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慧站在医院走廊尽头,手里攥着一张刚签完字的手术同意书。走廊的灯光惨白,像是把人脸上的血色都抽干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早上剁菜时沾上的姜皮。她突然想起,厨房里那锅炖了一半的鸡汤,可能已经糊了底。可现在,她顾不上这些。母亲刚被推进手术室,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只有六成,但不做,连这六成都没有。
“姐,咱妈这病,真要花这么多钱吗?”弟弟陈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脚上的拖鞋还是家里随手拿的,边缘已经磨得发白。陈慧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有些疲惫:“医生说,手术费加后续治疗,至少得30万。我已经把我的积蓄全拿出来了,剩下的……”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可能还得你们帮忙。”
陈斌皱起眉头,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一个未读的转账请求页面。他抬头看了眼陈慧,语气有些生硬:“姐,你也知道,我刚换了工作,手头紧得很。再说了,咱妈这年纪,就算手术成功,后面……”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陈慧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攥紧了手术同意书。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斌子,那是咱妈啊。她把我们拉扯大,不容易。现在她病了,我们做儿女的,难道不该尽力吗?”
陈斌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不耐烦:“姐,我不是不管,但30万不是小数目。你有钱,你愿意花,我没意见。可别指望我跟着你一块儿掏空家底。”
陈慧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医生探出头来,喊了一声:“家属,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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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结束后,母亲被推回了病房。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陈慧守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眼眶发热,却流不出泪。她的手心满是汗,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弟弟陈斌站在病房门口,低头刷着手机,像是对这一切毫不关心。
“姐,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咱妈的病,医生也说了,后续治疗还得花不少钱。你一个人扛得住吗?”陈斌终于抬起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都自诩孝顺吗?那你就继续孝顺下去呗,别指望我。”
陈慧的手微微一抖,差点没握住母亲的手。她转过头,看着弟弟,眼里满是失望:“斌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妈是咱们的妈,不是我的妈。你小时候发高烧,妈背着你跑了十几里路去镇上的诊所。你忘了吗?”
陈斌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那是她该做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狠狠扎进了陈慧的心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斌子,我不求你像我一样为妈付出,但至少别说这些话。妈听了,会寒心的。”
陈斌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刷手机。病房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
几天后,妹妹陈琳从外地赶了回来。她一进病房,就看到陈慧瘦了一圈,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陈琳放下手里的行李,走过去握住陈慧的手:“姐,辛苦你了。”
陈慧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妈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只要好好调养,就能恢复得不错。”
陈琳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陈斌:“哥,姐一个人忙前忙后,你就不能帮帮她?”
陈斌冷哼了一声:“我能帮什么?她愿意花钱,我拦得住吗?”
陈琳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哥,妈养了我们这么多年,现在她病了,你就这么袖手旁观?你还是人吗?”
陈斌被她的话激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想反驳,却被陈琳打断了:“你知道吗?姐为了给妈凑手术费,把她的养老钱都拿出来了。她连自己的房子都准备卖了。你呢?你除了抱怨,还做了什么?”
陈斌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低下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几天后,陈斌主动找到陈慧,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她:“姐,这里有五万块,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了。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陈慧接过银行卡,眼眶再次湿润了。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母亲的病情渐渐好转,家里的关系也在慢慢修复。陈慧知道,这一切都不容易,但她相信,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那天,阳台上的茉莉花开了,淡淡的香气飘进了病房。陈慧坐在母亲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心里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