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欣啊，苹果收到了吗？甜不甜？我专门从城里买的，想着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种糖心苹果，就给你寄了一箱。”
电话那头是姑姑的声音，热情得让我不知所措。
我沉默了几秒，勉强笑着说：“收到了，谢谢啊。”
挂了电话，我坐在窗前，外头的寒风呼呼作响，偶尔有人骑着车从巷子里经过，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小时候，我家住在一个小山村，穷得连条像样的被子都没有。冬天寒风从墙缝里钻进来，冻得人直打哆嗦。
爸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年到头靠种地和打零工养家。妈妈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的日子一直紧巴巴的。
那会儿，我最盼望的就是过年，因为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肉。
可每到过年，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亲戚们宁愿去我大伯家，也不愿来我们家坐坐。
尤其是姑姑，她每次回娘家，都会带一堆东西去大伯家，鸡鸭鱼肉摆满了一桌子，热热闹闹地吃饭聊天。
而我们家，总是连人影都见不到。
有一次，妈妈听说姑姑要回来，还特意熬了一锅粥，想着姑姑能来家里吃一口。
结果，姑姑路过我们家门口，连脚都没停，直接骑车去了大伯家。
那天晚上，妈妈坐在灶台边，火光映着她的脸，眼神里满是失落。她一边往灶里添柴火，一边嘟囔：“咱家是有多让人嫌弃啊？”
我当时年纪小，却能感受到妈妈心里的难过。
从那以后，我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姑姑对我们刮目相看！
可是日子并没有因为我的倔强而变好。
中学那几年，我为了省学费，每天放学后去帮人摘葡萄，挣点零花钱补贴家里。
有一次，我考了班级第一，爸爸拿着成绩单兴冲冲地跑去奶奶家，想让姑姑也看看。
姑姑扫了一眼，不屑地说：“考得好有什么用？咱们村里谁不知道，书读得再多，最后还不是种地？”
她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特别是当时坐在一旁的堂哥和堂姐，笑得那么得意。
我爸当场没吭声，回家后却叹了一晚上气。
后来，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学费是全家人东拼西凑凑出来的。
妈妈甚至把家养的两只老母鸡都卖了，说：“咱再穷，也不能让孩子的路断了。”
那时候，每次放假回家，我都会骑着二手自行车经过姑姑家。她有时候会站在门口，看着我骑过去，却从来没叫过我进屋喝口水。
我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让爸妈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
大学毕业后，我和老公去了南方，开了一家小饭馆。
刚开始那几年，日子过得特别苦。
早上五点起床去菜市场进货，晚上忙到凌晨才有空坐下吃饭。
有一次，我站在厨房里洗碗，手上的油污怎么都洗不掉，眼泪一滴一滴掉进水池里。
老公看见了，递过来一块毛巾，说：“熬过去就好了。”
我们就这么熬了三年，终于攒下了一点钱。
2018年，我用赚来的钱回老家把爸妈的土房翻修成了两层小楼，还给他们买了一辆二手车。
村里人都说：“你家雅欣出息了，这回谁也别瞧不起你们家了！”
那天，姑姑突然拎着一袋水果，笑呵呵地出现在我家门口。
“嫂子，听说你家雅欣挣大钱了！你看看这房子盖得多气派呀！”她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脸上满是笑意。
我妈愣了一下，把水果接过来，抿着嘴没说话。
我站在楼梯口，看着姑姑热情的模样，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果然，没过多久，她开口了：“雅欣啊，小军最近找工作不顺利，你看能不能帮他一把？”
我笑了笑，说：“我再想想吧。”
其实，我心里很抗拒。
小时候，姑姑对我冷嘲热讽，连我家门槛都不愿迈，现在她儿子有难了，倒想到我了？
可爸妈却劝我：“不管她以前对咱怎么样，她都是你亲姑姑，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我拗不过他们，只能让小军来我的店里上班。
没想到，小军倒是个老实孩子，干活踏实，人也勤快，店里的员工都夸他。
慢慢地，我对姑姑的怨气也淡了些。
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有一天，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突然来到我的店里，找小军。
原来，他是小军大学的室友，现在在一家大公司当经理。
两人聊了一下午，小军第二天就辞职了，跟着那位室友去了大公司。
临走时，小军红着眼睛对我说：“姐，谢谢你当初给我这个机会。我妈以前对你不好，我替她给你道歉。”
我愣了愣，眼眶也有点湿。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反转等着我。
2020年春节，姑姑拎着一箱苹果来我家。
她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说：“雅欣啊，谢谢你当年帮了小军。他现在工作顺利，还说过年要给家里换一台新电视呢！”
我笑了笑，没说话。
晚上，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屋里暖暖的。
妈妈忽然对我说：“雅欣啊，小时候那些事儿，过去就过去吧。咱家现在过得好，也算给你姑姑长脸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窗外飘着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我拿起手机，给姑姑发了条信息：“苹果很甜，谢谢。”
发完之后，我看着手机屏幕，轻轻叹了口气。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重要的是，我终于能够释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