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景帝时,中无宠臣,然独郎中令周文仁,仁宠最过庸,乃不甚笃。——《史记·佞幸列传》
汉景帝时宫中没有受宠的宦官,只有郎中令周文仁受到宠幸,然而景帝对他用情并不深。这是《佞幸列传》中司马迁的记叙,西汉自高祖皇帝刘邦起,几乎人人好男风,个个有男宠,唯一汉景帝排除是个例外。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而司马迁又突兀地强调了郎中令周文,这又是为什么呢?带着这些疑问看看司马迁隐藏在周仁传记文字背后的秘密。
众所周知“文景之治”是汉初出现的治世,汉文帝、汉景帝父子二人统治期间生产力进一步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接续提升。由此,文帝、景帝在众人印象中算是开明君主,称得上一个“好”字。
然而,汉文帝、汉景帝为人到底如何?
估计大多数人很难说出一二来,毕竟缺乏完整的史料介绍。在《史记》中,关于文帝、景帝的内容本纪过于粗略,只是罗列了他们在位期间的大事罢了。
况且,司马迁怎么敢对时任皇帝汉武帝的爹和爷爷评头论足呢?为李陵辩白已遭受宫刑,再写不好项上人头可能不保,那么《史记》也不可能会流传下来。
但是,在《史记》中仍然可以找到相关的证据,司马迁隐晦的记叙了文帝、景帝为人处世。
“语曰:‘不知其人,视其友’。”
这是司马迁在《张释之冯唐列传》中的一句话,意思是:如果不了解一个人,看看他结交的朋友就知道了。
《史记》虽然没对文帝、景帝的直接记录,从他们身边人的列传中,可以读懂司马迁的用意。今天从《周文列传》来推测一下汉景帝后宫生活。
《周文列传》为《史记》中第一百零三卷,列传中排四十三,与石奋、卫绾、直不疑、张叔的合传。其中,周文的内容仅有二百来字。
“郎中令周文者,名仁,其先任城人也”,周文,也叫周仁,官居郎中令,祖籍为任城(今山东济宁东南)。周仁进入列传一无战功政绩,二无著述论说,极其平常、平凡、平淡的一个人。
郎中令周文毫无建树却被载入历史,司马迁用意值得细细琢磨。
“仁为人阴重不泄,常衣敝补衣溺裤,期为不洁清,以是得幸”,“阴重”是指为人沉稳慎密,“溺裤”,类似于现在的尿不湿,能吸附尿液的内裤;“期”,解释为常常,这里有故意的意思。这句话翻译一下:周仁为人沉稳缄言,经常穿着破旧的、打着补丁的衣服和尿裤,邋里邋遢的周文因此深受汉景帝的宠信。
如此邋里邋遢竟然能受汉景帝宠信,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司马迁紧接着写道,“景帝入卧内,于后宫秘戏,仁常在旁”,汉景帝进入寝宫和妃嫔淫亵戏耍时,周仁常常陪伴在旁边。
这就奇怪了,“卧内”、“后宫”除了太监能够随便进入,大臣岂能随便出入呢?而且汉景帝与后宫妃嫔“秘戏”时,周仁还能够陪侍在侧。
“秘戏”这两个字,司马迁用得太巧妙了,皇帝与后宫妃嫔们做私密游戏——不用猜测,无非是传宗接代的“体力运动”。所以,汉景帝留存的子嗣中男孩多达十四人。
那么,汉景帝“秘戏”时,周仁在旁边陪侍着。究竟要干什么?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司马迁在《周仁传记》开篇就明确了:“以医见”——周仁的特长精通医术。
这才是关键!
周仁因为医术见长而受到了重用,彼时汉景帝刘启只是太子。汉景帝即位之后立马提升周仁为“郎中令”。“郎中令”,秦置官名,为九卿之一,掌宫廷侍卫。汉初沿置,为皇帝左右亲近的高级官职,这意味着可以随时随地进出皇宫大内。
据此推测,汉景帝与后宫妃嫔“秘戏”时,周仁在旁边伺候,那是准备随时提供医术支持的。而且,在汉景帝做太子时,这种陪侍服务就已经开始了。司马迁用这些无非暗示汉景帝“后宫生活”过于荒淫,纵欲无度。
而周仁穿着破烂,浑身散发着尿骚味,如此后宫妃嫔肯定避而远之,自然不会发生淫乱后宫丑闻。更何况,周仁“阴重不泄”,不是四处张扬,随便乱说的人。所以,周仁能够受到皇帝重用,除了“品质”可信之外,更重要的是医术精湛,“秘戏”的时候可以辅助,不然“仁常在旁”该如何解释呢?
再看周仁的履历,从汉景帝刘启当太子时,仅仅是“舍人”;“孝文帝时至太中大夫”;景帝即位之后立马“拜仁为郎中令”。“舍人”就是家臣;“太中大夫”,汉初位居诸大夫之首,掌顾问应对,参谋议政。
周仁对朝政有贡献么?司马迁明确没有,“至景帝崩,仁尚为郎中令,终无所言”——一直到汉景帝驾崩,周仁仍然任职为郎中令,没有什么谏言,也毫无建树。
即使汉景帝有时向周仁询问人事情况,周仁却回答说:“上自察之”——皇上你自己去考察他吧。不仅对他人操行不予评价,而且也不说人家坏话——“然亦无所毁”。
司马迁对周仁记录如此,除了说明汉景帝的好色,或者说淫靡的后宫生活,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目的。更何况,汉景帝的声色犬马,司马迁在《史记》隐藏多处线索。
汉景帝刘启并非长子,前面还有四个哥哥,汉文帝刘恒即位之后相继病死了。刘启还有一个姐姐叫嫖,也就是长公主;一个弟弟叫武,也就是梁孝王。长公主嫖女士是汉武帝刘彻的丈母娘,“金屋藏娇”中阿娇的母亲。
汉武帝刘彻得以成为太子继承大统,长公主嫖女士功不可没。最初,刘嫖本想与栗姬做亲家,此时汉景帝的太子为栗姬之子刘荣。但是,栗姬因怨恨长公主,从而拒绝了刘嫖女士。
与长公主嫖女士的矛盾怎么来的?司马迁将线索隐藏在《外戚世家》,
“栗姬妒,而景帝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景帝”——栗姬心里的嫉妒,是因为景帝身边的美人都是长公主嫖女士介绍的。“得贵幸,皆过栗姬”,这些美人受到汉景帝宠爱,都超过了栗姬。
由此来看,长公主刘嫖经常为汉景帝牵线搭桥介绍美人,不然栗姬也不至于嫉妒,更不会醋意大发,葬送了太子刘荣大好前途。
长公主又与王夫人(汉武帝刘彻之母)定下儿女亲家,于是两人联手把栗姬拉了下来。因为栗姬争风吃醋产生怨恨,不仅毁了自己也毁了栗太子刘荣。
初读《外戚世家》将关注焦点放在后宫争斗,却忽略了汉景帝刘启淫乱放荡的后宫生活。如今联系到周仁的传记,似乎司马迁是有所暗示的。更何况,汉文帝从代王即位皇帝在位二十三年,而汉景帝却仅仅在位仅仅十六年,年纪轻轻早死与纵欲有关。
大概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