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月，我从部队退伍后，返家途中想起了老班长，便想上门去拜访。就是这个心念一动，冥冥之中让我和他又产生了一份存留到现在的渊源。
我叫李成元，1972年出生在贵州赤水河畔。因为家里穷，我初中都没上完就辍学回家务农。刨了几年地后，等到1990年，我终于得到了一个当兵的机会。
本来以我的资格，想要去当兵不太现实。但恰好，那一年是春季兵，许多人过完年就外出打工了，而我捡了个漏，加上曾跟着师傅跑大席，他人面广，帮我说了些好话，最终我才当上了兵。
那会儿去了部队啥都不懂，上面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就只有一个词“老实”。加上我个子不高，说话又是满嘴方言，别人说的话我也插不进嘴，在新兵连时就被孤立了。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可能在部队也干不出来什么名堂，时间一到就卷铺盖走人了。好在我遇到了班长——许崇智。他是四川泸州人，和我们老家挨着，也算是半个老乡。
一开始我没敢上前攀老乡，害怕像之前那样热脸贴冷屁股。没想到他主动找我谈话，得知我的情况后，主动认起了老乡，没人的时候我们就说家乡话，这让我慢慢融入了部队生活。
许班长是老兵了，他是57年人，比我整整大了15岁，1975年入的伍，81年转了志愿兵，一直担任炊事班长。许班长得意地说：“我能干这么久，就是靠的这门手艺。上面想调我到机关灶，我都不愿意去。”
确实如他所言，从连长指导员，到底下的战士，大家对许班长都很尊重，说话都是商量着来的。我十分羡慕，也坚定了决心，跟着许班长学好厨艺，不能随便让人轻视看不起。
但许班长也有自己的烦心事，他妻子去世了，儿子现在才7岁，全靠家里的父母带。他现在每年回去探亲，儿子和他不亲近，这让他很郁闷。
跟我在厨房忙活的时候，他一说到儿子就止不住嘴，“我那小子今年上小学了，成绩还不错。就是……”
说到这儿，他总会停下手里的活，神色黯淡下来：“就是他妈走得早，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在1992年底，许班长转业回老家。可能是可以天天陪着孩子了，他倒也没太多的离愁别绪，而我却哭得情不自已。
原因很简单，许班长既是我的老大哥，也是我的师傅。全靠他教我的手艺，我才在部队站稳脚跟。
许班长走后，我接替他当了炊事班班长。他在信中告诉我，转业回家后他在老家镇中心小学后勤部门上班，管理整个食堂工作，事不多，待遇也还可以。最主要的是，可以陪着自家儿子长大，他很知足了。
我也为他感到高兴，还在信里打趣他，要不要再找一个，毕竟他年纪又不算大。
可我并没有等到回信，整个1994年，我未收到许班长的一封来信。
虽然做饭的手艺不错，但因为学历低，我也不可能有机会再进一步。此时家里人也在催我，回家找对象成家，于是1994年12月份，我退伍回了家。
原本我可以直接坐火车到遵义，但我还是想先去看看许班长。于是我先坐车到宜宾，然后又换了两次班车，才到了许班长的老家。
现实却让我大吃一惊，从邻居口中，我才得知许班长1994年五月份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他的父亲没承受住这个打击，两个月后也走了。他母亲则跟着老大过，而许班长的儿子则在他姑姑家。
我又打听到许班长妹妹的家，心情复杂的赶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三间破旧的土坯房，两个男孩正蹲在院子里吃饭。我认出其中一个，正是许班长的儿子——许小虎。
此时还未满13岁的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看起来很大，应该是捡的别人的。但精神看起来还好，跟旁边那个比他小的男孩有说有笑，看来他已经走出了阴霾。我轻轻叫了一声“小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看到我身上穿的军装，神情有些激动。
这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出来了，我赶忙迎上去叫了一声“大姐”，便红了眼眶。坐下后，我才得知，小虎的大伯也就是许班长的大哥，并不想抚养这个孩子。
无奈，身为姑姑的她，只能将小虎接到自己家。但她也有两个孩子，女儿上初中，两个孩子上小学，家里压力也很大。
我没有去详细打听，许班长的家事，但能看出来大姐对小虎这个侄儿是发自真心的疼爱。于是我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她将小虎抚养大，供他读书，让他成才。
带着沉重的心情，我回了老家。过了春节，我选了地方，开始了自己开饭馆。得益于手底下有硬功夫，我的生意做得还可以。当生意稳定下来后，我给小虎姑姑寄了一些钱。
大姐收到钱后，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寄钱过去。我此时才跟她讲了，以后会持续给小虎打钱，让她千万不要放弃，不要因为家里条件差，让小虎中途辍学。
大姐很感动，也收下了这份心意。1998年，我和在店里打工的妻子结了婚。婚前我就跟她说，以后每月可能要给小虎寄点钱。
妻子一开始并不理解，等我跟她描述了和许班长的情谊后，她爽朗地答应了。她说：“你就是拜个师傅学艺，不但要交学费，还得要白干几年。如今能有这一步，也全靠许班长给你打的底子，咱们还年轻，等咱孩子用钱的时候，小虎都大学毕业能够自立了，这事你决定就好。”
听到妻子这么通情达理的话，我十分感动，觉得没有看错人。
2001年，小虎考上了四川大学，他和姑姑专程到赤水这边来感谢我。看到他长成了大小伙子，也有了出息，我在心里默念：老班长，你的孩子长大成才了，你也可以安息了。
上了大学的小虎很懂事，花钱节约，还做兼职挣钱，我说过他几次，让他不要耽误了学习。小虎自信地说：“李叔，你放心。我做兼职不耽误学习的，国家奖学金我都能拿到。”
如今的小虎已经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去年过年，他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给我，说这些年我寄的钱他都记着呢。
我赶紧推辞了回去，“我和你爸是过命的兄弟，这钱你留着，给你姑姑、姑父养老用。”我笑着说：“我才50岁出头呢，又不是老地挣不到钱。你在成都生活压力也大，你好好的，这就是我和你爸最大的心愿。”
有时战友问起这事，我就说：“咱当兵的，讲的就是一个情义。”
其实我心里明白，这哪是什么大义，不过是记住了许班长教我的：一碗面里见真情，一生情谊重如山。
素材：李成元；图：来源于网络侵权删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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