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老百姓,并不在意过什么元旦,他们叫春节是年,至于元旦,他们大多会说上一声“阳历年”,也就没了下文,毕竟他们缸里的面,布袋里的钱,经不起过节的折腾,北方有一句怨言叫作“办年货,半年完”,意思是说,过年置办一下年华,半年的辛苦钱便完了。
可黄维他们,毕竟不是老百姓,即便是做了战俘,他们同样不是老百姓,新年还是要过的,不仅是他们想过,而且战胜者的一方同样让他们过,而且是丰丰盛盛地过,快快乐乐地过,有意义地过。
从国统区传过来的报纸和解放区的报纸,同时发放给了他们,他们随身携带的收音机,也重新给他们配上了电池,无论是新华社,还是中央社的新闻,让他们随便听,他们的信息获得,要比仍然被围在陈官庄的杜聿明等人宽泛得多。
没有人发动他们学习讨论,也没有人禁止他们发言甚至是大放厥词,可他们还是围到了一起,就在那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大院子里,在久违的阳光之下,在外界依旧嘀嘀咑咑的滴水声里,他们议论着国共双方的主帅所发出的气势不一的新年献词。
覃道善的脸色,红润了不少,身体也很快便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大伙依旧叫他覃胖子,覃胖子还是覃胖子,笑起来依旧是一副弥勒佛模样,说了声:“杜光亭这下子,完了,头等战犯,怕是出不来了。30万大军,在这冰天雪地里……”
覃道善没有再说下去,原第85军的参谋长陈振威接着说了句:“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他杜聿明枉称什么名将,被围一个月了,也不突围,那不是在等死吗?”
杨伯涛站在院子里,努力地扭动着腰,做着健体动作,笑了一声,说道:“突围?那是找死!”
坐在门口的黄维,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了看满院子灿烂的阳光,和一道道流尚着积雪融水的水流,冷冷地说了一句:“杜光亭,是为了救我们而被围的,我们当为之悲,何必作壁上观,又冷嘲热讽呢?”
杨伯涛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陈振威则根本不听黄维那一套,大声说道:“早突围一天,就多一分胜算,这点最起码的军事常识都没有,枉称什么名将,我就说了,怎么的?”
黄维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他觉得,这群人不配和自己辩论,说了句:“叛军余孽,大言不惭,呕呕小儿,说东道西,可耻!”
陈振威听到黄维的骂娘声,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他大声质问着黄维:“姓黄的,十万大军毁于你手中,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儿骂娘?叛军,我问你,谁是叛军,那是我们的廖师长、黄师长带领我们走向光明……”
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吴绍周咳嗽了一声,陈振威也就压低了声音,委屈地说道:“吴军长,我说的不对吗?要不是他把我们软禁起来,我们早跟着黄师长,走向光明了,怎么可能在这儿,陪着他黄维当战犯?”
站在院子里,看着屋檐滴水的梁岱,摇了摇头,说了声:“时也,运也,命也,天地造化如此,奈何,奈何啊!”
就在这个时候,杨松青带着几个解放军战士过来了,一辆小车上,推着一大块猪肉和几捆大葱,后面一辆小车上,推着两袋子大米,战士们手里提的,是一些干菜之类的东西。杨松青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校友,过年好。邓政委特批,今天我们改善伙食,大米干饭大烩菜,祝贺新年,也祝贺我们的胜利。”
“对,我们的胜利,将革命进行到底,彻底干净地消灭蒋家王朝。”陈振威几乎要喊出口号来。
杨松青笑了起来,说道:“陈振威,进步不小吗?我们是要彻底干净地打倒蒋家王朝的,无论他耍什么假和平的花招,都不行。”
陈振威更提劲了,骂道:“这就是蒋光头的阴谋,天大的阴谋,打着和平的幌子,干着黑恶的勾当。”
黄维睁开了眼皮,冷冷地说了句:“兵者,诡道也,老头子这是缓兵之计,最终,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杨松青笑着说:“黄维,你不是说过,得中原者得天下吗?如今,中原逐鹿,解放军完胜,怎么可能还有鹿死谁手之说呢?蒋介石除了假惺惺地乞降以备战之外,还能有什么大招,放马出来吗?”
黄维摆了摆手,说道:“杨松青,你待我等不薄,我不与你辩论,最终的结局,让我们拭目以待。我黄维,今生最大的败笔,就是打了败仗,对不起校长,也对不起十万将士。”
杨松青依旧笑着说道:“黄维,我们可以不辩论,等待着最终的结局。就按你说的,对不起十万将士,如今,杜聿明、邱清泉、李弥、孙元良等部,还在陈官庄狭小的区域内作最后的、无谓的挣扎,难道我们不应该劝说他们,放下武器,救赎他们的部下,奄奄一息的近三十万生灵吗?”
陈振威急忙找来一张白纸,掏出自己的钢笔,说道:“杨部长说得对,我们要给杜聿明他们写信,劝说他们放下武器,投向人民的一边来。”
黄维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陈振威的脸,骂了一句:“黄埔败类!在我黄某人的词典里,没有投降二字!”说完,走进屋内,咚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能不能出过合集啊!这个断的地方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