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七王之乱”,很多人认为最大的功臣是周亚夫,没有各位名将的非凡表现,估计汉景帝刘启就玩完了,但在我看来,周亚夫有功不假,但说他是最大功臣,却有些言过其实了,至少还有两个人,他们发挥的作用,丝毫不亚于周亚夫,甚至在很多方面还超过了周亚夫。说到这里,有人会说是窦婴,确实这位外戚是窦氏少有的能人,而且还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怎么说呢?窦婴文可以和晁错就削藩策针锋相对,而不落丝毫下风;武方面可以监督齐国和赵国的部队,令他们无法和吴王刘濞的吴楚叛军汇合,同时还兼顾了洛阳的防守,把敖仓的粮草辎重,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前线,供给周亚夫的部队!
但还有一个人,他发挥的作用,甚至超过了窦婴和周亚夫,但七王之乱平定后,他却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因为这个已经是除了汉景帝刘启之外的天下第二,他就是汉景帝刘启的弟弟梁王刘武。他是个被哥哥忽悠了一辈子,又被身边的两个猪队友坑惨了的人。
刘武这个人文武兼备,有能力有才气,他在梁国国都睢阳建造了一座睢园,用来招揽天下文人墨客,其中就有大辞赋家司马相如等人。同时梁王刘武身侧,还有韩安国这样的顶级智囊,和张羽这样的猛将辅佐!梁国的位置很险要,属于保护京城的屏障,如果梁国被攻破,吴楚叛军就可以直接进入关中。当汉景帝要颁布削藩策之前,特意让母亲窦太后把弟弟梁王刘武召进京城,名义上是窦太后想儿子了,实际上是汉景帝想搞削藩,自己心里没底,于是想和弟弟刘武结下血肉之亲,让弟弟替自己抵御诸侯作乱的潜在风险!但是弟弟已经是梁王了,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拉拢他呢?恐怕只有天子之位了。
汉景帝刘启一直没有立太子,这就给了刘武更多想想的空间,也给了汉景帝刘启发挥的余地。于是在这次会面中,汉景帝刘启把自己的演技发挥到了极致,首先是弟弟刘武还没进城,他就安排人给弟弟用上了只有他这个皇帝才能享受的待遇!不仅如此,汉景帝还亲自为刘武驾驶马车,当刘武表示自己受不起时,汉景帝说:“今天这里只论家事,不谈国政,你我之间只有兄弟,没有君臣!我这个做哥哥的,替弟弟驱车,有什么不对的?我就问问天下间谁敢不服!”话都说到这份上,刘武也没办法推辞了。
接下来就是汉景帝刘启,展现其超级演技的时刻,说他是戏精上身并不为过!刘启拉着弟弟的手,走上了城墙,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宫殿说:“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臣弟记得,那个地方是当年陛下砸死吴国太子的地方!”汉景帝听后叹了口气,面有愧色地说:“当初朕还是太年轻,怎能因为一盘棋的输赢,而伤人性命呀!那次给父亲带来了天大麻烦,现在想起来,也是心中有愧、每每自责!”梁王刘武连忙拱手说:“陛下不必自责,吴国太子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居然敢和陛下争斗,当时是臣弟不在现场,如果我在的话,就拔剑砍了这个狂妄小儿!”汉景帝激动的握住刘武的手,说出了一段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一定让天下人知道,我有一个好弟弟!”
汉景帝的演技,在一次家宴上达到了巅峰,在这次由窦太后主持,窦婴担任祭酒的家宴上,汉景帝借着酒性,说出了一句令梁王刘武和窦太后心花怒放的话,“朕的身体不好,几个儿子年龄幼小,看来百年之后,皇位只能传给我的好弟弟!”说者有意,听者有心,本是个完美之局!结果窦婴跳了出来,“陛下,父业子承这是高祖定下来的祖制,是不能违背的!”汉景帝尴尬的笑了笑,“这个嘛!”大家都是听听,图个乐,你窦婴还来了个上纲上线,这不是扫兴嘛!面对窦婴的步步紧逼,汉景帝只好说:“酒后失言,酒后失言!”心里暗骂:窦婴你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
窦太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窦婴被窦太后从族籍中去除,影响就是窦婴没办法进入后宫,也无法见到窦太后,窦大将军成了闲人,乖乖回家去闭门思过了。
汉景帝回到后宫,瘫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他的心太累了,所有的人都在算计自己!“陛下,今天的做法是对的,就是要用血肉之亲和梁王定下血肉之盟,到了关键时刻,梁王才会倾尽全力!”晁错出现在汉景帝身边,他是天子的老师,有这个初入宫闱的特权!汉景帝叹了口气,自己这个皇帝挺憋屈的,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自己也算是拼尽全力!但七王之乱还是爆发了,汉景帝启用周亚夫为太尉,并把调兵虎符交给了他,还给了他临机专断之权!
信任的背后,是失控的权力。汉景帝完全信任周亚夫?那你就错了,不要忘了,周亚夫的父亲周勃,那个所谓的“安汉兴刘”之人,就是个口口声声平定诸吕之乱,双手却沾满刘氏鲜血的刽子手!
必须有人能限制周亚夫,还必须是个可信的人,谁堪重任呢?除了窦婴,还能有谁呢?难道指望老师晁错吗?到了这步田地,晁错的建议居然是让汉景帝刘启自己御驾亲征!要知道汉景帝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宫闱,让他去上前线,这不是要他的命吗?“陛下,窦婴他曾经做过吴国国相,他还和吴王刘濞关系莫逆,继任吴国国相的袁盎,更是收受贿赂,和吴王刘濞沆瀣一气……”汉景帝笑了,“老师,可他是我的表弟,总不至于和吴王刘濞一起来反对我吧!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晁错没话说了,确实如此,汉景帝说的话可是一点毛病没有呀!
窦婴可不是你想请,就能请得出来的,就算你是皇帝也是一样!汉景帝的使者吃了闭门羹,人家窦婴连人都没见,只传了一句话,自己身体有病,无法为国效力,实在是爱莫能助!汉景帝虽然被窦婴搞的灰头土脸,可也没办法,谁让人家牛呢?如今这个局面,窦婴不出面,恐怕自己确实是扛不住了,怎么办?汉景帝只好找到自己的母亲窦太后,“母亲,目前前线比较吃紧,我已经拜周亚夫为太尉,他上午的时候,已经领兵出征了!”“你这个人选的好,如今朝堂之上,能够领兵打仗的能臣干将也就只有他了!”“可光靠一个周亚夫还没有把握击败叛军,儿臣想再启用一个人,可是这个人不太好请!”“你说的是他?”“可不是嘛,他说他身体有病,没法出来为国效力!”“放心吧,他会出来的!”
“还有一件事,儿臣得跟您说,如今吴楚叛军正在猛攻梁国的都城睢阳,老三儿那里比较吃紧,可儿臣手里确实没有人马能够去支援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的两个儿子难道还平息不了叛乱?吴王刘濞就是个无赖罢了,能有什么本事,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们一定会赢的,至于老三儿那里,不用管他,他一定挺得住!我的儿子,没有一个是孬种!”
果然汉景帝前脚没走多一会儿,窦婴便主动来找汉景帝报道了。汉景帝的心理是比较生气的,但如今这个局面,也没有办法想那么多了,他拉着窦婴的手,就要给他分配任务。窦婴打断了汉景帝的话,而是说:“陛下,我向您推荐两个人,如果您不答应,恐怕我就无法为您效力,也完不成您安排的任务了!”汉景帝的脸抽搐了一下,“窦婴啊,窦婴,看来老太太的话,要比我这个皇帝还好用啊!别人都是以威取信,而你窦婴却是以信取威!”窦婴回答:“谢陛下!”窦婴向汉景帝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袁盎,另外一个就是栾布,这两个人不仅一文一武,而且还是世交好友!
有了栾布出山,不仅守住了黄河岸口,还号召了天下游侠相助。袁盎的作用更加明显,首先是由他说服请栾布出山的,以窦婴的面子,恐怕还说服不了栾布。袁盎为汉景帝刘启献了一条妙计,“陛下,臣认为如今只需舍弃一人,便可使天下安定!”“你说的是谁?”“陛下,这个人就是晁错,‘清君侧,诛晁错’,这是叛军的口号,若陛下不杀晁错,恐怕矛盾的焦点就都会集中在陛下身上!”“可晁错大夫是忠臣啊!”“陛下,陈也知道晁错大夫是忠臣,可他的削藩策犯了众怒,如今只有杀了这个忠臣,才能堵住那些罪人的口!他们没有了口实,我们才能以正伐恶,占据舆论的制高点,如果他们继续一孤行,就是公然叛逆,没有人会支持他们的!”
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晁错穿戴整齐坐上马车,准备上朝。“今天的天气不错!希望叛军能被周亚夫击溃!”廷尉府的人拦住了晁错的前进的车马,晁错掀开车帘问道:“是什么人挡住我的车马?”“晁错大人接旨!”圣旨里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戳在了晁错的心头,他高昂的头低了下去,随后廷尉府的人把他拉下了马车,五花大绑起来,押到了刑场!晁错是穿着朝服被腰斩的,这证明事先他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对于他来讲,这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从高高在上的一人之下,到万众唾弃,也只是转瞬之间!
晁错虽然死了,可叛军并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袁盎见到吴王刘濞后,才知道做什么都是无用的,他们对梁都睢阳的进攻更加猛烈了!梁王刘武多次派人向周亚夫求援,但周亚夫就是置之不理,因为他确实没办法去救援,如今叛军的风头正劲,一定要避其锋芒谋定而后动才行!就算因此而牺牲梁王刘武,也是在所不惜的。梁王刘武气得破口大骂,他对韩安国说:“周亚夫这个老贼!寡人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韩安国连忙说:“大王,如今周亚夫的策略已经非常明显,他就是要把我们梁军作为诱饵,在正面战场牵制着吴楚叛军的主力,而谋求一战而定乾坤的办法,这个时候的关键,就是一定要挺得住!”
“依你看,我们还挺得住吗?”韩安国笑了,“大王,梁军是天下强军,尽管和吴楚叛军交锋后受挫退守都城,但睢阳是天下壁垒,除了京城没有一座城堡能比您的都城更加坚固。城中的粮食储备丰富,就算再打一年,他们也啃不动我们的梁国国都的!只要睢阳不破,叛军后续乏力,则叛军必败!”听了韩安国的话,梁王刘武的心里有底了,韩安国是智囊,他的话一贯被刘武所信用。“大王,如今晁错已死,叛军没有了口实和借口,陛下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山东四国已被平定,如今的吴楚叛军是一只孤军,其势虽强,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不久后,周亚夫命韩颓当率骑兵截断了吴楚叛军的粮道,吴王刘濞在万般无奈之下,率领全军与周亚夫做正面决战!但周亚夫闭门不出,用弓弩退了叛军发动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当叛军的攻势大不如前时,周亚夫抓住战机,命全军出击,正面击溃了吴楚叛军主力!当双方陷入激战的时候,梁王刘武说:“周亚夫也有今天,本王如今也来个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坐观成败!”“糊涂呀!大王,如今吴楚叛军兵败如山倒,正是我们借势而起,一战而定天下的好机会,难道你要把这平叛的头功,拱手让给他周亚夫吗?”“你说的对,你立刻去整顿人马,全军出击,一定不能把这个大功,让给那个老匹夫!”
七王之乱平定后,周亚夫被封为条侯,而窦婴被封为魏其侯,至于梁王刘武,汉景帝有点犹豫了,因为弟弟的功劳大,但是却没办法封赏,他已经是梁王了,再向上一步的话,除了大汉储君之外,还能有什么呢?但是这个储君之位,汉景帝是打算就给自己儿子的,窦太后一直建议他立弟弟刘武为储君,让汉景帝不胜其烦,于是窦婴和袁盎出面,立谏窦太后,搞的窦太后不好继续说下去了。窦婴借此机会建议汉景帝立长子刘荣为太子,汉景帝立刻答应下来,刘荣做太子未必合适,但问题是要告诉大家,储君这个位置,只能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自己的弟弟。
梁王刘武愤怒了,感觉自己被二哥彻头彻尾的耍了,他再也听不进去智囊韩安国的良言,而是采纳羊胜和公孙诡的建议,派出大量刺客前往京城,把那些反对立自己为储君的大臣们尽数格杀!“大王,您千万不能行此无道之事!”“无道?!他刘启骗他弟弟就叫有道?我反抗一下,就叫无道吗?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韩安国给我关起来!”冲在第一线的袁盎,成了最大的冤死鬼,实际上,梁王刘武的名单里,排在首位的不是袁盎而是窦婴。但袁盎的死让窦婴心生警觉,加强了府里的防备,导致刺客无法寻得机会下手!
“看来一切都很清楚了,所有被杀的人都是反对立他为储君的大臣,只要反对立他为储君,他就一概格杀!”当汉景帝把证据拿到窦太后面前的时候,窦太后的声音也颤抖,“既然如此,你是皇帝,一切你看着办吧!”汉景帝立刻派中尉苍鹰郅都,前往梁地追查真凶,阎王留我把杨胜公孙鬼藏在了王府之中,令他们不得出府门半步,面对咄咄逼人的郅都,梁王刘武说:“那两个人早就逃走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恐怕郅都大人要失望了!”郅都说:“梁王千岁,臣身为中尉,缉拿真凶,责无旁贷,既然您说凶手不在府上,我就选择信您,可一日不抓到真凶,我就一日不离开梁地!”
双方陷入僵持,韩安国也被释放出来,韩安国对刘武说:“大王,如今证据确凿,陛下之所以不对您动手,恐怕顾及的是太后的感受,如今太后在,陛下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万一有一天,太后不在了,您又将如何自处?”听了韩安国的这番话,梁王刘武的冷汗流了出来,刺杀大臣本来就是盛怒之下的愚蠢行为,如今冷静下来后,梁王刘自然知道自己面临的处境!韩安国的话处处在理,如今的梁王已经没有了争夺储君之位的雄心壮志,想的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因此,他听从了韩安国的建议,处死羊胜和公孙诡,通过长公主来了个负荆请罪,才获得了哥哥汉景帝刘启的宽恕。
平定七王之乱,周亚夫、窦婴、刘武,是三个核心人物,如果一定要分一个先后顺序的话,我认为是梁王刘武。因为如果不是他坚守睢阳的话,恐怕吴楚叛军早已攻破长安,汉景帝刘启也已成为吴王刘濞的刀下之鬼!
一个人的历史,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