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李根生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大家好,我叫李根生,是安阳镇东街的一个水果贩子。说起我的身世,还真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
一晃眼,我已经26岁了,正经是个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在我们安阳镇,像我这个年纪还没个对象的男人,那就跟高粱地里的稻草人似的,东倒西歪,让人瞧着不是个滋味。可我这个年纪还没讨上媳妇,说来也是有原因的。
1984年的那个夏天,江南的天气闷热得很,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那天傍晚,老天爷突然掀起了一场暴雨,雨点子打在青石板路上,噼里啪啦地响,就像是撒豆子一般。
就是在那个暴雨天,我被人遗弃在了安阳镇东街的张记理发店门口。那时候我才三岁,浑身湿透了,像只落汤鸡似的。张德福,就是那个剃头的张师傅,他发现了蜷缩在门口的我。
说起张德福,那可是个闷葫芦。他三十出头就守了寡,一个人开着这间破旧的理发店。他的手艺不错,但就是不爱说话,理发的时候也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着。
我记得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慈悲。他二话不说,就把我抱进了店里。他那双剪头发的手有些粗糙,但却出奇的温暖。张德福的娘,就是我现在叫的奶奶,当时就坐在店里的藤椅上纳鞋底。
“德福啊,这是谁家的娃娃?”奶奶放下手里的针线,隔着老花镜打量着我。
“不知道,大雨里捡到的。”张德福简短地回答。
“那怎么办呢?”
“养着吧。”
就这三个字,张德福就决定了收养我的事。没有太多的犹豫,也没有什么顾虑,他就这么把我留了下来。从那以后,我就在这个小小的理发店里住了下来。
张记理发店不大,前面是理发的地方,后面是两间小屋子。白墙黑瓦,门口挂着一个褪了色的理发招牌。招牌上画着个大辫子,风吹日晒的,早就看不清本来的模样了。
张德福是个实在人,他给我取名叫“根生”,说是希望我能在这里生根发芽。我管他叫“爹”,虽然他总是摆摆手说“叫叔就行”。可我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给了我一个家。
奶奶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她总是心疼我。每次我放学回来,她都会偷偷塞给我几颗水果糖。她说:“根生啊,你是个有福气的娃娃。”
在理发店里,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张德福教我用推子剃头,教我用剪刀修发,还教我用手推剪子给人剪平头。他的手艺很好,但是话不多,教我的时候也是比划得多,说得少。
我记得有一次,店里来了个醉醺醺的酒鬼,非要张德福给他剃头。那酒鬼东倒西歪的,张德福愣是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给他修整。可那酒鬼还不满意,骂骂咧咧的。我看不过去,刚要上前,张德福拦住了我。
“做人要学会忍耐。”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在张记理发店长大,看着镇上的人来来往往。有人问起我的身世,张德福总是含糊其辞。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每天听着“咔嚓咔嚓”的剪刀声入睡。
2002年的春节刚过,媒婆王婶来到了店里。她是镇上有名的红娘,说起她的媒,十里八村都要给三分面子。
那天王婶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件艳红色的棉袄,手里拿着个印花手帕,笑眯眯地走进店来。
“德福啊,根生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王婶坐在藤椅上,开门见山地说道。
张德福手里的剪刀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给客人剪头发。他还是那副闷葫芦的样子,只是“嗯”了一声。
“我给根生看中了一个好姑娘,在县医院当护士呢。模样俊,人也贤惠。”王婶说着,还不忘用手帕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我正在扫地,听到这话,手里的扫把差点掉在地上。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亲事。在我看来,能和张德福、奶奶一起过日子,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王婶的话像是捅了马蜂窝,奶奶立刻来了精神。她放下织了一半的毛衣,笑着说:“那敢情好啊!根生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媳妇了。”
就这样,在王婶的撮合下,我和那个叫赵小月的护士见了面。
茶馆里,我第一眼就被赵小月吸引住了。她穿着件淡蓝色的毛衣,头发齐肩,眉眼温柔。她不像其他姑娘那样扭捏,说话落落大方,眼神清澈。
“我在县医院当护士,你呢?”赵小月问我。
“我在东街开了个水果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挺好的啊,自己当老板。”她笑起来很好看,像春天里绽放的梨花。
相亲的过程出奇的顺利,我们聊得很投机。赵小月说她是邻镇人,从小跟着养母长大。这一点让我觉得我们特别有缘分,都是被人收养的孩子。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里美滋滋的。我想着赵小月的笑容,想着她说话时温柔的样子,连走路都带着风。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我在收拾张德福的房间时,无意中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背景是个医院的门口。
这张照片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但让我震惊的是,照片背面写着:“小月三岁生日”。
我的手开始发抖,脑子里“嗡”的一声。我不敢相信,这个小女孩就是赵小月,而这张照片居然在张德福的枕头底下。
我拿着照片冲到店里,张德福正在给人理发。看到我手里的照片,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爹,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张德福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理发。可是我看得出来,他的手在颤抖。
这时候,奶奶从后屋走了出来。她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我们父子俩,叹了口气说:“根生啊,有些事情,是该告诉你了。”
原来,赵小月竟然是张德福的私生女。十八年前,她母亲难产去世,张德福因为要照顾我,就把她送给了邻镇的赵家。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她的成长,却从未相认。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我和赵小月,竟然是“兄妹”关系?这算什么?一个荒诞的玩笑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掀翻了店里的桌子。剪刀、梳子哗啦啦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冲着张德福大吼。
张德福还是不说话,只是蹲下身子,一件一件地捡起地上的东西。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我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奶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劲儿出奇的大,就像是要把我的整个人生都拉住似的。
“根生,你且听我说。”奶奶的声音有些发颤,“其实,还有一件事,是该告诉你的了。”
我停下脚步,看着这个一手把我带大的老人。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缓缓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德福会收养你吗?”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却始终没有答案。
“因为。。。因为那天下着大雨的时候,是你亲生父亲把你放在店门口的。”奶奶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父亲是德福的发小,那年他得了重病,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你母亲改嫁他乡,他就把你托付给了德福。”奶奶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德福答应了照顾你一辈子,可他没想到,会和小月。。。”
我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原来,这些年的身世之谜,竟然是这样的答案。张德福不是随便收养了我,而是早就答应了要照顾我。
“所以,你和小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奶奶擦了擦眼泪,“德福这些年,一直想告诉你真相,可又怕你接受不了。现在你也长大了,该知道这些事了。”
张德福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根生。我。。。我不是个好父亲。”
我看着这个把我养大的男人,突然明白了很多事。为什么他总是默默地照顾我,为什么他不让我叫他爹,为什么他这些年一直守着这间小小的理发店。。。
原来,他不仅要照顾我,还要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别人家长大。这是怎样的无奈和痛苦啊。
“我去找小月。”我站起来,声音有些发抖。
“你要告诉她真相吗?”张德福问道。
“是的,她有权利知道这一切。”我深吸一口气,“她也该知道,这些年,她还有个默默关心她的父亲。”
我转身离开理发店,外面的阳光很好。我想起赵小月的笑容,想起她清澈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了力量。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它让我和赵小月相遇,又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们身世的真相。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骑上自行车,飞快地朝县医院骑去。我要告诉赵小月,告诉她这些年的真相,告诉她我的心意。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它让我们失去,又让我们重逢;它给我们痛苦,也给我们希望。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奶奶常说的那句话:“根生啊,你是个有福气的娃娃。”是啊,我不仅有了一个家,还遇到了赵小月,虽然过程曲折,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可是,当我站在县医院门口的时候,我又犹豫了。我该怎么告诉赵小月这个真相?她会接受吗?她能原谅张德福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不是应该让一切继续保持沉默?还是应该让所有的真相都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