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日,蒋介石最后的命令下达了:“照第三案实行,自五日起投足三日粮弹。”
杜聿明看了看副参谋长文强,说了声:“看来,这是最后的命令了。下策,就下策吧,老头子恐怕做不出其他决策来了,我们,没有任何的希望了,还是要求多投些粮食吧,让官兵们吃饱再说。”
杜聿明说着,拖着双腿,一瘸一拐地在屋里徘徊着,自言自语地说道:“不会成功的,不会成功的。学习胡琏,坐战车一个人跑出去,还有一线希望,可遗弃官兵,是要落下万人唾骂的。为什么就不能继续守下去,再守十天半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呢?为什么不抓紧和共产党谈判呢?为什么不让我们和共产党谈判呢?个人荣辱,算得了什么?头等战犯,就头等战犯吧,大不了上断头台。”
文强苦笑一声,试探着说了一句:“共产党,是要我们全军放下武器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高级将领和全体官兵的生命安全。”
杜聿明似乎又清醒了过来,连连晃动着身躯,挥着手,坚决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缴出武器,我们还算什么部队,怎么向校长交代,怎么对得起将士们?”
就在这个时候,邱清泉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一下子把拿在手里的报纸拍到了桌子上,骂道:“老头子疯子,何敬公下台了,他竟然让陈矮子台湾当省主席了。杜长官,他们显然是要抛弃我们吗?”
杜聿明如木偶般慢慢地坐了下来,苦笑一声,说道:“陈矮子,能量大啊,连共产党那边,都把他列在正副总统之后,成了中华民国的三号人物了,出任台湾省主席,还屈才了呢。”
邱清泉不满地说:“陈诚,他懂什么,最多就是个团长的料。”
杜聿明举起右手,晃动了两下,却又僵直地挺在了半空,良久,才说了句:“陈诚,懂政治,懂我们所有人都读不懂的政治。我们打了败仗,要杀头、撤职、靠边站,人家陈诚,打一次败仗,升一次职,反而更得到老头子的重用,这就是我们读不懂的政治。幸亏,突出去的是胡琏,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啊。孙元良,那叫只身逃回,胡琏,成了突围英雄,如果换作我们,肯定是临阵脱逃,是要砍脑袋的。这,也是我们读不懂的政治啊。”
邱清泉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了下来,嘴里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我们不懂政治,也不知道老头子是如何想的,一个多月了,除了强令我们进攻之外,就是突围,再无别的指示,也不想别的方法,我们一再申明我们的建议,他不置可否地放到了一旁,不反驳、不解释也不支持。他啊,对我们是一副脸孔,对待陈诚、白崇禧又是一副脸孔,不接受我们的建议,肯定是陈矮子从中捣鬼,白寡妇按兵不动,他啊,也就束手无策了。失败的,不是我们,而是老头子自己,是陈矮子,是白崇禧!”
杜聿明的手,终于放了下来,叹了口气,对邱清泉说道:“到了这个时候,谁也靠不得了,也只有靠我们自己了。雨庵啊,一定要把笑三那家伙给我抓稳了,最后关头,还得靠老部队,还得靠老部队。还有……”
杜聿明说着,看了文强一眼,问道:“青龙集那边,怎么样?”
文强摇了摇头,说道:“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共军只要稍稍一攻击,他们便会兵败如山倒的。别看他们天天报来的情况,一个比一个的调子高,到时候……”
邱清泉打了一个激灵,说:“干脆,把他李炳仁调总部来,免得把部队搞垮了。”
杜聿明又痛苦地摇了摇手,说道:“算了吧,算了吧,他若想叛变,拦也拦不住的。李炳仁这个人啊,不会跟着共产党走的,不会的,这个人,骨头里全是贪婪,共产党是满足不了他的。”杜聿明说着,又回头对文强说道:“他不是报来个第64军重组的军官名单吗?一人不动,全给他批了。还有,于一凡、邓军林、郭吉谦、华心权等几个人的任命,也一并批复了。如今,我们也只能做这些了。”
文强答应着,又问了一个问题:“政工处抓那些人,怎么办?上次,李司令官说起这事,挺有意见的。”
杜聿明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晃动着,说道:“放了,全都放了吧。还有那些难民,开条口子,只许出,只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