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我跟着师父四处云游帮人看事的那些年写的日记,突然想起这么一件事,今天说给大家听听吧。
那会儿我二十出头,跟师父跑江湖,路过陕北的一个小村子。
村里有户人家门口挂着红布条,院里的大锅炖着肉,饭菜香气勾得我肚子咕咕叫。
院子正中间坐个老太太,满脸皱纹,眯着眼抽旱烟,瞧着挺精神。
我跟师父嗓子干得跟烧柴似的,走过去想讨口水喝,找了个在忙活的小妹子搭话:“美女,这办啥好事啊?这么热闹!”
小妹子乐呵呵的说:“家里老太太七十大寿,明天办寿宴,提前把菜准备好!”
师父站旁边,斜着瞅了老太太一眼,低声跟我嘀咕:“三伢子,不太对劲!”
我挠挠头,啥不对劲?这不挺喜庆的吗?
还没等我开口问,师父就走了过去,冲老太太拱拱手:“老太太,路过歇歇脚,讨口水喝!”
老太太瞅了师父一眼,哼了声,摆摆手让人端水来。
我接过碗咕咚喝了两口,凉得舒坦,正想给老太太讲两句贺寿辞。
师父忽然开口:“老太太,这大寿啊,您最好是别办了!”
这话一出,院里安静了……
老太太手一顿,旱烟差点掉地上,瞪着眼问:“啥意思?我过寿,你说不办就不办?”
我心想:哎呦喂,师父这咋回事啊?人家这么喜庆的日子,为啥泼冷水?
瞧老太太那架势,怕是要翻脸。
于是赶紧拉起师父的胳膊:“师父,咱喝完水了就走吧,别惹事!”
可师父没动,瞅着老太太,轻言细语的说:“老太太,我是为你好!”
老太太眉毛一挑,拐杖往前一杵:“好啥好?说不出个道道来,今儿个你们别想走!”
她两个儿子也凑过来,一个膀大腰圆,一个满脸横肉,瞪着我们跟看贼似的。
我护着师父,这可咋整呐,讨口水喝还讨出事来了!
师父没法子了,低声叹气:“行吧,您非要听,我就直说了!”
师父顿了顿,沉下声来继续说:“过寿也要看功德,功德好的人,办寿那就是好上加好,还能增寿!”
“可德行有亏的人硬办大寿,就容易出岔子。这就相当于节外生枝,反而不妙!”
这话一出,老太太脸拉得老长,眼神更尖了,杵着拐杖喊道:“啥意思?你是说我德行有亏,咒我出事?”
我心想:完了完了,这老太太火气上来了。
师父皱着眉:“老太太,我好心提醒,信还是不信,您自个儿心里有数,可以掂量掂量!”
老太太不依,两个儿子围了上来,一个喊着:“你啥意思?骂我娘啥?”
另一个瞪着我:“小子,想找事?”
我挡在前面护着师父,喊道:“莫急莫急,有话好好说!”
可这俩家伙有点虎,眼瞅着就要动手。
师父终于是说了句软点的话:“行!您办您的,我等着瞧,最好是明天办得热热闹闹的,我带着徒弟来给您道歉祝寿!”
转身就一把拉住我,夺门而出……
(现在想来也真是有点危险,大家尽量不要和别人起冲突,特别是在那种陌生偏僻的地方。)
第二天中午,村里热闹得跟过年似的,老太太的寿宴正式开席。
我跟师父又晃了过去,瞧着院里摆满了桌子,鸡腿猪蹄堆得老高。
那年头,能摆这么大席面,家里条件准不差。
我馋得直咽唾沫,低声跟师父说:“师父,这菜真香呐,要不咱们蹭一口?”
师父瞪我一眼:“就这么没出息?贪吃命都不要了?”
我撇了撇嘴,不敢作声。(到现在我也还是贪吃)
眼见着老太太坐在大堂上,穿身红袄,满脸带笑,那俩儿子则忙着招呼人。
满脸横肉的那个还冲我喊:“外乡人,今天吃饱喝足再走!”
老太太也瞧见了我们:“来了?昨儿个不是说我德行有亏吗?今天这寿宴摆得好好的,你两得给我道歉!”
师父没搭腔,眯着眼瞅着她,不知道在看啥。
院里宾客倒是吃得热火朝天,酒杯碰得叮叮响。
我可怜巴巴的蹲墙角,馋得直咽唾沫,这咋还不快散席啊?
师父忽然站起来,走到院门外,顺着村路往外瞧。
我凑过去问:“师父,看啥呢?”
师父没吭声,自顾自的眯眼盯着远处。
我顺着他眼神看过去,阳光正好,村外地里黄澄澄的,瞧着挺舒坦。
可冷不丁映入眼帘的东西,吓得我心头一颤……
村口,飘着俩影子,像人,可脚不沾地,轻飘飘晃着。
我揉揉眼再瞧,啥也看不清了。
我那会正年轻,眼力贼好,几十米外跑的老鼠我都能瞧见,咋会看花眼?
我哆嗦着问:“师父,我刚瞅见俩人飘着,难道是我眼花了?”
师父说:“你没看错,正主来了,别声张!”
(师父了解我,知道我是能看见这些东西的,所以才这么跟我说。)
我问师父:“咱不跑吗?”
师父哼了声:“跑啥?老太太不是要我们看着她办这个寿宴吗?咱就等着瞧。刚才叫你别吃饭,就是怕吃了沾上因果,脱不了身!”
我愣了愣,啥因果?
宴席正热闹,俩儿子端着酒满院跑,宾客吃得满嘴油,没人察觉异样。
老太太乐呵的举着酒杯喊:“今儿我七十大寿,谢各位来捧场!”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房梁上掉下两条蛇,黑乎乎的,不偏不倚砸在老太太脖子上。
老太太吓得“哎哟”一嗓子,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扒拉着,跑了几步,腿一软,扑通摔地上。
那两条蛇依旧是紧紧缠着她,嘶嘶吐信子,又突然猛的同时一抬头,一个咬左腿,一个咬右腿,咬完一甩尾巴,嗖一下钻地缝里没影了。
院里的宾客也乱成了一锅粥,桌子掀翻了,酒坛子摔得稀碎,鸡腿猪蹄滚一地。
老太太疼得满脸汗,大喊:“救命!救命啊!”
俩儿子扶着她,一个安抚着:“娘别怕,这就带你去医院!”
另一个则是瞪我们:“是不是你们干的?放蛇来害人?”
我一听就急了:“瞎说啥呢?蛇是从你家房梁上掉出来的,关我们啥事?”
可那个大汉子冲过来,抓着我的领子:“外乡人,昨天咒我娘,今天就有蛇咬她,还说不是你放的?”
眼瞅着要动手,师父走过来拦在中间:“别耽误了时间,看看老太太情况咋样!”
我瞥了一眼,老太太瞧着要死了,腿黑得跟炭似的,毒气上蹿得老快。
老太太喘着气,瞪着师父喊:“就是你!你咒我!放蛇报复我!”
她声音尖得跟刀子一样,宾客都围过来,嘀咕着:“这两人是干啥的?居然跑我们村里来使坏!”
师父皱着眉,火气也上来了,冲她喊:“别瞎嚷嚷!两条腿早点截了还能活,再拖一会就等着死吧!”
老太太一听,更疯了,杵在地上喊:“截腿?你这是又咒我残废!还说我德行有亏,我看你才是真缺德!”
师父脸色一沉:“我问你,你是不是害过两个女娃?”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安静了……
老太太脸一白,抖得跟筛糠似的,瞪着眼不吭声。
她的俩儿子也愣住了:“啥女娃?你在说啥?”
师父没理他们,继续盯着老太太:“你自个说,是不是有两个女儿,让你给弄死了?”
老太太抖得更厉害了,半天才哆嗦着说:“原来……原来是她们……她们来找我了……”
这话落地,宾客人群里炸了锅,有人喊:“啥意思?她害过人?”
我悄悄凑过去问:“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说:“被她害死的两个女儿的魂找上门来了!”
老太太瘫在地上,喘着气说:“你这都能看出来,那能不能救救我……救救我!”
师父提高了声调:“你自个儿说清楚,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老太太眼泪淌下来,声音哑了:“我……我没俩女儿,就一个……那会儿粮食少,养不起女娃,我闺女送人都没人要,村里另一家也生了个女娃……那家的媳妇问我咋办,我……我说有法子把两个娃娃送出去……”
她停下来擤了把鼻涕,又继续说:“我听到个土法子,把女娃淹死,扔后山喂狼,就能生男娃……我就拿尿盆淹了俩丫头,晚上扔山上了……”
我心中一惊,这他娘的啥人啊?
老太太喘着气:“那家媳妇问我孩子送哪去了,我说托人带到南边去了……后来我真就生了俩男娃,我觉着是值了……”
她话还没说完,宾客里一个女人疯了似的冲出来:“你个老畜生!不得好死!你还我闺女!”
那女人红着眼、满脸泪,一个劲的往老太太身上抓:“你说送人了!你害了我闺女!”
我瞧明白了,这女人就是当年的那家媳妇,老太太俩儿子拉都拉不住,院里乱成一团。
过程持续了好几分钟,那女人才被拉开,瘫在边上,哭喊着:“我闺女……我的闺女……”
老太太则是趴在地上,毒气已经蹿得更深了,整个人气若游丝。
师父撇了她一眼:“快些去医院截肢,兴许还能活!”
她俩儿子也喊着:“娘,咱们去医院啊!”
可老太太抖着摇头:“不去!是我害了她们,活该……不截腿……”
她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头一歪,嘴里吐出黑血,闭眼了。
“啊?师父,她这是死了?”
师父瞅了眼:“毒上心头,没了!”
俩儿子愣在那,一个哭着喊娘,另一个红着眼冲过来:“就是你们咒死我娘的!”
场面实在是混乱……
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赶紧拉着师父就跑,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吗?
我两在一个老乡家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离开村子的时候,远远听到老太太家哭声一片。
那个抓老太太头发的女人看着像是疯了,也蹲在老太太家门口哭……
这场寿宴真变成丧宴了……
路上,我问师父:“那老太太后来咋不愿意去医院了呢?难道是她知道自己错了,后悔了?”
师父冷哼一声:“后悔个屁?她真觉得那狗屁土法子有用,觉得用两个女娃换来两个儿子值了!”
“那两个女娃是给了她机会的,只是她不悔,死都不后悔,自找的!”
后来听说,老太太在家停尸不到三天,就部分化成了白骨……
哎,说到底也是报应,真是好狠的毒、好恨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