却由濮阳子鱼和上官好好一手把控。这时和逐鹿侯翻脸,没有了朔漠山这个立足之地,“药人”无法制作完成,葱岭的鸦片运不出来,鸦片出不来,三家损失尤其惨重。所谓“夜长梦多”,贩卖鸦片这种事一旦传到江湖上,立即会给三家招来无数强敌,一旦如此,濮阳世家只能逃回神鹊山,上官世家则只能龟缩在西葱岭苦寒之地,要等出头之日,最少也要等到高无忌死了,或许有可为。濮阳、上官两家都不甘心就这么被打回原形,只好忍气吞声,听逐鹿侯的教训。
逐鹿侯此时是意气风发,得意洋洋。濮阳、上官两家事败,他表面上怒气冲冲,心里却高兴得很。两家一败,实力大损,逐鹿世家在三家合作中的砝码就重了很多,濮阳上官两家就只能仰他鼻息了。最让他高兴的,还是他的小妾张玉珑一下给他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逐鹿氏有后,他自是高兴之极。不过他善于掩藏,濮阳子鱼和上官好好都不知他新得龙凤,逃命之时,谁还有心问这些?
濮阳子鱼给逐鹿侯一通教训,心里很不舒服,刚刚落座,便即说道:“侯爷,此次失手,实不相瞒,我正有些疑问,想问侯爷。”
话犹未了,逐鹿侯已是淡淡地挥手说道:“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当初三家谈合作,是约定好了,濮阳世家负责鸦片的买进卖出,上官世家负责鸦片制作和改良,我提供地方,大伙一起发财升官,各取所需,好好一手好牌,没想到转眼之间,给你们打得稀巴烂,这能怪我吗?我来问你,濮阳世家和上官世家合起来还有多少人马?”
濮阳子鱼不觉愕然,须知他是名家之子、大名鼎鼎的“武林公侯”,多少有威望的武林前辈,冲着“濮阳”这两个字,也得对他客气三分,哪有这样一见面就给他钉子碰的?他呆了一呆,说道:“别人的事我暂时不问,濮阳世家损了一部分人手,得力的一个也没损失。我想要知道侯爷以后的计划,不算过份吧?”
逐鹿侯咄咄逼人地说道:“你这么问,是向我兴师问罪了?”
濮阳子鱼连忙说道:“不敢,我知道侯爷为了大家好。不过我还是想要知道。”
逐鹿侯道:“不错,有些事你是应该知道的,有些事我却不一定要说给你听。原因很简单,我许下允诺帮你们出谋划策,我做我的事,你们做你们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濮阳子鱼道:“但如今盯上我们三家的,可不仅高无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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