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适存、董明德走了，也带走了杜聿明虚无缥缈的希望，新年来了，杜聿明也强打起精神，在邱清泉、李弥和文强等人的陪同下，视察着仍在冰天雪地里挨饿受冻的部队。好在，自12月30日起，又恢复了空投，虽然数量有限，争抢事件仍时有发生，可各部多少还能分到些大饼，勉强维持着生命，秩序也就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然而，视察之中，令杜聿明烦恼的事，还真不少，尤其是第13兵团的官兵，对于看守大空投场的第5军和小空投场第74军的飞扬跋扈，抢夺物资，多吃多占，直接提出了抗议，哪怕他们的官长邱清泉就站在那里，也不行。气得邱清泉大骂：“13兵团的弟兄们，报上他们的番号来，我替你们出气。”杜聿明也只得敷衍着说：“一定要查，一定要查！”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旧的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回到陈官庄的邱清泉，立即召开参谋长李汉萍和兵站负责人，说道：“把总统空投来的牛肉罐头、香烟、苹果，分几箱出来，给周开成、黄淑二位军长送去，就说是杜长官送给他们的。”

第二兵站的负责人说了句：“邱司令官，他们分的也有。”

邱清泉看了那个负责人一眼，说道：“他们有，是他们的，杜长官的心意，是杜长官的。当兵的，我们没有能力照顾了，友军的官长，还是要送点人情过去的吗？记住，唇亡齿寒，他们13兵团阵地不保，我们第2兵团，同样受冲击。”接着，又说道：“李参谋长，你亲自去一趟。”

杜聿明想了想，说道：“还是让文副参谋长去一趟吧。另外，黎处长说的那个团长的事，怎么处理，也征求一下李司令官的意见。”

文强点了点头，喊上李剑虹和军法处的沈处长，还有那位第2兵团的兵站站长，带领几个警卫兵，担着几箱子贵重物品，便向青龙集方向走去。

对于他们的到来，李弥、周开成、黄淑等人自然又客套了一番，感谢了一番，这才说起正事来。

原来，第13兵团的官兵，告着第2兵团在争抢物资上的骄横之时，第2兵团的政工处处长黎宗铭也告了第13兵团第9军一状，说他们的一个团长，在丢失阵地时，把几枚化学弹给丢弃在阵地上，被解放军缴获了。解放军以此为题，大做宣传，引起极坏的影响，连南京城国防部开记者会时，就有人质问参谋总长顾祝同，到底是怎么回事？让顾祝同无言以对。

黄淑迟疑了半天，说道：“有这事，是166师第498团，这个团，无论是在东援黄百韬作战，还是这次阵地保卫战中，都打得很顽强，团长刘君立被提升副师长后，受了重伤，新提拔的团长叫陈建生，在这次守阵地时，也负了伤。后来，又拼命把阵地夺了回来。人，现在还在伤兵站住着呢？”

黄淑汇报完，文强看了李弥一眼，问道：“李司令官，你的意思？”

李弥叹了口气，说道：“按军法，是应当枪毙的。可我们的团长，已经枪毙了两个，撤职了两个，负伤了六个，已经顶不起大梁来了。文副参谋长，我在这里，给陈团长求个情，用我这个司令官的职务担保，饶他一命吧。”

文强站起身来，说道：“过新年的，总不能先斩大将吧，这个，我回去给杜主任汇报，就由你们自己解决吧。用特殊炸弹这事，黄维那儿，早就臭名远扬了，又不多我们这儿几颗。更何况，我们还没有使用吗。”文强给自己找着理由，又说了一句：“东西，给这位陈团长也送一份吧。”

说完，几个人便离开了青龙集，往回走去。李剑虹有些不解地问：“文副参谋长，邱司令官那儿，怎么交代？材料，可是他们的人递上来的。”

文强苦笑一声，说道：“邱司令官，好交代，不好交代的，恐怕是那位黎处长。回去之后，把他逮捕的那些人，再审问一下，军官，免职，士兵，教育一下，都送回原部队去，让他们各自的官长，监视起来也就是了。这个黎处长……”

文强没有再说下去，又看了第2兵团的那个兵站负责人一眼，说道：“你回去告诉黎处长一声，他们那个政工处，分了多少好东西，同样有人在告他们，从明天起，给我扣下来。”

那人尴尬地走了，文强才又说了一句：“自身不正，反而骂他人影子斜！搞了些护士、女政工队员，都是什么玩意儿吗？”

李剑虹笑了起来，小声说道：“陈官庄外，如同四马路，政工处里，如同春意楼！”

二人说笑时，早已到了总部办公室，只见杜聿明正在和谭辅烈几个人生着气，原来，第2兵团有一个随军的京剧团女演员，邱清泉一时高兴，让她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清唱《风波亭》、《朱仙镇》，庆祝新年，还让李汉萍来请总部的人员前去助兴。谭辅烈几个人正要前去，却被杜聿明听说了，严令总部人员不准去听。

谭辅烈可不管杜聿明气得跟吹猪的一样，嬉皮笑脸地说道：“光亭，我可不是想听戏去，我是想混邱雨庵的好烟好酒去，你啊，就开开恩，让弟兄们开开荤，邱雨庵这个兵团司令，肥着呢。要不，你请我们，我们就不去了，也行。”

几句话说得杜聿明一时哭笑不得，万般无奈，又不好拂邱清泉的面子，最后只好说“爱好京剧的可以自由去”。

再看总部之内，早已跑了一大群，杜聿明叹了口气，说道：“念观，想起当年我在北平住院时的情景吗？我记得，那也是个新年，就是我和你、还有戴雨农一起过的。好，都走了，我们两个，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