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06年(嘉庆十一年)冬,李銮宣赴京行至直隶磁州(今河北磁县),刑部判定将李銮宣遣戍迪化州(今新疆乌鲁木齐市)效力赎罪。此时的李銮宣厌倦了官场的黑白颠倒,草菅人命,相互勾结,鲜有廉耻。立志不当傀儡,愿意归田笔耕,游历山水之间,保持白璧无瑕。他连日借酒消愁,作诗言志,寄托哀伤之情。
在赶赴京城的途中,李銮宣一路由官吏押送,此时他的身份就是一名罪犯。他回想起自己几十年的奋斗历程,想起家乡静乐的清清汾河,巍峨天柱;想起老父憔悴面容,老态龙钟,想起爱妻陪伴左右,洗衣做饭;想起浙东、云南穷苦百姓,艰难度日。自己满腔热情,立志报国,没想到身陷囹圄。在营卒的押解之下更觉悲惨,不由得再一次泪流满面,其时严寒,滴水成冰,“泪结冰如珠”。他在诗中写道:“夙行未十里,日出东南隅;还顾井陉道,黄尘满路衢;形影杳不见,失路在须臾;悲风懔以洌,繁云郁以纡;衡轭鸱鸮鸣,原隰狐兔趋;铃铎声郎当,童仆语欷歔;营卒作前导,县官押后车;衣上老亲泪,泪结冰如珠;骨肉永别离,谁为我亲娱;夜长宿旅店,魂梦返里闾;亲言益衰廋,彷佛闻嗟吁;忧来诚无方,伤哉难蔽辜。”
李銮宣在营卒的押解下,乘着囚车一路颠簸,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悲凉心情一言难尽。一到京城,即被下狱。李銮宣备受打击,在不见天日,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再一次感叹世事无常,想当初自己初出茅庐,就是刑部主事官,后到员外郎、坐牢厅管、云南按察使,都与司法、牢狱有关。想当初自己坚持原则,恻隐人之心,亲囚备至,同情罪犯,曾“法雨注慈航”、“治法先治人”,“急呼吏胥至,戒之毋作奸”。也曾“金钱为囚输”,散药饵,勤洒扫,视饭菜,燃炭炉、盈其床,为众囚犯争取良好的服刑环境,因而受到囚犯爱戴,亲朋家属的感谢,也受到了朝廷的肯定,“京察一等”。可是现在境况不同,天壤之别,那时自己是牢狱管理者,现在自己成了阶下囚。
李銮宣手足系镣铐,衣衫不蔽体,蓬头又垢面,消瘦亦邋遢。想想过去,看看今天。自己身陷囹圄,从一名管理囚犯者,成为了被管理的囚犯。身处阴暗的牢房,面对嚣张的狱吏,李銮宣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他憋屈的厉害,但又无可奈何。想到老父偕徐氏归乡,但家无薄田,房舍紧张,糊口实属不易。想到二弟纶宣妻亡,客居秦州,至今未归。三弟承宣和四弟召宣相继早夭。两妹已嫁,大妹夫去,孀居夫家,生活困顿,难以接济。小妹远嫁,不得而归。
家中无人,只能依靠徐氏侍奉老父,一个弱妇如何能够担当重任。每每想起,牵肠挂肚,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深夜他常常叹息曰:“我身乃父母所赐予,虽孝死不足惜;我官乃朝廷所授命,虽效死不足惜;为人子不得尽孝,为人臣不得尽忠,为人夫不得尽责,反被恶官诬陷迫害,冤枉下狱。天理人心何在?世间公道何在?”但回答他的只有出洞觅食,窸窸窣窣的老鼠的动静,以及偶尔手足镣铐叮当之声。
李銮宣被云南巡抚陷害,朝廷草率定案,10月被下狱,“械系京师下清室十有四日”。由于他革职后尚未离任,导致积压案件二十有余,朝廷圣谕“遣戍迪化赎罪”。离别京城,心绪难宁,深深感叹:“昔也别我亲,今已无亲侍;伤哉不忍言,言之寸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