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又要回部队？你这人咋这样啊！＂我至今还记得李巧云站在堂屋里，气得直跺脚的样子。

这事得从93年说起。

那会儿正赶上隆冬时节，北风呼呼地刮，院子里的柿子树都快给刮秃噜皮了。

我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心里头还美滋滋地想着找个好工作。

李巧云那会儿已经怀着闺女七个月了，整天在家里忙活着准备婴儿用品。

记得那天早上，我正琢磨着去县城看看有啥工作机会。

突然接到了马建国连长的电话。

电话那头，马连长的声音特别着急：＂老王，赶紧回来一趟，有急事！连队需要你！＂

这一下可把我给整不会了。

站在电话亭里，我愣了好一会儿，手里的电话筒都捏出了汗。

回到家，李巧云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赶紧问咋了。

我把马连长的电话一说，她立马就急了。

那会儿农村还没几户人家有电话，消息都靠人传人。

李巧云放下手里的衣服，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实在呢？都转业了还往回跑。＂

我心里也打鼓，可想起这些年马连长对我的照顾，心里又过意不去。

当年刚入伍那会儿，我啥也不懂，就跟个傻小子似的。

是马连长手把手教我叠被子、擦枪、站军姿。

记得有一回我发烧，半夜烧到40度，是马连长背着我跑了三里地到医院。

还有那年，李巧云得了重感冒，差点变成肺炎。

也是马连长帮我跑前跑后，找了好几个医生，这才把病给治好。

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李巧云见我一直不说话，就知道我心里在想啥。

她叹了口气：＂你要真想去，就去吧。可你得想清楚，这一走，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你能放心吗？＂

我搓着手，踱来踱去：＂要不，我先去看看啥情况？＂

李巧云白了我一眼：＂你这人啊，就是太实在，人家说啥你信啥。＂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坐上了去部队的班车。

一路上，我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

到了连队，马连长正在操场上等我。

看见我下车，他赶紧迎了上来：＂老王，你可算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上级要派咱们连队参加全军比武，可教练员李德明前几天训练时摔断了腿。

马连长知道我在部队时练得一手好功夫，这才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回来。

＂就一个月，帮着把他们训练一下。＂马连长拍着我的肩膀说，＂这次比武对咱们连队可太重要了。＂

我站在操场上，看着那些年轻的战士，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这不就是当年的我吗？

可想起家里怀着孕的李巧云，我又犯了难。

马连长看出我的心思：＂要不，我跟你嫂子打个电话？＂

我摆摆手：＂算了，我自己回去说吧。＂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

李巧云正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缝衣服，见我进门，抬头问：＂咋样？＂

我把情况一说，她手里的针线都掉地上了。

＂你这人真是的，咋就这么死心眼？＂她气得直摇头，＂人家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我蹲在她跟前，把手搭在她的肚子上：＂巧云，就这一次。等这事完了，我保证再也不出这个门。＂

她低着头不说话，我知道她是默认了。

第二天，我就回了部队。

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给战士们上课。

那帮小兵也争气，一个个练得汗流浃表的。

眼看着他们一天天进步，我心里也美滋滋的。

可好景不长，训练到一半的时候，我接到了娘家人的电话。

说是李巧云羊水提前破了，人已经送医院了。

这下可把我给急坏了。

跟马连长请了假，我就往医院赶。

坐在颠簸的班车上，我心里直打鼓。

都怪我，要是我在家，她也不会这么着急。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孩子都生下来了。

是个女娃，长得白白净净的，跟她妈一模一样。

可李巧云躺在病床上，连个正眼都不给我。

＂你说你，当爹的人了，连孩子出生都赶不上。＂丈母娘在一旁直数落我。

我心里难受得很，可又不知道该说啥。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是马连长打来的，说有个战士训练受伤了，非得让我回去。

这下我可真犯难了。

这边是刚出生的女儿，那边是受伤的战士。

我该咋选？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李巧云突然说话了：＂你去吧。＂

我一愣：＂啥？＂

＂我说你去吧。＂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既然答应人家了，就得做到底。这里有爸妈照顾，你放心去。＂

听了这话，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原来我媳妇早就明白我的难处，只是一直没说破。

回到部队后，我更加卖力地训练。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带着战士们练体能。

中午顶着大太阳练动作，晚上还要给他们开小灶。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全军比武中，咱们连队最后拿了个第二名。

马连长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一个劲地说：＂好啊，好啊！＂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终于可以安心回家了。

回到家一看，我差点没认出来。

李巧云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窗明几净的。

女儿也养得白白胖胖的，见了人就咯咯笑。

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我心里暖洋洋的。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地支持我、理解我。

从不抱怨，从不计较。

＂巧云，＂我叫住她，＂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傻子，说这些干啥。＂

晚上，我抱着女儿，跟李巧云坐在院子里乘凉。

说起这一个多月的经历，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这一辈子，不管是在部队还是在家庭，最重要的就是责任。

对战友要负责，对家人更要负责。

李巧云靠在我肩上，轻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明白你的难处。＂

＂咋说？＂我有点诧异。

＂你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些年在部队，马连长对你那么好，你不可能不管他。＂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虽然嘴上抱怨，但心里都明白。＂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一阵感动。

这些年，要不是有她在背后支持，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经历反而成了我人生中最珍贵的财富。

夜深了，院子里的柿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

我抱着熟睡的女儿，听着李巧云轻轻的呼吸声。

突然觉得，人生就是这样，有舍才有得。

重要的不是你经历了什么，而是你从中学到了什么，收获了什么。

那年的事情过去快三十年了。

女儿也早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小家。

每次想起当年的那些日子，我都感慨万分。

虽然辛苦，虽然纠结，但正是这些经历，让我明白了责任的分量。

人这一辈子啊，能有个明事理的爱人，有几个知心的战友，再加上一个温暖的家。

这日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