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刚买的白萝卜，塑料袋的底部已经渗出一点水迹，滴在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的脸色不太好，像是被风吹了一整天，带着一种干燥的灰白。他没说话，只是把袋子放在厨房的水槽边，动作有些僵硬。
“爸，今天怎么这么晚？”我妈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她的手还抓着一件半叠的毛衣，袖口起了毛球，像是被反复摩擦过。
“忙。”他回答得很简短，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的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似乎想把手上的水迹抹干净，但擦完后又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我站在客厅里，盯着他放在鞋柜上的那双旧布鞋，鞋底已经磨得发亮，鞋尖还有些泥点。他今天去哥哥的工地干活了，按理说，应该是顺顺利利的一天，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吞了什么苦药，连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工资少了20块。”他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像是被压了很久的气球突然泄了气。
我妈愣了一下，手里的毛衣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的时候，动作慢得像是被冻住了。“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一天150吗？”
“说是照顾我，给我安排了轻松点的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点泥土。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像是想要解释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妈没再说话，只是走到厨房里，把水龙头拧开，水流冲击着水槽，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的背影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连肩膀都没有动一下。
我站在一旁，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哥哥的工地，我去过几次，工人们干活都很辛苦，搬砖、搅水泥，手上的老茧像是树皮一样厚。可我爸呢？他已经快60了，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哥哥说安排他轻松点的活，是为了照顾他，可这“照顾”竟然是少了20块的工资。
“轻松点的活？”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怒气。
“就是在旁边看着，帮忙递个工具，扫扫地。”他低声回答，像是怕我们听到似的。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最后落在茶几上的玻璃杯上，杯底还残留着一点茶渍，泛着淡黄色。
“爸，你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这没错。但少了20块，怎么说也不合理吧？”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可话出口时，还是带着一丝不满。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突然对自己的手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手背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我妈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水，放在他面前。“先喝点水吧，别想那么多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似的。
我爸接过水，手有些发抖，水杯里的水晃了一下，溅出几滴，落在他的裤子上。他没有擦，只是低头看着那几滴水，像是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其实我也不想去。”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和我妈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那为什么还去？”我妈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急切，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答案。
“他是我儿子。”他回答得很简单，但这句话却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地割开了我们的心。
我妈的眼眶红了，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哥哥是她的儿子，可现在却让她的丈夫受了委屈，这种感觉一定很复杂。
我爸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站起来走到阳台上。他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瘦弱，像是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落叶。
阳台上的茉莉花已经枯了，叶子卷曲着，像是被火烤过。他伸手摸了一下花盆，指尖沾了一点泥土，然后轻轻地拍了拍。
“他是我儿子。”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爸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根烟，烟雾在空气中慢慢散开，带着一种淡淡的苦味。我走过去，站在他旁边，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哥也不容易。”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工地上的活不好干，他也得照顾那么多人。”
“可你是他爸。”我忍不住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点愤怒。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像是看着什么深不可测的东西。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爸，你不用去工地了。我和妈会想办法。”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坚定一点，但话出口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感动，又像是愧疚。他的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我妈哭了。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抓着一块毛巾，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
我爸坐在旁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突然对自己的手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手背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我不怪他。”我爸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他也不容易。”
“可你是他爸！”我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我爸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突然对自己的手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手背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氛，像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结束。或许我爸会继续去工地，或许他会选择不再去。但无论如何，这件事已经在我们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哥哥或许有他的难处，但我希望他能明白，亲情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希望有一天，他能站在我们面前，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而我爸呢？他或许会继续忍耐，或许会选择放弃。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他能明白，他的付出是值得的，他的爱是无价的。
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亲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它需要我们用心去维护，用爱去经营。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学会珍惜身边的人，学会用心去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