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伏魔演义第十二章据昆阳文叔鏖兵收诸郡更始称帝

且说岑彭兵败，自思：“十万人马东征，不料失机，止存吾单身一个，将有片甲无存之诮，只影单形，如何是好？”一马跑进伏牛山中，忽省：“此乃我学艺成名之地，不如去见恩师，求恩师指条明路。”耳闻背后喊杀震天，追兵越来越近，不敢停留，匹马单刀，直入伏牛山紫阳宫而来。端的是落水之犬，形单影只，又冷又饿，入山之后，才渐渐不闻追兵，遂一人踽踽独行。正行间，猛见前面一带村舍，思忖先去农家买碗饭吃，再做打算。 要知伏牛山方圆数百里，紫阳宫在伏牛山深处，离此时岑彭所在，尚有两百余里山路。若要驾遁，舍不得身边这匹赤兔好马。一摸身边，分文无有。只好硬着头皮走去，求乞一餐，日后再报。打马上前观看，果然是个好所在，但见竹篱密密，茅屋重重，野树迎门，水溪映户，柳绿依依，花香馥馥。有黄髫白发之乐，避世隐居之幽。岑彭到了庄前，问：“里边有人么？”茅屋中走出一位老叟，见岑彭浑身血渍，狼狈不堪，忙问：“将军至敝庄有何公干？”岑彭脸上发烧，下马拱手道：“吾非别人，乃征东将军岑彭岑君然是也，因交兵失机，欲来此借你一饭充饥，不敢忘恩，日后再来重谢。” 那老人听罢，忙道：“快请入来。”躬身请岑彭里面坐，吩咐儿子儿媳收拾饭菜，摆将出来，岑彭饱餐一顿，日见黄昏，歇宿一宵。次日，岑彭辞老叟问：“活命之恩，如同再造。不知老丈高姓大名？搅扰你家，将来好来谢你。”老人曰：“小民张新。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将军要去便去，这天下谁顶着房子带着饭菜走路哩！”岑彭越发不安，摘了腰间宝剑，双手递上，道：“岑某身无长物，只此一口宝剑，乃出征时东哀王亲手所赠，虽非名剑，亦值百金。可留与老丈，权充岑某食宿之资。” 老人笑道：“将军征战沙场，怎可无剑？一粥一饭，不过我家自产，谈不上价值几何。将军若要谢我，来日也请老儿吃顿饭，于愿已足，无需言谢。宝剑实不敢收，请将军自便。”岑彭只得收了宝剑，牵马告辞出门，往西迤逦而走。过了浑天峪，再上老君桥，但见伏牛山深处，巍巍峻岭，层峦叠嶂；溪深涧陡，恶峭崖悬。奇松怪柏若龙蟠，碧落丹枫似华盖。云迷雾阵，瀑布奔流，真个是鸦雀难飞，烟岚障险。荆榛塞野，其路难行；胡羊野马不时穿梭，狡兔山牛倏忽来去。好不容易行至宫前，猛然一惊。 但见宫室残破，杳无人声，空山寂寂，深涧水吟。岑彭心中吃惊，忙栓了马匹，健步上前，连声呼道：“师父，师父！”眼前风卷残叶，哪里还有人应声？岑彭放了刀剑入宫，但见禅床蒙尘，玉几积灰，蛛丝网结，螟虫啾啾，独不见师父紫阳真人，连真人身边侍者，也是半个不见。岑彭又惊又忧，不得已走出门来，忽见门前一对石狮子足下，似乎见有什么东西，过去一看，却是一封信的一角。忙抽信细观，但见上面寥寥数行：“吾徒君然面字：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分合合，全乃定数。今汝下山投王莽，非为晋身之资，乃汝劫数未全，不当归于明主矣。汝南大战，汝劫数完满，可择贤而侍明君，异日衣紫腰金，份可望矣。师往西方听讲，紫阳宫必不再归，徒见我字，可持书出山，往见严子陵，身投光武，乃汝之结局，万不可误。” 岑彭看完书信，心中顿时明朗：“原来恩师知道我这番出山，必然闹出事来，而投靠刘秀，却是我日后功成名就唯一出路。既然定数如此，不容我违逆。”藏了书信，上马提刀，原路出山，径投刘秀去讫。刘秀得了岑彭这个将星，后来光复汉室天下，事半功倍，直至后来为国平陇蜀，战成都，讨公孙述，不幸死于刺客之手，子孙后人，世代蒙荫，是他的结果。乃是后话。本卷中单提一笔，以观后文。 且说汝南大战中幸存逃回的新军军士，一路逃进武关，报与济南侯王骏：“岑彭兵败汝南，不知生死，汉军势大，凶焰高张。王骏闻言大惊，急忙随修表报进长安。这日乃是太师王鉴值班看本，接了济南侯加急表章，忙进偏殿，见王莽行礼称：“臣叩见万岁万岁万万岁。”莽曰：“无旨，太师有何奏章？”王鉴忙将汝南大战，新朝丧师失地、岑彭等十一位大将生死不明事启奏一遍，王莽大惊：“朕数日前恍惚之中，明明见一群鬼魂满身是血来见朕，言：‘汝南失利’，果然如此！” 忙聚鼓升殿，问左右文武曰：“棘阳侯新败，哪位出马捉拿刘秀，与吾新朝三十万大军报仇？”众官共议未决，有谏议大夫鲍安出班奏道：“贼势甚大，非沙场老将，不足以为国分忧。东哀王王休卫国戍边，手下兵多将广，屡建大功；要破刘秀，非王爷亲自出马，不克成功。”王莽思忖片刻，即传旨：“着东哀王王休征讨汝南刘秀，速发自旄黄钺，统兵四十万，得专征伐，克日起兵，不可辜负朕意天恩。” 天使所过府州县司，不日到了潼关驿，进府传旨，东哀王王休连同麾下诸将等焚香接旨，开读诏曰：“天子征伐，原为诛逆救民，大将专阃外之寄，正代天行拯溺之权。尔东哀王王休，累功戍守，严出入之防，边烽无警；退赤眉之反叛，奏捷甚速，懋绩大焉。今刘秀不道，纳亡招叛，大肆猖獗，累勤问罪之师，彼反抗军而树敌；致王师累辱，大损国威，深为不法，朕之恶心。特命尔前去，用心料理，相机进取；务擒首恶，解阙献俘，以正国典。朕不惜茅土，以酬有功，尔其钦哉，毋负朕重托至意，故兹尔诏。”王休接旨毕了，等交代官。天使曰：“新总兵吴王王立不久就到。” 不一日，果见王莽侄吴王王立领兵来到。王休交代完毕，点将祭旗，次日起兵，忽然门前帅旗被风连卷三四卷，旗杆折断，轰然倒地。王休见了，半晌沉吟，心道：“待要出兵，谁知得此恶兆。”府中副将忙拦王休，请吉日再走。王休怒道：“汝等差矣！人臣以身许国而忘其家；上马用兵，而忘其命。将军上阵，不死带伤，此理之常，何足为异？幸勿再言！”传令左右取坐骑黑虎来。王休跨上虎背，忽然那黑虎一声长啸，双足人立，将王休掀翻在地，众将不禁又惊。 王休回首怒视之，无人敢言，复上黑虎，此一别去不知何年再有君臣见面，只落得默默英魂带血归。东哀王乃新朝第一战将，一点丹心，多年征伐，皆是为国为民，用尽机谋扶新帝，奈何上天垂象不成。禁不住天使催促，放炮起身。人马离了潼关，往东进发，一路上旌旗飘飘，刀枪塞路，杀气腾腾，四十万大军连络数百里不见首尾。但见征云杀气冲天，剑戟刀光耀目。人雄如虎，马骤飞龙；弓弯汉月，箭射虎狼。袍铠鲜明，声震山岳；真如猛虎出林，恰似天王离阙。 不说东哀王王休奉旨征讨东方，单说刘秀自汝南大战得胜，连克汝南、郾城，兵屯昆阳。即刻分派兵力，把守各处要害。严子陵道：“此时正当用兵，何故分兵？”秀曰：“兵力不敷，各地均要守把，无可奈何。”子陵心知昆阳不善之地，又见刘秀有大意之心，心道：“这是他的劫数，合该受此无妄之灾。”不再劝谏，私下和邓禹两人精心盘算各处用兵，分派妥当。 这日刘秀坐府议事，忽闻两路哨探：新朝遣东哀王王休领兵四十万，各处还有征兵，不下百万之众，以太子少保、东哀王王休挂帅，名将哀章、严尤、陈茂等各路将领三百余员，前来征讨，前锋已过洛水，分兵五路，直扑昆阳而来；另外一哨，报称族兄刘玄在淯水称帝，年号更始，是为“更始帝”，南阳六县包括刘秀所占湖阳、铁门、蔡阳，皆被刘玄绿林军占据，就将刘秀军逐出，前来昆阳，并遣使封刘秀为太常偏将军光武侯，秀兄刘演为车骑将军云中侯，使策应南方绿林军合围新朝各地关隘。 众将听了，各自不服：“我等辛苦打下的江山，他只需一句话便要了去，反将我等视作他的附庸，不给我等增兵，又不支粮饷，白叫我等替他卖命！”秀默然良久，道：“帝待我有意气，我等怎可以数城得失而迁怒更始乎？”遂受更始帝之封为汉光武侯，好生送使者回去。心甚忧急，已知自己过分大意，分兵肆敌，已是兵家大忌，忙召严子陵、邓仲华和岑君然三人商议军机大事。 岑彭道：“臣自归麾下，未曾立得半寸功劳，蒙明公爱重，心甚愧之。如今各处聚兵已然不及，臣请往河北收赤眉之军，以安右翼。”刘秀许之，握岑彭之手道：“秀与兄相识于战阵，愿以身相托。君然此去河北，不论成败，皆宜早归。”岑彭辞别出城，不半月，招募得赤眉军残部精壮二千余人，风驰雨骤，向昆阳赶来。昆阳诸将曰：“岑彭此去必不来矣。”秀笑曰：“君然信义之士，必不肯背我。”众皆未信。第七日日中，岑彭招引赤眉军两千余众回城，刘秀大喜，自此岑彭之位在诸将之上，众皆服秀之知人。邓禹等飞檄传书，各地大将各带兵马，增援昆阳。于是昆阳聚数万军，安民恤众，四方投者无数，而此时东哀王王休重兵压境，大战已在顷刻之间。 这日接连三四路哨探报，东哀王大军已到，屯兵颍水北岸，三百里联营联络不绝，其势之大，远在刘秀想象之外。秀带众将登城瞭望，但见联营数百里，不见其边际，营按八卦，阵列五方；刀光映雪，炮响如雷。刘秀看了，面如土色。诸将看了，也是默默无言。下城入府，严子陵聚众议事，问岑彭曰：“君然乃出东哀王门下，其人如何？”岑彭启曰：“东哀王王休，真乃将才也。通晓兵法，晓畅军事，更身有道法，武艺绝伦。”铫期戏谑道：“比你如何？”岑彭正色道：“在吾之上，吾甚服之。” 子陵笑道：“将才好破，左道难敌。”听城外炮响三声，王休遣将讨战。子陵道：“那员大将先见头阵走一遭？”岑彭昔日麾下双枪将程万里应声愿往，子陵许之，命率本部人马出营，掩开阵势，立马横枪，大呼：“莽孽过来受死！”见对阵一将，面如活蟹，海下黄须，坐乌骓马，手提合扇刀，程万里喝问：“来者何人？”那将答曰：“吾乃东哀王麾下正印先行司马行是也。今奉敕东征讨贼，尔等不守臣节，招纳叛亡，无故造反，特强肆暴，坏朝廷之大臣，藐天朝之使命，殊为可恨！特命六师，除叛恶，晓事的下马受缚，尽新朝之大法，免生民之倒悬。如再执迷，悔之无及！”程万里笑曰：“司马行！王莽篡汉，天人共愤，我主刘文叔乃正宗汉统，天下尊之。汝等米粒之珠，光明不大，蝇翅飞腾，去而不远，下马归降的那个是你才对！” 司马行勃然大怒，催开乌骓马，手中刀飞来直取，程万里双枪急架相还，两马相交，一场大战。来往冲突，擂破战鼓，摇碎绣旗，来来往往，有二十回合；程万里马上逞英雄，展开双枪，如两条银蛇满空乱飞，抖擞精神，倍加气力，再斗数合，双枪倏地卖个破锭，叫声“着！”左手枪拦开合扇刀，右手枪耍地一枪，在司马行脖根上搠着，金盔倒撞，跌下马来，再复一枪，结果了性命，遂得了司马行那匹乌骓宝马，得胜回城，回府缴令。 子陵大喜，赐酒一斗，与众将道：“虽不能斩敌元帅之头，万里此战，已足挫敌人之锐。” 命旗牌官标了首功，与刘秀贺捷。新兵败进大营，王休愀然不乐，左右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王爷不必忧虑。”次日，王休传令调五方队伍，大壮军威；炮声如雷，三军踊跃，喊杀震天，杀奔昆阳城下，坐名要刘秀答话。探马报入军府，刘秀吩咐严光、邓禹、岑彭：“调大队人马出城。”连珠炮响，两扇门开，人马鱼贯而出。王休在三军帅旗下定睛观看，但见红旗飘飘，汉军出城，射住阵脚，怎见得？杀手前锋，排冲阵将，人马如龙，狼视鹰顾，青龙展旋，飞虎狰狞，短剑长矛，戈戟森森，硬弩强弓，中藏遁甲。 王休见了，不禁一声长叹，顾左右诸将曰：“刘秀知兵，真个纪律严明，甚得形势，果有将才。”再看时，中央摆列杏黄旗，大队人马攒簇五方八卦，大将如云，雁翅而出，金盔金甲，红袍画戟，左右各自十二将，中间玉龙马上，端坐这个未来中兴汉室的天子刘秀刘文叔，气概轩昂，兵威整肃，井井有条，真堂堂之阵，正正之师；不觉点首嗟叹，乃纵马向前：“刘秀出来答话！”刘秀缓缓上前，欠身答道：“东哀王，末将刘秀少礼。” 王休道：“你妄行不道，大肆猖獗，你乃汉室遗裔，如何不知人臣之体？反叛朝廷，大败纲常，招亡结叛，法纪安在？及至天子震怒，兴师问罪，尚敢逆天拒敌！尔必有大败之愆，不守国规，自有戮身之苦。今天兵到日，及早下马受缚，以免生灵涂炭，如抗吾言，那时城破被擒、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刘秀笑曰：“王爷！你这通言词，真如痴人说梦，今王莽暴虐，天下人心思汉；前数交锋，俱全军覆没，片甲无回；王爷如今不过战将五十，兵止四十万，与天下汹汹复汉之士相比，其如群羊斗虎，以卵击石，未有不败者也！依秀愚见，王爷不若速回兵马，转达逆莽，乃是美事；执迷不悟，恐蹈汝南之辙，那时悔之何及？”王休大怒，谓诸将：“似此苟且小人，触犯王朝大将，不杀此贼，难消我恨。”把胯下黑虎一拍，手持金背大刀，飞来直取，刘秀左有双枪将程万里，催开战马，大呼：“王休不得无礼！”王休见程万里，骂道：“反国叛贼，汝今有何面目来见我！”二骑交加，刀枪并举，程万里双枪如龙，王休老将刀法似虎；二将相交，一场大战。 右哨段师章见程万里战东哀王不下，急催战马，持刀助战，邱让舞双鞭也来帮手，三员大将，围定东哀王，只杀得天昏地暗，旭日无光，只听骨碌碌战鼓忙敲，响当当四般兵器急使。东哀王乃是战将，抖搜神威，使开金背大刀，精神加倍。战百十来合，王休在黑虎上骨节摇动，现三头六臂，大显神通，六只手分别拿金刚杵、竹节鞭、银短戟、火尖枪、四棱锏、紫电钩，一声响，先将邱让打了一金刚杵，跌下马来，两边士兵急救回去了。猛地一刀，段师章把马一带，被东哀王将一刀将战马砍为两段，段师章在地上借土遁走了。不防程万里双枪交于一手，豹皮囊中取一物，乃是三把飞刀祭在空中，银光一线，将东哀王左臂伤了一刀。东哀王大叫一声，败进大营来，程万里要跟上去，对方阵中乱箭齐飞，固如铁桶，只得暂回本阵。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